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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这些话不可能直接出声问单羽,只能盼着单羽能跟他对一下眼神,好歹给点儿指示,这怎么弄啊!

  但单羽跟要逃跑似的,健拐如风地就卷进了电梯里,然后背对着门反手用拐杖头往控制面板上点了一下,电梯门关上了,接着就开始往上走。

  这都能点得准?

  陈涧愣了愣,这么牛的吗?

  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老板把店长扔在这儿跑了。

  为了给自己留点儿缓冲,陈涧赶紧指了指餐厅,对脏辫说:“你过那边儿稍微等我一下,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儿马上过来。”

  “好。”脏辫很配合,转身就往餐厅走过去。

  陈涧这会儿才发现她腰上还有好几圈的链子,挂着铃铛,走起来叮铃当啷的一路响着。

  “店长?”拖地的赵芳芳快步走了过来,有些吃惊地看着陈涧,“你现在是店长了?”

  “……嗯。”陈涧放低声音。

  赵姐我求你别当着应聘者的面宣布这个店长新到这种程度。

  “太好了啊!”赵芳芳很兴奋地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陈涧你出息了!”

  “赵姐,”陈涧赶紧往吧台那边错了两步,想尽量避开脏辫,“你……”

  “赵姐,赵姐,”三饼在吧台后头竖起了食指,低声说,“别露怯,有外人。”

  “哦!”赵芳芳这才反应过来。

  “已经听到啦。”脏辫往餐厅的椅子上一坐,说了一句。

  陈涧有些无语,把手里的奶茶放到了吧台上,低声说:“从老镇带回来的奶茶,放冰箱里吧,谁想喝了就拿。”

  “谢谢店长。”三饼笑着说。

  陈涧走到电梯门前,按下按钮的时候余光能看到脏辫正往这边探着脑袋。

  电梯停在三楼,于是他转身上了楼梯,一路小跑着冲上了四楼。

  但单羽没在办公室。

  刚电梯是停在三楼。

  陈涧叹了口气,脑子和眼睛一块儿瞎了。

  他又跑下三楼,看到健身房里有人,他走进去打开了灯。

  单羽正坐在龙门架前,双手拉着上方的把杆,姿势倒是标准的,但是……

  “你干嘛呢单老板?”陈涧问。

  “上吊呢。”单羽说。

  陈涧沉默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可说。

  “你不是在面试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单羽问。

  “我面试什么啊?”陈涧走到他身边,“你什么也没跟我说啊,我怎么面啊?”

  “说什么?”单羽起身松开了把杆,看着他。

  “我们招人的标准,学历工作经验之类的,还有各个岗的工资待遇什么的,”陈涧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不是什么都知道么,”单羽说,“学历工作经验,工资待遇。”

  “所以要什么学历,什么工作经验?工资呢,按两千吗?”陈涧问。

  单羽笑了:“你就看看店里这些人,心里还没数么。”

  陈涧吸了一口气:“行吧,我知道了。”

  “去吧店长,你没问题。”单羽说。

  “我最后确认一点。”陈涧说。

  “嗯?”单羽看着他。

  “现在楼下那个女孩儿,”陈涧说,“她这个形象,如果咱们要了,需要改吗?还是就那样站在前台?”

  “不要有偏见。”单羽说。

  陈涧一时品不明白这句话。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什么印象吗?”单羽问。

  “……落汤鸡?”陈涧回忆了一下。

  单羽看着他,嘴角是努力压制着的笑。

  “不是啊?”陈涧说。

  “你有时候这个脑子吧,”单羽说,“也不要对手下的员工要求太高。”

  陈涧回到一楼的时候也没太有底,除了手里多了个装样子的本子,脑子里还是蒙的。

  但单羽最后一句话还是给他托了一下底的。

  “给个机会,愿意好好干的自然会把握住,”单羽说,“干不好的就辞退,你是雇主又不是爹,招个人别那么大压力。”

  脏辫坐在餐厅卡座里,看到他走过来的时候,举起手里的奶茶说了一句:“谢谢陈店长。”

  “……不客气。”陈涧往吧台那边看了一眼。

  “三饼给我的,说多了一杯。”脏辫说。

  按人头买的,你那杯是三饼他老大的。

  “嗯。”陈涧点点头,看到桌上的烟灰缸里有一个烟头。

  挺放松啊?

  他把本子放到桌上,把烟灰缸推到一边,坐到了脏辫对面:“我们还没有正式营业,很多事还在准备,所以今天面试也随意一些。”

  “嗯。”脏辫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陈涧打开本子。

  “胡畔,就是湖畔河畔的那个畔,”脏辫说,“可以叫我畔畔。”

  陈涧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下了她的名字:“十九岁是吧?”

