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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了断


  星辰在时光流逝中逐渐变得暗淡。

  天际浮上了一抹白,熹微的晨光将一座座矗立的墓碑的轮廓描得愈发清晰。

  商时迁离开自己的坟墓,往前走了几步,随后松了口气。

  她的墓是最新的,说明在她死后,家里并无亲眷去世。

  她的家人都还活着,这算是重生以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当商时迁准备离开商家墓园回家时,她突然钉在了原地。

  她还能回家吗?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她已经死去,火化并且下葬了。

  难道她要回去跟家人说她被系统复活了?

  她的家人肯定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要么认为她是整容成商时迁的模样接近她们的不法之徒,要么觉得她来历可疑把她送去研究机构解剖……

  商时迁心底带着一丝希冀地询问系统:“系统,你把我复活,应该也顺便解决了我的身份问题吧?”

  回应她的是系统漫长的沉默。

  商时迁从不缺乏耐心,她如一棵松,定定地伫立在原地。

  在这无形的拉锯中,系统心虚地说:【咳咳,由于本系统复活你用了太多能量,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去解决你的身份问题了,所以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吧。另外,本系统能量不足,将会开启节能模式,在该模式下,只有最基础的自助服务功能。等宿主接触女主,为本系统充能,才会被重新唤醒。】

  说完,它【嘀——】的一声,真的沉寂了下来。

  商时迁:……

  你这系统,真的好不city啊!

  突然,她看到了不远处有光束出现。

  商家的墓园是有守墓人的。尽管在商时迁的记忆里是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大爷,可一大活人站在他面前,他总不至于发现不了。

  商时迁不想惊动商家,只好避开对方的巡逻路线,翻过保安亭的两扇窗户逃出了墓园。

  半个小时后。

  商时迁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左右都是荒郊野岭的大马路,陷入了沉思。

  这是哪里来着?

  往市区应该是哪个方向?

  商时迁虽然记得商家的墓园,但她以往来这里都有司机接送,她也从不会费心去记路线,以至于在她的印象中,商家和市区离墓园也就二十分钟车程,不算远……

  “不远个锤子呀!”商时迁反应过来了。

  二十分钟的车程,那走路不得走断腿?!

  商时迁敲系统:“系统,你能帮我打车吗?”

  【节能模式下,并不提供打车服务,如需查询路线,默念可查看离线地图。】

  说着,系统还真的给了一份地图,不过只浮现在商时迁的脑海中,并没有实物。

  商时迁查看眼下所处的位置到商家庄园的距离,发现约15公里的距离。

  这路上为什么半个小时都见不到一辆车,她也有了答案——从商家墓园到商家庄园的这十五公里,周围不是自然保护林区,就是马场、高尔夫球场和高端疗养院。

  这些地方都不对公众开放,加上这条路的终点是保护区,路过的车辆自然就少了,她至少再走五公里,才能看到另一条马路。

  忽然,商时迁听到了身后似乎有汽车由远及近的声音,她高兴地站到路牙上挥手。

  一辆破旧的皮卡疾驰而过。

  两分钟后,破皮卡倒了回来。

  ……

  晨曦穿过云层洒落在氤氲的山林中。

  车来车往的主干道上,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豪车驶入了一条偏僻的乡道,周围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车后座正在阖眼休憩的女人睁开了眼睛,又微微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花束,乌黑的长发从她耳后滑落,垂在脸颊,遮挡了窗外投射进来的缕缕阳光。

  她腾出手将它挽回耳后,手腕的腕表将晨光晃了晃。

  副驾驶座上一直留心后座动静的女秘书赶紧回头说:“卫总,快到了。”

  卫氏集团总裁卫以衔半垂着眼眸,半晌才冷淡地应了声:“嗯。”

  她扭头看向窗外,一辆印着“林业局”标识的破皮卡碾着地上的黄色虚线疾驰而过,卫以衔听见了【嘀——】的一声。

  卫以衔开口:“什么声音?”

  男司机和女秘书俱是一愣,女秘书问:“卫总说的是什么样的声音?”

  卫以衔张了张嘴,最后又阖上了眼:“我听错了,不必在意。”

  男司机和女秘书都没有说话。

  没多久,豪车在一座墓园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保安室里,一个老人伸出了脑袋看了眼,又坐了回去,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女秘书率先下车来到保安室,她透过窗户对里面的老保安说:“你好,卫氏集团总裁想来祭拜商四小姐。”

  老保安抽了口烟,慢悠悠地按下解锁键,漆黑的铁艺大门缓慢地自动打开了。

  卫以衔拿着花下车,两片花瓣飘落,她垂眸看了一眼,将花给了女秘书:“这花不新鲜了,我希望没有下次。”

  女秘书的身子一僵,欲言又止。

  卫以衔没有听她申辩,径直走入墓园。

  女秘书本想跟上去,被男司机叫住:“哎,你干嘛去,回来。”

  女秘书不明所以。

  男司机说:“你不想挨骂就别进去,这儿可不是我们能进去的地方。”

  女秘书唉声叹气:“可这花……卫总今天凌晨四点半给我打电话,让我在五点半前准备好一束鲜花。这个时间市区哪有花店开门?我跑去了花卉市场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家开门的店,能买到花就算好的了,哪里管得了它新鲜不新鲜?!”

