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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和亲一行人在废弃村落休息了几日,在林夜身体好一些后,他们重新上路。他们除了护送小公子,还将刺客们带着上路,押往下一个驿站,让“秦月夜”的人前来接管。

  林夜主仆三人和杀手们之间矛盾重重,吵个不停。

  林夜那两个卫士隔三差五便找雪荔告状,说“秦月夜”护送不安全,小公子需要自己的人马加入队伍。

  “秦月夜”这一方自然不肯。

  不光不肯,杀手们也有状跟雪荔告:林夜那一方未经己方同意,审问孔老六。小公子越俎代庖,是否代表南周别有心思?

  若与一群鹦鹉八哥同行,最好的法子,便是将耳朵捂起来。

  随便他们说得天翻地覆,雪荔左耳进,右耳出。

  这一日,因林夜又嚷着“更衣赏花”之类的要求,众人便停在一出浩荡松林外休息。用过午膳,林夜又要“小憩”,众人继续忍。

  唯一的马车,隔开了林夜三人,与那些被他们押送的刺客。

  雪荔靠着树干发呆,盘算林夜到底何时把书修好还给她。

  她得加快进程了。真正的冬君身为四季使之一,弱于一时,不会弱于一世。真正的冬君虽被她用镖局送走,但待那真冬君脱困,一定会来寻找和亲团,甚至复仇。

  “秦月夜”是师父的心血,她本能地不想和所有人动手。

  一阵热风拂过,松林如涛叶摇飒飒,少女的斗笠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雪荔伸手扶自己的斗笠时,看到路前方,三个属下过来了。三个属下半途停下,商量一番后,派出一个代表来找雪荔。

  又来了。

  每日一告状又开始了。

  未等来人酝酿出话,他先听到雪荔十分清渺的声音:“这次要说小公子什么坏话?”

  被派来的人一呆,伸长耳朵偷听的二人一窘。

  “冬君弄错了,我这次是有正事的,”属下甲挺了挺胸,顺便发表意见,“而且,什么叫‘说小公子坏话’?我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

  不,她没有那种东西。

  雪荔不言语。

  甲脸色不太好,踟蹰半晌说:“我们昨夜收到了春君的最新指令。庐州‘秦月夜’新建了私密据点,我们把孔老六那些刺客扔在庐州就行。还有,春君说,若是小公子实在刁钻,我们躲远点便是。只要不招惹公子,平安将公子带回汴京,其他事不用我们管。”

  雪荔意外地“嗯”一声。

  这命令,有些奇怪。

  他们若是远离了小公子,小公子再出意外怎么办?莫非春君希望小公子出意外?

  雪荔努力从自己记忆中寻找关于春君的碎片,却只记得那是一个身量瘦高的男子。

  玉龙两个徒弟,雪荔自己是个异类,从未参与楼中事务;宋挽风总是来去匆匆,完成各种隐秘的不为人知的任务。所以玉龙之下,真正处理楼中琐事的人,是春君。

  雪荔不熟悉春君。

  春君经常和宋挽风说话,从不和她说话。或许在很久之前,春君也曾和雪荔尝试过交流,只是……雪荔轻轻叹口气,在心里道:我不记得了。

  诸事不上心,便诸事如逝水,逝水不沾身。

  “冬君?”属下甲的唤声,将雪荔从记忆深处唤醒。

  算了,春君就算要亲自来杀小公子,都跟她无关。

  雪荔和属下甲面面相觑,雪荔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走,便问:“是告状要开始了吗?”

  甲绝倒:“……你怎么总记得告状的事啊?我是想说,大人是否应该向春君去信,对我们行程安排做些解释?比如,临出行前,和亲队伍为什么全部换人,你得告诉春君你的考量。”

  甲觉得自己这个上峰不懂人情世故,让自己操碎心。

  他提醒道:“自我们离开建业,大人你从未和上峰通信过一次。我们自然知道行程忙碌,但一直不通信,春君恐会责怪。”

  雪荔不通信,自然有原因。

  她不了解春君,正如她同样不了解冬君。若冬君和春君往日的通信中有暗号,她却不知晓,在通信中露了馅,那就糟糕了。

  时间越久,破绽越多。如今不过是靠时间拖延,等林夜修书。

  雪荔便无所谓道:“你替我通信。”

  甲:“啊?”

  雪荔绞尽脑汁,从脑海中翻出一个名字来。她拍一拍甲的肩膀:“我看好你,程甲。”

  听他们说话的两个属下中的一个跳了出来:“大人叫我?”

  雪荔茫然。

  真正的程甲喜不自胜奔过来:“大人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属下甲脸色僵硬:“这么长时间了,大人从来没记住我的名字?”

  再有另一个人恍惚问:“冬君记得我的名字吗?”

