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皮球
饥饿是一种非常恐怖的感觉。
因为它会让任何温文尔雅的小猫咪变身挖掘机...
巨口一张，就是半盆猫粮。
巴比特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它咽了咽口水，毅然将自己的那份猫粮推向了布拉维里：“吃吧，朋友，这一餐务必吃得饱饱的，我们就靠你了。等你成了球员，就会拥有一家应有尽有的便利店，那时候，我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显然，巴比特并不清楚球员和便利店没有任何联系。但它坚信，便利店是梦想与富足的象征，便利店的店长拥有世界上一切令小猫眼馋的东西。
将半个腮帮子塞得满满的男孩闻言感激地看了它一眼，随后坚定地摇摇头：“你吃。”
猫粮干巴巴的，味道比不上便利店的火腿，但它仍然来之不易。
布拉维里仔仔细细地将盘子里的每一粒猫粮吃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投喂猫粮的好心人为了确保流浪猫们的健康，根据每只猫的体重精准地分配了猫粮。
过去这一盆猫粮足以支撑布拉维里悠闲地度过一整个上午，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截然不同，咽下一盆猫粮，他几乎没有任何饱腹感，仅换来三分饱的慰藉。
巴比特正是因为知道他的困境才会想要将自己的那份猫粮让给他，今天他要到里斯本的训练营试训，不能出任何差错。
但这不代表他要接受巴比特的猫粮，那是朋友的东西。朋友的就是朋友的，他不能要。
布拉维里站起身，拿起标有自己名字“别卡门里”的专属猫碗，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悄悄放回了埋头吃饭的流浪猫中间。
人类为他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人类的时候太过害怕，第一时间仓促逃窜，不慎卡在了门上的洞里。
布拉维里对他的名字抱有微妙的抵触情绪，每当人类或者同伴呼唤这个名字，他都会尴尬地开始用前爪洗脸，佯装自己很忙。
相较之下，猫粮袋上写着的“Bravery”更好听，于是他为自己改了名字。
“早上好，‘卡门。’”
外围的一只白猫走到他面前，用前爪轻轻拨弄布拉维里脚上略显宽大的球鞋，眼神满是赞许：“看来还挺合适的。”
布拉维里点了点头，蹲下身摸了摸它的额头：“是的，谢谢你帮我找来这些鞋子。还有大家。”
猫咪们算不上群居动物，不过它们已经一起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习惯了彼此照顾。
白猫舔了舔他的手掌，双眼眯成月牙状：“这是举手之劳。祝你好运，小猫。”
“但别忘了回家。”
身旁的另一只三花猫冲他竖起尾巴，用毛绒绒的尾巴蹭了蹭他的小腿：“我们都会想你的。”
*
尤金再次见到了教练心心念念的小孩。
他身材瘦削，衣服不太合身。
一头自然卷曲的灰发稍有些长，垂落到了肩膀。
但他应该是个很爱干净的孩子，与同龄男孩常见的随性邋遢不同，他的灰发被细心梳理得柔顺服帖，看起来手感极佳，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伸出手摸一摸。
像极了小动物的琥珀色眼睛圆滚滚的，闪烁着纯净无瑕的光芒。即便嘴角轻轻抿起，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份清澈的天真感依旧溢于言表，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反倒流露出一种难以抗拒的亲和力。
尤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充作鼓励。说到底，身高劣势并不是他的错，不是吗？
“你准备好了吗？跟我来吧。”
然而，布拉维里的试训结果仍旧给了尤金当头一棒。
尤金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间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知是舒畅释然，感慨果然如此还是惋惜，他很难描述，因为他证明了主教练奥雷利奥错得离谱。
担任助理三年，他从未见过如此糟糕的测试成绩。
里斯本竞技拥有整个葡萄牙最完善的青训系统，他们的试训项目也非常严谨全面，包括四项测试：身体素质、技术技能、战术理解和心理素质测试。
布拉维里·加托在这四项测试中全面溃败，无一及格。
他在百米测试中途摔倒，YOYO间歇耐力测试时累得气喘吁吁瘫倒在地，肺活量和卧推测试成绩也十分糟糕。