  女秘书这会儿已经在心里骂卫以衔神金了。

  男司机用讳莫如深的口吻说:“卫总的上一位秘书就是受不了才辞职的。”

  女秘书:……

  她就说,为什么工资这么高,却从没有一任秘书能在卫以衔的手下干满两年。

  前途堪忧哎!

  没多久,又有一辆红色的豪车开了过来,直接驶入墓园内部。

  女秘书瞪大了眼:“那辆车——”

  男司机说:“那是商大小姐的车。这是商家的墓园,只有她们自家人可以开车入内。”

  女秘书不解:“可卫总跟商四小姐是合法妻妻呀,照理说……”

  “嘘,你不想干啦?劝你少在卫总和商家人面前提这事。”

  女秘书似是想起什么,立马闭上了嘴,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商家墓园内,卫以衔面无表情地伫立在商时迁的墓碑前,眸光晦涩。

  听到鞋跟敲击地砖的声音,她偏头看去。

  和墓碑遗照上的商时迁有五分相似,但眉眼凌厉,更显成熟稳重的女人带着一股低气压走了过来。

  卫以衔对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商家大小姐商时行。

  商时行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卫以衔说:“别的时候未必有机会进来……你说呢?”

  商时行嗤笑了声,自嘲地说:“是呀,如果不是母亲她们出国了,你进不了这儿的门,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在小迁面前。”

  卫以衔注视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好奇和困惑:“可你让我进来了。”

  商时行说:“收起你那虚伪做作的姿态。我知道尹在水回国了,放你进来是让你跟小迁再见最后一面,彻底做个了断。从此以后,你跟小迁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希望再看到、听到你将小迁拉出来当拒绝再婚的挡箭牌。”

  卫以衔抿唇,半晌,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说完,她迈开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商时行收回目光,徐徐蹲下来,注视着墓碑遗照上的女生:“让你看到糟糕的人了,对不起。”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黑一白两枚圆润光滑的棋子放在墓碑前。

  “姐姐来的匆忙,没有准备花,只来得及拿两枚棋子,希望你能喜欢。”

  “姐姐傻了,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就是不知道你在那边,有没有人陪你下棋。”

  “前不久妈妈她们去围棋道场参观了。她们说,按你的天赋,7岁的你一定已经加入道场,开始崭露头角了。她们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你……”

  “姐姐反而觉得你还在这世间,只是,你又迷路,忘了怎么回家是吗?姐姐烧了那么多地图,你有没有收到?有空给姐姐或妈妈们托个梦好吗?”

  *

  “阿啾——”

  猛打了几个喷嚏,商时迁搓搓鼻子,用目光去搜寻擤鼻涕的纸巾。

  目光扫了几个来回,最终在文件夹底下找到了被压着的纸巾盒,只不过纸巾上布满了灰尘,让人忍不住怀疑鼻涕比纸张还干净。

  一只手将文件夹抱了起来,那张沾了灰尘的纸张也被抽出来擦桌子。

  身穿黑色短袖T恤,一条迷彩服裤子的女人说:“这儿太久没收拾了,灰尘有点多,你受不了就先到外面等会儿。”

  商时迁依言退出门外。

  黑T恤女人“嘿”了声,嘟囔:“你还真出去呐?就不能搭把手吗!”

  商时迁又进来了,然后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最后一个喷嚏把鼻涕也喷了出来。

  黑T恤女人觉得这个画面太辣眼睛,赶紧抽几张纸巾给她,又让她去卫生间洗脸和洗手。

  等商时迁回来的时候,黑T恤女人已经把室内的桌椅整理出来了。

  她拿出一个本子,瞟了商时迁一眼,说:“坐。”

  商时迁乖巧地坐下。

  “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无证件?家人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商时迁一个都答不上来,静得像个哑巴。

  黑T恤女人也不着急,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圆珠笔的按压杆。

  商时迁好奇反问:“你是警察吗?”

  黑T恤女人合上本子,脸色有些臭,半晌才说:“以前是。”

  “噢。”商时迁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护林巡查值班人员表》上:“你叫肖泺萌?”

  黑T恤女人说:“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商时迁挺想坦白的,可她早就销户了吧?肯定查无此人。

  “我叫商时迁,商鞅的商,时过境迁的时迁。除了名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肖泺萌注视着她,而她坦然地回视。

  良久,肖泺萌说:“走吧。”

  商时迁问:“去哪儿?”

  “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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