  雪荔:“……”

  她平静地穿过三人组,步伐加快,躲过后面哀怨目光:“上路。”

  --

  此时,陆相女儿、未来的南周皇后陆轻眉,已经来到了玄武湖畔。

  玄武湖绕着整座建业城,据查,真正的小公子居住在其西南湖心小岛上。

  湖畔风景如画,林木葱郁茂盛。旅人商客熙攘往复,此地白日喧嚣声震,是闹市之相。连续数日,有神秘的贵族女郎租了不同酒楼二层的雅间,只看春景。

  酒楼小二们讨论贵族女郎是美是丑时,雅间中,陆轻眉正隔着竹帘,一边沏茶,一边观望湖心岛上的亭台楼榭。

  她的人手查到,湖心有不算多的兵马把守。除此之外,周遭并无兵士痕迹。但陆轻眉发现平民中,有些人总若有若无地盯着湖心岛。不知是探子,还是监视者。

  无人见过小公子进出。

  确实如爹爹说的那样奇怪——外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小公子纵是身体当真不好,但一个少年,从未对外界有过好奇心,想过离开这片湖吗?

  她那弟弟都瞒着家人跑出去玩呢。

  陆轻眉决定亲自登岛,见小公子一面。

  她要想个万全法子,调开兵马和探子。且事成之后,不让人联想到陆家。

  唔,湖心岛每五日有船进出,运送衣食物件。这是机会,她得想一想该怎么利用。

  --

  和亲团那里,入了夜,林夜坐在书桌旁,用浮着一层金光的药粉涂抹一本书的某页。

  他心头感慨:造孽啊。

  这药,本是光义帝派的神医给他的,用来祛除他身上多年打仗遗留下来的伤痕。它不光能让肌肤莹白剔透毫无瑕疵,连粗茧都能消除。

  据说,一粒千金难求。

  而他竟然被那少女磨得心软,把药粉用在了她的一本破书上——

  一本破书!

  比得上他的一根头发丝吗?

  “啪——”一声很轻的窗门扣动声,林夜头也不抬,便知是谁来了。

  反正,她每日见到他,都要催问她的书。而他心中盘算着怎么从这行人手中弄走孔老六那波人,当然也需要应对好冬君。

  雪荔跳入屋中,看到林夜竟然坐在桌边修补她的书。她很满意:他终于不拖延了。

  她本来都打定主意,要是今夜他还不开始,她就为书复仇后,快速离开这个对她来说越来越危险的队伍。

  一盏烛火后,林夜抬起头。金光浮在他眉眼上,他像个漂亮的玉石雕像。

  玉石雕像面容白净,神情肃然:“你必须知道,我为你付出巨大。”

  雪荔:“嗯。”

  林夜见她无所谓,不禁气馁。

  他气馁时便瞪着她,眼眸圆润唇瓣微抿,恨不得拉着所有人围观他的可怜。但是眼前人的冷血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还没等雪荔琢磨出该做什么时,他已然低头。

  林夜:“算了。”

  他宣布:“我自己拿报酬好了。”

  雪荔不解。

  隔着纱布,她见这小公子迅速变脸。他一下子拿起她的书册,盖住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眼睛,水灵乌黑:

  “你让我先修一页,我修啦。我不小心扫到了那一页的内容。我不是故意看的,但是我过目不忘。从小到大,无数老先生夸我记性好,日后必成大器。从我四岁时起……”

  他洋洋洒洒开始自吹自擂。

  雪荔眼花,以为自己看到一只孔雀倏一下展翅。

  少女盯着他半天,在他换气时问:“你为什么不从你襁褓时开始夸呢?”

  雪荔不会看人眼色:“是没想到吗?”

  她语气和往日没区别,林夜一时不知道她是真诚发问,还是挤兑他。

  他被噎后,故作无事:“我偷看了那一页的东西……虽然没看懂,但你好像不生气。”

  雪荔承认:“我不生气。”

  林夜仍用书挡着脸,琉璃眼波光流动,噙着一丝开始跃跃欲试的笑:“那我如果乱猜,一下子猜出那是你写的札记,其实你也不生气对不对?”

  雪荔的斗笠左右摇动,一板一眼,林夜觉得她好好玩儿。

  林夜忍住心中的小痒痒,眼珠溜开:“那我要是实在伶俐聪明,一下子猜出你写的内容什么意思,又一下子没忍住,拿笔划了你的字,重新修改了一下,你也不生气对不对?”

  原来有人的“一下子”,这么多。还有,你不是说没看懂吗?又懂了?

  雪荔心口微动,问:“你改了什么?”

  他观察她片刻,见她没反应,便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他默默把书递来,雪荔看到摊开的《雪荔日志》那一页,书页微皱,血迹被抹掉了,清晰的字迹浮现出来:

  “遇到一个怪人。”(划掉)

  下一行,少年郎隽逸飞扬的字迹涂抹了一长条。

  字太复杂,雪荔不认识。

  雪荔的沉默,好像在林夜的预料中。他热情地指着纸上的字,既好心又欠打地念出来,声如跳动的泠泠清泉水:“癸未年二月初十,建业府觉苑寺南,梦笔桥畔识林夜。”

  雪荔沉默。

  林夜沉默。

  半晌,林夜见斗笠少女缓缓抬头。

  林夜跳起,迅疾无比地抱柱挡身,大声:“你说过不生气的!你别忘了我为你付出巨大。”

  雪荔与他同时开口:“林夜是谁?”

  林夜:“……”

  雪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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