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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二个委托人


  阁楼里,月色寂静。

  难言的沉默中,林宿又转向齐佳错,柔声宽慰,“别怕,他是来加入我们的。”

  跟前好像轻轻吸了口气。

  齐佳错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是我太久没接触社交了吗?”还是现在的人都是这么讲话。

  “……”

  贺振翎终于看不下去,走进来。

  略显逼仄的阁楼里,更显得他肩宽腿长。他走到床前停下,声线清冷,

  “天师监察协会会长,贺振翎。”

  齐佳错略微惊讶,“您好,我是齐佳错。”

  “齐家长子?”

  齐佳错笑了笑,对这个称谓不置可否。

  贺振翎落去一眼,抽了把椅子坐下。

  看气氛重归正轨,林宿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们是凭什么认定,你是那个夺取气运的‘灾星’?”

  跟前安静了两秒,随后淡淡道:“因为我从娘胎里,就夺取了双生弟弟的生命力。”

  “我们是异卵双胞胎,当年齐夫人顺产,所以先出来的其实是弟弟。因为先成形的我最早抢占了靠里的、最好的位置,才导致齐佳源一出生体质就差。”

  “正在这时,启衍大师预言说,双生子中一个抢占了另一个的气运、生命,正好对应上抢占了位置的我。”

  林宿注意到他对齐家人的称呼,没说什么。

  他问,“只是凭这个?”

  齐佳错轻轻摇头,“我们虽然是双子,但长得并不像。齐佳源长得更像齐先生和齐夫人,如果站在一起,我就像是个外人——”

  一个不属于齐家的“意外”。

  林宿,“那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齐佳错。顿了秒,他被逗笑。

  “相由心生,像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想想,有一个长得更像自己、病弱惹人怜爱,又头戴“福星”光环的儿子,齐家的天平往哪里倾斜不言而喻。

  林宿正默然想着,跟前忽然又说:

  “啊…对了。”

  齐佳错轻轻拍了下手,回忆起来,“一开始他们是打算在五岁之前就把气运全部转回去。但在我五岁那年,有天我身体突然好了,反而是齐佳源病倒了。”

  林宿来了精神,“喔?上天怎么开眼的?”

  齐佳错又笑了,“不知道。但与此同时,家里凶兆频频,把齐家人吓坏了,更加印证了我是个‘灾星’。”

  ……

  一道目光忽然从旁落来。

  林宿转头就对上贺振翎看来的视线:?

  看什么。

  两人无声对视。

  齐佳错安静微笑,又往旁边轻轻一挪。

  只是两三秒,贺振翎就移开目光,转而看向齐佳错,

  “你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自己是‘灾星’。”

  “我不知道,但我从来没害过谁。”

  “那就永远不要这样想。”贺振翎依旧是那副冷峻的面容,声音却平静沉稳,“灾难不是你带来的,只是孽力反噬,自食恶果。”

  林宿侧目,贺振翎这么肯定?

  似感受到他的目光,贺振翎扭头:看什么?

  林宿看了他两秒,没问出来。

  他收起话头,转头就看齐佳错微笑着快要挪到床沿了,“……”

  林宿,“我逾越你的社交距离了?”

  齐佳错温和,“没有,只是感觉我快逾越某些距离了。”

  林宿叹气,“大郎,你多心了。”

  贺振翎眉心跳了下。齐佳错,“…叫我佳错就好。”

  林宿,“但我感觉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想被叫什么齐家大少爷。”

  佳错,佳源。

  金生水,却又取字“错”。就像这22年一样,利用他,又要否认他。

  齐佳错怔了下,“难道你真的是神仙?”

  林宿笑了笑,“也许吧。”

  要聊的话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林宿和贺振翎起身准备回去,路过桌前,林宿忽而一顿,看向压在书下的符箓。

  墨迹还很新,“你画的?”

  “一个人无聊,画着玩的。”

  画符不但论形,更论神。

  林宿不知想到什么,转头问,“不介意我拿两张,就当委托费了。”

  “您不嫌弃,多少都可以。”

  他就从中取了两张,出门了。

  刚要带上房门,林宿忽然又扭头对齐佳错道,“不要觉得自己是外人。”

  “你虽然长得不像齐桩夫妇,但更像你曾祖。”

  房门咔哒关上,留下齐佳错微微怔神。

  -

  出了门,林宿把符箓折了放进口袋里。

  身旁蓦地落下一声,“晚安?”

  “……”他动作一定,果然。

  林宿避开正面回答,“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明明在屋里——”

  贺振翎面色不动,“你是说在屋里放了自己的等身手办吗?”

  林宿,“………”

  林宿,“你上次称呼它,还是令堂令尊。”

  “我的称呼也随场合而变化。”

  呵,演戏的时候没看你这么机灵呢。

  林宿轻轻侧了一眼,又说,“那现在,监察官要惩罚我吗?”

  贺振翎眉峰轻挑了下。

  林宿说着就想起来,“听说你有一项权限,被电的人在你面前无处可逃,只能倒在地上,任你为所欲为…”

  “……”

  贺振翎闭了一秒,平静,“怎么,想试一下?”

  说话间正好出了阁楼。

  月色一晃落在贺振翎清俊周正的半张脸上,低头而来眉目深浓。

  林宿跃跃欲试,“痛吗,还是只有酥麻?”他期待地伸出手,“你轻轻电我一下?”