专业技术测试更是一窍不通，他不仅在扑球时被自己绊倒，更是连最基础的运球都不会！球在他脚下如同失控的野马，频繁脱离掌控。
战术理解测试也是一团糟。他只能勉强拼写出几个简单的单词，阅读简单战术规划时他眼中充满了困惑与迷茫，显然，这些术语和策略对他来说如同天书一般难以理解。
唯一差强人意的只有布拉维里在蛇形跑与变向跑测试中所展现出的爆发力和卓越的敏捷协调能力。他每一次转身和变向都干脆利落，精准流畅。
但这远远不够。
里斯本竞技青训营是年轻孩子们的梦想，葡萄牙的足球天才们汇聚于此，而他们需要的只有其中最优秀的25人。
里斯本每年都会淘汰大量的“天才”，而布拉维里·加托甚至无法成为这些“天才”中的一员。
听起来似乎很残酷，但足球从来都是天赋游戏。
尤金摇了摇头，他不忍心去看那个耷拉着脑袋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孩子，转身将测试结果和自己的评价递给了姗姗来迟的青训教头奥雷利奥·佩雷拉。
数次被返聘的老教练没有不满地皱起眉或者感慨自己浪费了时间，他静静地审视着白纸上的数据，突然抽空抬起头，目光温和地落在了布拉维里的身上。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鼓励而温柔的笑容：“看不出来，你的爆发力和敏捷协调还不错嘛。”
“可是，教练...”
尤金想要插话，他的其它测试结果实在是太糟糕了，根本碰不到及格线。现代足球最重视的就是身体素质，离开身体素质，其余一切免谈。
但奥雷利奥却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他叫来了门将教练和两个U15球员：“雷蒙德，去帮我把维克托叫来，里斯，你帮我给他找双合脚的球鞋，戴维，我的老伙计，这里有个小家伙需要你测试一下。”
他说着转头看向布拉维里：“来吧，小猫（加托），把你脚上不合脚的鞋子脱下来，把手套戴上，我们重来一遍，这次不要紧张。”
布拉维里抬眸看向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神情蔫蔫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饿了，而且这双鞋子穿起来真的很难受。
如果能光着脚就好了，就像他做猫时一样。
很快，所有人各就各位。
布拉维里换上了一双崭新的合脚球鞋，他有些忐忑地站在了门前，下蹲，但挺直脊背，就像巴比特昨天教他的一样。
门将教练托着足球：“我们先进行一些基础的扑救测试，侧扑、鱼跃扑，你做好准备了吗？”
布拉维里搞不懂他说的名词是什么意思，他犹豫了片刻，仍然紧张地点了点头。
奥雷利奥却在这时打断了门将教练的动作：“不，稍微等一下。”
头发花白的教练接过黑白分明的皮球：“那是谁教你的姿势？把它忘了，孩子，我们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像你前天扑球时一样，无所谓姿势，怎么舒服怎么来。你需要做的只有盯着我的手或者脚，专注地看着皮球，预判它会往哪里飞，然后跳起来或者站着不动，把它抱紧或者把它扑出来。总之，不要让它进入球门。”
这一次，他听明白了。
布拉维里连忙点头，他的脊椎微弓，身体低伏，金色的双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奥雷利奥手上的皮球——
就像他捕猎时一样。
耐心、专注，瞳孔扩大，于是猎物的一切行动逻辑都变得有迹可循。
后腿紧绷，在捕捉到皮球运动弧度时迅速蹬地，借助强大的爆发力起跳，扑向猎物。
他一直都是同龄猫中最优秀的猎手。
尤金难以置信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的双眸注视着几乎在空中停滞的少年，惊呼抽气：“我的上帝啊——”
奥雷利奥扔出了一个过高的失误球。
他扔出的皮球已经高过了球门的横梁（八英尺）。
然而，眼前这个不久前在测试中表现得平平无奇的小家伙却犹如被瞬间点燃的火花，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他一跃而起，身影划出一道令人瞠目结舌的弧线，上半身奇迹般地超越横梁，目测恐怕达到了九英尺（约275公分）的高度。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他的动作迅速而精准，双臂一捞，牢牢地将失控的皮球揽进了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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