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罐可乐
刚过晚高峰，姜与乐顺利打上了车。
第一时间将左手上那枚戒指取下，放进盒中凑成一对。
降下车窗，由着微风徐徐拂过脸颊。
手机震动声不断，姜与乐冷眼拿起，自动忽略了林思琼的消息，点开家庭群，看到爸爸褚国安发过来的：【刚刚收到软件的提醒了，请司机师傅慢点开哈。】
出于安全的考量，褚国安绑定了她的打车软件，对她的出行踪迹了如指掌。这边姜与乐一打到车，爸爸那边就有显示了。
在这座待了23年的城市里，姜与乐第一次迫切地想要逃离。
好窒息，感觉自己透不过起来。
姜与乐深呼吸两口气，在家庭群里回复：【好呢。】
没管对话框上方不断闪现的新消息预览，姜与乐将视线移至窗外。
手机振动声没停，姜与乐望了眼窗外飞闪而逝的各色街景，才低下头看手机。
家庭群里并没有新消息。
姜与乐退出对话框，毫无意外地看见属于林思琼的置顶聊天框中左上角的红色圈圈里写着“9”。
最新消息预览里是一句：【回消息。】
林思琼从来没给她发过这么多条消息，但与以前一样的是——仍是以命令的语气让她回消息。
姜与乐将手机息屏，将车窗降到最底。
天边正高高悬着一轮弯月，乌云已然尽数散去。
这场雨是落不下来的。
也好。
那边苏莹莹看到她五分钟前发的消息，即刻拨了电话过来。
“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没有下半场？”
姜与乐要被她这句话逗笑，“我们从来没有过下半场。”
苏莹莹默默吐槽：“她是不是性冷淡啊？”
“谁知道呢。”
姜与乐想到每一次被林思琼抗拒的亲密行为，每一次被她岔开话题的关于未来的规划，每一个被她忘记的纪念日。或许往日那些被她有意识去忽略的细节，早已对今日有所预示。
她每次都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但下一秒却又再次沉沦于她的隐秘爱意中。
姜与乐从前总是在骗自己，永远乐观地想着，或许林老师骨子里是个保守传统、慢性子的人，她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清醒只是一瞬间的事。
不是关系还没到那一步，是林思琼不够爱她。抑或是，林思琼根本就是不爱了——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姜与乐记起来，每次自己提及公开恋人关系的话题，都被她以莫须有的“师生关系”搪塞过去。
可李安琪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学生。
姜与乐忽而觉得自己很可笑。
“也没看到她发朋友圈呀，你没提公开的事？”
“回去说吧，我先休息一下哈。”
挂了电话，姜与乐从包里摸出耳机，将两只耳朵塞上。耳畔只余音乐声，还是那首要唱给林思琼的《喜欢》。
为熟悉曲目，她已经单曲循环两周了。
这明明是她最喜欢的歌，现在却不愿多听半秒，姜与乐随手切了歌。
没一会儿又切了回来。这首歌做错了什么呢？
姜与乐到家，一眼就看见等在家门口的妈妈姜华珍。
姜华珍一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就蹙起眉头：“你穿的这是什么，太不得体了。”
意料之中的数落，姜与乐已经无暇辩解，一下扑进她的怀里，轻声呢喃：“妈妈，我好想你。”
姜华珍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今天同学聚会不开心了？”
姜与乐出门前在家庭群里说的是，晚上聚餐，不回家吃晚饭。姜华珍自然以为她是去参加同学聚会的。
姜与乐没有解释，也无法告知妈妈实情：“没有，是因为毕业了，有点伤感。”
姜华珍轻抚她的头发，拉着她往家里走，“总是要分开的。”
是啊，她姜与乐就不曾在林思琼的未来计划里出现过，总是要分开的。
是她一直不愿去面对。
*
今晚气温很高，姜与乐弹吉他那会儿在室外，出了不少汗。进浴室准备洗澡，一抬手才意识到，项链还给林思琼了。
洗完澡出来，姜与乐习惯性打开博客写点什么，在选择合集时一眼就看见了“我们的日常”和“我与她的未来”合集。
她细细规划属于她们的未来，林思琼却蓄谋着离开。
姜与乐手指微麻，艰难移开眼，只听几声微信铃声响起。
是苏莹莹打来的视频通话。
姜与乐一接通，就听见苏莹莹的大嗓门传了过来：“卧槽，李安琪和林思琼也太暧昧了吧。”
“什么？”
连苏莹莹都发现林思琼那颗痣了？
“你看李安琪朋友圈。”苏莹莹急得恨不得截图给她，但想想还是她自己去看更方便。
姜与乐打开李安琪的朋友圈，竟然又更新了。
【舍不得毕业了，好喜欢我的师门呀，尤其是——我最最最爱的教授姐姐。】
配图是李安琪的一系列毕业照，放在C位的是她和林思琼单独的合影，戴着情侣戒指比着心。
本来师生比心合影没什么，但配上暧昧文案，无异于官宣。
姜与乐手指微微麻，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呼吸。
“乐乐。”
“乐乐！”
姜与乐终于回过神来，自嘲一笑，“林思琼可能出轨了，我今天发现的。”
“卧槽！”
看见林思琼的电话进来，姜与乐点了拒接，心中的酸涩忽而释放，“她俩戴着情侣戒指呢，林思琼还送了我和李安琪一模一样的项链。”
“哦，李安琪还喊她姐姐。”
那边苏莹莹看得目瞪口呆，“你是怎么平静地说出这些话的？”
姜与乐眨了眨眼睛，“一直在猜，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她跟林思琼无数次因为李安琪冷战，每次都以林思琼的保证没有下次而结束。
亏她今晚还冒着被妈妈骂的风险穿上v领吊带裙，还练吉他去取悦她，无异于自取其辱。
送学生项链，与学生戴情侣戒指，被学生暧昧地喊“姐姐”——一切有关师德、保持师生距离的枷锁不复存在。
“你们分手了？”
“没，我看看她接下来怎么演。”
姜与乐此刻平静得可怕，苏莹莹心里却难受得紧。她得是积攒了多少失望，在刀落下的那刻才能如此淡然处之。
“要不要我今晚去陪你？”
“没事的，别担心我。”
正打算安慰她几句，苏莹莹就听到门口的动静。
苏聿白刚打开门。
“姐，你回来啦！咦，你竟然买花了？”
姜与乐正好奇苏莹莹竟然在苏聿白家，只见视频画面翻转，最后定格在苏聿白怀中的花上，苏莹莹感慨了声：“乐乐你看，这花好看吧，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那花太过熟悉，7支白玫瑰13支粉郁金香。
姜与乐不自觉屏住呼吸，只听见那道清晰冷冽的声线——
“垃圾桶里捡的。”
苏莹莹万万没想到这么晦气，即刻翻转了镜头，语气有些为难：“姐，这...要不扔了吧。”
“浪费。”
苏莹莹向来怵她姐姐，且好不容易赖在她姐家里，本就寄人篱下，对苏聿白的事根本不敢置喙半分。于是跟姜与乐解释：“乐乐，我姐很节俭，你知道的，她看不得别人浪费。”
由于少时经历，苏聿白节俭到全学术圈闻名。但就连苏莹莹这个亲妹妹都没想到，她姐竟然会节俭到去垃圾桶里捡花...
