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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看来你们相处得很好了


亭外一阵疾风骤雨,狂风吹拂着岸边的柳丝,混杂着几缕泥土湿润后的气息吹进来。

亭内亭外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任凭外面风雨再大,也无法惊扰这里的安静。

许是因为没人说话,四下太过安静,静到裴宴书可以清晰听见胸腔里心脏用力跳跃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该怎样用言语形容呢。

大抵是就算让他在这一刻死去他也甘之如饴。

裴宴书喉咙滚了滚,许久,才涩声应下来。

一阵急雨过后,雨势渐渐小起来。

亭外几簇怒放的迎春落了一地,叶子被水洗过,嫩生生的,极为讨喜的绿,像少女的裙角。

崔窈宁倚在亭子栏杆处坐着

,伸出手拨弄着枝叶,细白的掌心拢了一瓣迎春,有些可惜地说:“刚才避雨避得太急,忘记把纸鸢拿回来了。”

这么大的雨,纸鸢可没地方躲雨。

只是可惜那样精致的画。

她心头生出几分浅浅的遗憾。

“无妨。”

裴宴书顿了顿说:“左右不过是个讨你喜欢的小玩意,你喜欢的话,便是再画百个也不难。”

少女抬起脸看他,“真的?”

裴宴书眉头蹙了起来,好似有点困惑该怎么说她才会相信自己,不过很快还是低低应了声:“…嗯。”

崔窈宁眨了眨眼,“真的再画百余只?”

裴宴书怔住。

他生得那样清冷端庄,仿佛神佛一样不可高攀,可一旦露出这样惘然迷惑的神情,周身清冷疏离的气息一下被吹散,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崔窈宁噗嗤一声笑起来,“逗你的。”

她垂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掌间鹅黄的迎春,漫不经心地说:“再画一只给我就够了。”

“一模一样的?”

“不。”崔窈宁摇头,“画个其他的吧。”

她托着腮,冲他笑了笑,“一样的纸鸢我已经拥有过了,第二个画得再好也不是第一个。”

裴宴书定定地看着她。

她笑起来时又是那副眉眼弯弯的模样,明媚又快活,纵然阴郁低沉的天光也没法压住半分。

可他分明还是从中觉出几分遗憾。

他忽然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很喜欢那只纸鸢。

怎么办。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护住那只纸鸢。

尽管他应该高兴她这么珍视他送的东西。

可这一刻裴宴书心里只有后悔。

沉默了许久,他低低说了声:“好。”

这场大雨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渐渐停歇,抱琴和桃霜提着灯笼过来寻他们。

一人提着灯,另一人抱了条雪白的狐绒披风。

风雨过后,料峭春寒更甚几分。

崔窈宁由着她们伺候着换上披风,用手拢了拢,暖意涌上来后,方才察觉出身体的冰凉。

她大半张脸都埋在狐绒里,只露出清亮明媚的眼,出了亭子,她偏头望他一眼,“明日见?”

不是什么约定的时间。

只是想见而已。

裴宴书微怔,很快应下:“好。”

回程比来时更快。

崔窈宁前脚刚回崔府,后脚外面又开始下雨,好在这会儿没了方才狂风骤雨的气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就连吹来的风都分外柔和。

回了院子里,抱琴唤人备水。

沐浴完,崔窈宁换了身轻薄的寝衣,杏雨和桃霜各跪坐在一侧,捧着帕子给她擦干头发。

案桌旁放了几碟果干点心,是时下最时兴的小吃,崔窈宁瞧着新鲜,随手捏了几颗吃。

抱琴掀了帘子进来,将几枝新鲜的桃花插进瓶内,而后近前低声说:“裴姨娘下午过世了。”

崔窈宁捏着果干的手指一顿。

知道她想听什么,抱琴也没卖关子,低声说:“据说是伤心过度导致气血亏虚,裴姨娘小产后身子本来就不好,这还没养好呢又郁结在心,未时那会儿起来时摔了一下,人就没了。”

摔了一下,人就没了。

这些话也就哄哄那些不知情的外人。

裴姨娘身子是差,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不过既然选择这条路,崔窈宁倒也不算多意外。

死人总要给活人让路。

裴姨娘是死了个女儿,可还有个儿子活着呢,只要考虑到儿子以后的将来,她就不敢造次。

裴姨娘清楚,祖母不会心狠到要了五郎的命。

说到底他都是二叔的子嗣。

可要想多重视,那也绝计不可能。

只是如今这个情况,五郎能活着都已经是莫大的幸事,裴姨娘哪里还敢再奢望要求其他呢。

六姐姐死后,崔窈宁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没想到祖母动作这样快。

崔窈宁有些唏嘘,捏起杏子干咬了口,随口问道:“对了,五郎给谁养了?”

抱琴回道:“周姨娘。”

崔窈宁略微想了下,觉得祖母考虑得很周全。

二婶绝不可能养五郎。

至于二叔院子里的其他姨娘,要么不安分,要么年纪太轻,要么性情太坏,唯有周姨娘还算合格,为人谨小慎微,不会闹得后院起火。

八姐姐又是和她一派的温和脾气,五郎年纪还小,有这二人教导,想来不至于长歪到哪去。

崔窈宁端起案桌的茶抿了口,压下舌尖的酸意。

晚饭王氏派人过来请她去,崔窈宁下午吹了风,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搁置没动。

王氏低声问:“可是因为今日这事吓到了?”

崔窈宁摇摇头,说不是。

下一秒,触及母亲疼惜柔和的目光,崔窈宁才稍稍反应过来,在母亲心里,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少女,没历经过什么大事,胆小又怕事。

她心头柔软极了,窝进母亲怀里,悄声说:“其实不是因为这事,是我和裴宴书出去放纸鸢的时候吹了风,所以没什么胃口。”

王氏抚着女儿的长发,像幼时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有些讶异,“你们出去放纸鸢了?”

崔窈宁点头,“他给我画的。”

顿了顿,她补了一句:“就是下雨时弄丢了。”

王氏乐于见到女儿情绪没有受到影响,脸上露出笑意,“看来你们相处得很好了。”

崔窈宁脸颊浮上一丝红晕,埋进她怀里,许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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