  “对,中专学历,”胡畔说,“学的护理,之前在市里的超市做收银员,会用一般的办公软件,我希望的岗位是前台,我暑假打工的时候做过酒店前台,基本的工作内容都知道,如果不行,服务员也可以,我还做过很多别的工作,电话销售,街舞培训老师,美甲店,送过外卖,我对工资要求不高,但是需要有住的地方。”

  陈涧停了笔,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通把他想问的全都说完了。

  而胡畔工作种类的复杂程度都赶上他了。

  “前台工资是两千二,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一千八,我们有员工宿舍和员工餐。”陈涧说。

  “我能接受。”胡畔说。

  陈涧看着她,刚想开口,她又加了一句:“你们对形象有要求的话,我也可以适当……收敛点儿,我收银的时候……”

  胡畔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是这个妆。”

  但是是这个发型?

  “暂时没有这个要求,工作时间不要抽烟,”陈涧说,“另外我需要拿你身份证复制一下存个档。”

  胡畔停了一小会儿才开口:“一定要吗?”

  你是逃犯吗?

  我们这里只收容刑满的哦。

  “要的,不会扣你身份证,只是复印。”陈涧说。

  胡畔像是下决心似的又顿了两秒,低头伸手从T恤的领口往里掏。

  陈涧赶紧移开视线。

  “给。”胡畔从领口里拿出身份证递了过来,“就你一个人会看到是吧?”

  “老板也会看到。”陈涧接过身份证。

  “嗯。”胡畔点点头。

  陈涧起身去前台复印,顺便扫了一眼身份证上的信息,胡畔这么介意别人看到她身份证,别是未成年。

  年龄是对的,照片虽然没有大黑眼线但也能看出来是她,不过名字却不是胡畔。

  胡盼弟。

  陈涧愣了愣,什么年代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儿居然会有这样直白到匪夷所思的名字。

  复印完他把身份证还给了胡畔:“我想问一下。”

  “嗯。”胡畔应了一声。

  “你从哪儿知道我们这儿在招人的?”陈涧问。

  “我小学同学在前面那个饰品店打工,”胡畔说,“她告诉我,说鬼屋招人不容易,肯定还没招够,我就过来了。”

  ……民宿的名字就算改了,怕也很难跟鬼屋完全切割。

  “我不怕死人,”胡畔说,“也不怕鬼。”

  “你就骑那个单车来的吗?”陈涧又问。

  “对,”胡畔点点头,“别人上了私锁的,我砸了锁骑过来的,我身上……已经没钱了,坐不了班车什么的。”

  “你行李呢,”陈涧问,“我先带你去员工宿舍。”

  “好的,”胡畔起身跑到之前坐的沙发那儿,拿过来一个巴掌大的小背包,“我东西都在这儿了。”

  这行李放不放也就那么回事儿,于是陈涧带着她先从一楼开始转,然后是二楼,再到三楼,最后是四楼。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为了让店长完整地背好一个锅,从来不关门的单老板把办公室门关上了。

  “三楼那个房间,”胡畔问,“以后还对外开放吗?”

  “人要能住满就开放,住不满就还是安排别的房间。”陈涧说。

  “也说不定有胆子大的就要住那间。”胡畔说。

  “住也没问题,那间都已经清理过了。”陈涧说。

  “请人做过法事了吗?”胡畔问。

  你不会是还会跳大神吧?

  “没搞那些。”陈涧说。

  “哦。”胡畔笑笑,走进了员工宿舍。

  “这个屋是女生的,门可以反锁,钥匙一会儿我让赵姐拿给你,”陈涧说,“你先休息一下,客人已经退房了……”

  “没事儿,我放了东西就下去。”

  把胡畔安顿好,陈涧转身穿过走廊去了办公室,在门上敲了敲。

  “进。”单羽在里面说。

  陈涧推门走了进去。

  “钱宇跟个变态一样,”单羽躺在沙发上,“办公室要跟员工宿舍安排在同一层,变态资本家行径。”

  “面试完了,她一会儿就开始上班了,”陈涧把身份证复印件放到桌上,“有个事儿我跟你说一下。”

  “什么?”单羽坐了起来。

  “这女孩儿说自己叫胡畔,就是湖畔河畔的那个畔……”陈涧说。

  “你会写么?”单羽问。

  陈涧看了他一眼:“我还是上了高中的,咱俩应该一样。”

  “哦。”单羽笑了笑。

  “但她身份证上写的名字是胡盼弟,”陈涧说,“她应该是不想用这个名字。”

  “没问题,三饼叫什么我现在都不知道呢。”单羽说。

  “三饼叫陈佳礼。”陈涧说。

  “听着跟个地名儿似的,”单羽想了想,“王家里,赵家屯儿……”

  “叫三饼就行。”陈涧叹了口气。

  “去忙吧,”单羽说,“晚饭不用叫我,我头痛想睡会儿。”

  “头痛?”陈涧看着他,“羊肉粉不新鲜吗?”

  “一个面试真是熬干了你所有的脑汁儿啊店长。”单羽说。

  “……着凉了么,怎么突然头痛?”陈涧活了二十年没头痛过,完全不能体会,“要吃什么药吗?”