姜与乐看着却有些怔愣，艰难出声：“莹莹，你戴上耳机好不好？”
画面移动，没一会儿苏莹莹找到耳机戴上，姜与乐轻声道：“那花是我送给林思琼的。”
若说之前只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的话，此刻姜与乐笃信，林思琼就是不喜欢她了。
就连她姜与乐送她的花都要扔掉。
姜与乐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为她难过，可当刀子扎过来的时候，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还是感受到了极致痛意。
此刻姜与乐无比庆幸，这花误打误撞被苏聿白带回了家，不至于真像个垃圾一样被扔在垃圾桶里。
“你确定吗？”苏莹莹又调转了镜头，随着苏聿白的身影转动，最终聚焦在了花上。
“确定。”谁会搭配这两个品种的花，又恰好是这两个数字呢。
“卧槽，她也太不是人了吧！”
苏聿白的视线定过来，苏莹莹以为打扰到她，“我进卧室了姐，晚安！”
姜与乐看见苏聿白深邃的眼瞳在画面中一闪而过。
苏莹莹毫不留情地骂林思琼，姜与乐被她带着心情好了不少，但还是很难过。难过得心脏好像缩成一团，铺天盖地地酸苦。
林思琼的电话又打进来，姜与乐没动，看见她的新消息：【听我解释。】
“先挂了，林思琼打电话过来了。”
姜与乐点了转接，她倒要看看林思琼怎么解释。
“你是看到李安琪的朋友圈生气？”
林思琼的语气似乎很无奈，以为她只是发小脾气，又似不耐烦地轻声解释。
“那项链是我看到她戴着好看，就问她要链接买了一条。还有戒指，是她送给全师门的毕业礼物。照片也是跟每个学生都拍了的。”
“你可以不要多想吗？”
又是这句话。
以前每次吵架、冷战，林思琼总要说这句话，好像错误全在她姜与乐多想上。
姜与乐克制着情绪，竭力平静问她：“林思琼，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送你的花呢？”
电话那边久久无言。
“你现在给我拍张照，我就可以当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
“抱歉，我忘了拿。”林思琼轻声解释了句。
姜与乐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我们分手吧。”
没等她回应，姜与乐挂了电话，心里难受得紧，很想哭却哭不出来。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灰心，大概泪腺早已麻痹了吧。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姜与乐心里愈加烦躁，很想喝一瓶可乐。
但父母不让她触碰垃圾食品，家里是不会有可乐这种饮料的，只能偷偷下楼去买。
姜与乐悄悄开了个门缝，就听到妈妈说话的声音——
“小林带乐乐发了几篇文章，又跟乐乐导师是同门，谢师宴要不要请她一起来？”
姜与乐愣住。
姜与乐的妈妈姜华珍是国内经济学领域顶级期刊《华夏经济学》的主编。为避嫌，妈妈在家里总是有意识地避开发表文章这个话题，最多是问她有没有达到毕业条件，发了几篇SSCI，又发了几篇CSSCI。
至于具体是跟谁发的，发的论文是什么话题，姜华珍从不过问。
所以姜与乐以为林思琼和妈妈并不认识，更不会知道她们的关系已经可以到称呼“小林”的地步。
爸爸褚国安的声音紧接着出现：“你说到她，这人真是很精，今天我参加经管学院职称评审会，看她材料发现她把和乐乐合作的论文放在顶上。”
“本来她和周安然的实力不相上下，可能还稍微差了点，但那些评审专家看到乐乐的名字，以为她跟我们关系匪浅，评审票还是投给她了。”
关系匪浅。
又听到妈妈笑说：“小林人还是很好的，我经常在饭局上碰到她。”
人好。经常碰到。
姜与乐脑中即刻闪出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或许林思琼从一开始看中的就是她的出身——她有一个当副校长的经济学专家爸爸，又有一个顶刊主编妈妈。
如果林思琼不是不爱了，那就是根本没有爱过她。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开关键话题，婉拒与她亲密，并肆无忌惮践踏她的真心。
她早该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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