  贺振翎,“………”

  半晌,夜色中飘落一声冷笑。

  “我是你点的理疗师吗?”

  …

  回到屋里,雪泥马立马化成一团飞过来:【你回来了!…你怎么面带遗憾,不顺利吗?】

  林宿摇摇头,不欲说自己是怎么踏浪归来的。

  “我走之后,贺振翎是不是来过?”

  【你怎么知道?】雪泥马说:【齐家也在外面晃悠过,看人没睡就走了。】

  林宿没管齐家,“贺振翎进来之后说什么了?”

  【你走没多久,他就敲门说:今晚太危险,要不他留在这里陪你?】

  【我回说:不用了。】

  林宿沉默了好几秒。

  雪泥马觉出不对,“…那你会怎么说?”

  林宿就叹了口气,矜持道,“不好吧,万一我们流传出什么佳话……”

  雪泥马:【……】原来是它不够骚啊!

  无法避免的失误就此跳过。

  林宿一支竹笔入手,哗哗翻过命格簿。眼底一抹浅金流转,他提笔一落——

  两道八字重新归位。

  命运的旧轨迹划过眼底。

  林宿眸光忽而一顿,“泥马…22-17等于?”

  【5?】随行的问号是出于对问题本身的疑惑。

  命格簿“哗”的关上。

  林宿默然望天:……原来齐佳错五岁那年的上天开眼是他开的。

  17年前,他一口气送给风水界的归位大礼包。

  难怪贺振翎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了?】雪泥马戳他。

  林宿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感叹,眼睛一开一闭,一觉就过去了。”

  【……?】

  -

  一觉睡到天亮。

  林宿醒来,才知道齐家已经乱成一团,因为宝贝儿子齐佳源病倒了。

  半夜突然“病倒”,气运流逝。

  整个齐家上下忙成一片,以至于后半夜都没顾得上来他这儿找事。

  林宿淡定地扣好衣服。

  才还了不到十分之一,不知道在瞎嚷嚷什么。

  雪泥马:【你要出门?】

  林宿,“齐家的小儿子病了,作为客人当然要去看望一下。”

  雪泥马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大灰狼给黄鼠狼拜年。

  “齐佳源病了,齐家必然会想到齐佳错。”林宿拉开门,笑笑,“这时候,最好让他们先注意到我。”

  …

  三楼卧房里,愁云惨淡。

  从医生到风水师,再到佣人,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齐桩夫妇坐在床前,满脸心疼。

  齐佳源躺在床上,面上少了几分血色,一张小脸愁苦地皱在一起,被姜雅嫤拉着手。管家忽然敲门进来,

  “先生,那位林先生来了。”

  齐桩正心烦着,摆摆手要让人打发走,床上的齐佳源突然开口,

  “爸爸,我想见见他。”

  齐桩诧异,“佳源?”

  齐佳源面色坚定,齐桩顿了顿,就让管家把人放进来了。

  林宿走进来时,衣摆蹁跹,神清气爽,看得齐桩又是心口一堵。齐桩正要开口,就听林宿打了个招呼,

  “听说小儿病了,我来看望一下。”

  “……”

  一口气蓦地又噎回了心口。

  姜雅嫤面上抽动了两下,“不劳你费心了,只是点小病,佳源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能好。”

  雪泥马:【我有一句对联…】

  林宿点头:贱人自有天收。

  他庆幸地附和,“那太好了。”

  说完转头看向周围一圈医生、风水师,遗憾道,“看来没你们什么事了。”

  一圈人:“………”

  齐家人:“………”

  姜雅嫤指甲一掐,正忍不住要发火,忽然被拉了下。齐佳源躺在床上直直看向林宿,眼底闪烁,嘴角要笑不笑地扬着,

  “林宿哥…弟弟,我相信,你也是希望我能康复的,对吧?”

  林宿对上他的目光,也笑,“当然。我希望你像库洛牌一样——”

  四周投来一片茫然的目光。

  “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齐佳源搭在被子上的手突然一抖。

  林宿一眼扫过,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拉完一波仇恨,他适可而止地道了个别,免得齐家提前被他气到灭门。

  “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

  房门一关上。

  哗啦!姜雅嫤终于忍不住砸碎了杯子。

  “来什么来!贱人!没教养的杂种!”

  她正气着,忽然听齐佳源叫了她一声,“妈妈,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齐佳源可怜地垂着头,“上次他还不让我叫他哥哥,说他只有17岁。”

  “管他喜不喜——”

  姜雅嫤摸头的动作蓦地一顿。

  昨天佳源提起时,她没注意:他们有同人提过佳源的年龄吗?

  明明看起来差不多大。

  姜雅嫤背后一寒,朝齐桩使了个眼神。

  齐佳源像是不明所以,“妈妈,怎么了?”

  “没什么。”姜雅嫤又温柔地对他笑笑,“你不用知道,快睡一会儿吧。”

  …

  几个小时后,正是下午。

  房门被敲响,“咚咚”两声。两名佣人站在门外,“林先生,我们来打扫。”

  里面无人应声。

  佣人轻轻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其中一抹身影就悄然潜进了门。

  同一时刻。

  隔壁客房,贺振翎默然看着躺在自己房间沙发椅上,喝茶吃零食的人。甚至隐隐有团白光,在替他按摩头顶,

  “…你在干什么?”

  林宿喝了口茶,摇摇头,“你不懂,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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