  “吃了止痛药,睡一觉就好。”单羽说。

  “嗯。”陈涧应了一声,准备下楼。

  “明天上午开个会,你通知一下人,”单羽说,“除了店里这几个,陈二虎那边,三个月内需要安排到我们这边来上班的人都要参加。”

  “好,”陈涧刚想转身,又停了下来,“开会什么内容,我用发言吗?”

  “学会了啊,”单羽笑了笑,从旁边茶几上拿起一张纸递了过来,“差不多都是这些内容,提前看一下心里有个底。”

  陈涧低头往纸上扫了一眼,上面是单羽手写的会议内容,大概是工作分工,一些新增的店规之类的。

  还有一个开业的日期。

  “下周开业?”陈涧问。

  “嗯。”单羽点头。

  说是下周,但今天已经周四了。

  陈涧飞速地在脑子里盘算着时间,收拾花园已经联系了人,但明天下午才能到,还得自己去把补充的花木拉过来,上午去拉吧……还有外墙和围墙的翻新,以及门口那条小路……

  “哎,对,”单羽枕着胳膊躺回沙发上,手指在额角边虚空划着圈圈,“陈店长,脑子转起来,好好计划一下,把结果告诉我就可以了。”

  “两天不可能做完。”陈涧说出了结果。

  单羽啧了一声:“我又没说周一开业。”

  “还有,你说枕溪要改名,改成什么?”陈涧问。

  “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开会说,你们鼓掌通过一下就可以了。”单羽说。

  还要重新做招牌。

  “行吧,”陈涧转身往外走,“我先弄着,需要用钱的地方会跟你说……”

  “两个小时以后,我要睡两个小时,”单羽说,“估个大概的,我先给你预支费用。”

  “好的老板。”陈涧说。

  单羽躺回沙发上的时候,陈涧发现他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看得出这个头痛的程度不轻。

  陈涧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茶几,快速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可乐橙汁白水。”

  “需要你关门滚蛋。”单羽胳膊压在眼睛上说了一句。

  陈涧轻轻关上了门,拿着那张纸边看边下楼。

  单羽的字很漂亮,很多连笔,但每个字又都能认出来是什么字。

  当然也有可能是学某种潦草写法没学会。

  这份会议内容虽然字不多,但其实写得挺细,除了大致内容,还有很多是由谁谁来说这样的,但基本流程已经全出来了,照着走下去就会是一个很顺利的会,这个民宿乱七八糟攒起来这么一伙人之后的第一个会。

  陈涧回到一楼的时候,胡畔已经站在前台后面,开了电脑看着,赵芳芳在厨房准备弄今天的晚饭,三饼和陈二虎在院子门口一边一个杵着正聊着天。

  这个黑店一副已经营业了三天的样子。

  他走到院子里,打算拍几张照片,估计一下需要补充多少花木。

  陈二虎看到他出来,立马冲他一偏头:“陈涧,过来。”

  陈涧走了过去。

  陈二虎一脸凝重地低声说:“刚里头的老板来了一趟,打听开业什么的情况。”

  “打听也正常吧?”陈涧说。

  “不正常,”陈二虎啧啧啧几声,“主要是他那个态度,还问老板在不在,我说老板跟人谈业务去了没在。”

  “……嗯。”陈涧点点头,“还是陈老板反应快。”

  “小心点儿总没错,”陈二虎说,“这几个民宿当初还干过仗的你没忘吧?”

  那是两年前了,几个民宿为了争论小路交叉位置那块地方归谁打了一架,最后是小镇管理委员会在那儿盖了个凉亭。

  “都他妈是小心眼儿。”三饼说。

  “这两天就辛苦你们盯紧点儿了。”陈涧说实话并没太觉得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以混混思维去考虑一个老板……但还是顺着他俩的话说了一句。

  但第二天他就知道了,混混的敏感度有时候是可靠的。

  能当老板的人也未必有多么高级,毕竟枕溪的老板钱宇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单羽在外人看来,也非善类。

  一早陈涧在单羽屋里给他的腿消毒,这人昨天在办公室一直睡到半夜,看上去挺难受,陈涧也没敢叫醒他,没想到今天头还是痛着的。

  “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别是什么……”陈涧没说完。

  “对,绝症,”单羽说,“我还有俩月能活,来这儿发挥最后的余热,散尽我最后一点儿钱,拯救小镇不良民众。”

  陈涧叹了口气。

  “单老板!”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赵芳芳的喊声和有些混乱的脚步声。

  接着赵芳芳门都没敲就一巴掌扇开了单羽房间的门,陈涧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护了一下单羽的左腿,生怕她一个刹不住扑善人老板支架上。

  “外面!外面出事了!外面!门!门!”赵芳芳看来是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利索。

  “院子门和墙上被人泼了血,”胡畔跟在她身后,站在门外,“一整条都是,陈二虎和三饼在外面守着了,有看热闹的想过来拍照。”

  “对!”赵芳芳说,“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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