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难以启齿
“小明,你这孩子,跟宋乡长胡说些什么?”
少年的话语未完,便被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妪拽住了衣角。
老人的眼神里交织着警惕与犹豫,仿佛有难以启齿的秘密憋在心头。
“奶奶……”
被叫做小明的少年脸上露出慌乱之色。
他挣脱了老太太的拉扯,目光又转向宋元。
可还没等小明开口说话,老太太就轻咳一声,几乎是央求般地对小明道:“孩子,算我求求你了,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别给自己,给咱们家找麻烦,行不行?”
少年神色一黯。
他回头望着老人,眼神中满是不解与不甘。
但是老人眼里的恳求之意明显战胜了小明的自身意愿。
他憋了半天,眼里多了两颗泪花。
对宋元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我没事,宋乡长,打扰您了。”
说罢,竟是扭头就走。
宋元站在原地,眉眼深沉。
他知道,这处村民必然是知道些什么。
不然不可能家家户户的年轻人都欲言又止,而老人基本都像小明的奶奶这样,不准孩子跟今天来的几个干部多说话。
他们像防贼一样防着本该为他们提供便利的乡镇干部。
这是为什么呢?
宋元其实也并非没尝试过用科技手段将这山旮旯乡扒个底朝天,但是扒到一般就卡住了,仿佛前面有极大的阻力在掩藏着什么秘密。
现在,光靠科技手段是不管用的。
必须深挖,等到藏在深处的黑暗终于露了头,他以往的技术才能派上用场。
想着,宋元快步走上前。
他没去拦着小明,而是拦住了小明的奶奶。
温和而坚定地说:“老人家,我能理解您的顾虑。但你也要想想,这小明看上去才不到二十岁,是大好的少年时光,这段时光里如果让他见证的全是黑暗,他以后的人生还怎么寻找光明?为什么不放手一搏,让他去做想做的事,你作为长辈,也不能跟随他一辈子不是?”
“……”
老太太愣了愣,忽然冷下脸来。
她莫名往不远处的方向啐了一口。
然后凉飕飕地对宋元道:“我老婆子没啥文化,也不知道你们嘴里头那些弯弯绕绕。我只想保护好孙子,保护好家人,我是怕你们,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谁要是敢拉我孙子下水,我豁出去一条老命也不放过他!”
言下之意,还是不许小明参与乡政府正在调查的事。
甚至还威胁起了宋元。
宋元不再纠缠,转而离去。
走向不远处的袁霜,对她摇摇头道:“这些村民,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都对政府没有一点儿信任。他们也将孩子看官得很严,不准他们跟乡镇干部有太多接触。”
“真是固若金汤,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压迫才能把活生生得村民逼成这个样子。”
袁霜觉得这些村民真是可怜。
曾受过压迫,于是现在不敢相信有人会来真的帮助他们。
宋元想了想,忽然笑道:“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怎么说?”袁霜抬眸。
她左思右想也不觉得宋元说的“好事”好在哪里。
但宋元一向是这样,剑走偏锋,最后结果都出人意料。
袁霜现在已经可以毫无芥蒂地信任他了。
“如果这些村民演技都很好,即使受到压迫也不敢表现出来,甚至偶尔有人前来举报也没人拦着,我们反而要考虑考虑他们是不是已经被恶势力彻底渗透,腌入味了。”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群众的嘴虽然撬不开,但是他们的异常反应却可以成为突破口,协助我们解决问题……”
“好了,”宋元说着,忽然打住,又道:“把刚才聊过的那一家人记住,等有空再来拜访拜访。到时候多带点儿年轻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话音落,时间也不早了。
宋元招呼众人,手工上车。
随着夕阳西下,一行人告别了村子,踏上归程。
车内,李百福说话缓和气氛。
“宋乡长啊,咱们今天这一圈儿可真是从早逛到晚,把我这一身老骨头都快累散架了。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靠得住啊,能干!”
“都说老当益壮,相信李主任也不会落下。”
却被宋元一句看似无意的话堵了回去。
李百福脸色瞬间变了变,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惹宋元不快,否则小杨总那边让自己打探的消息就再也打探不出来了。
望着李百福再勉强不过的谄媚笑脸,宋元表情淡淡。
他道:“李主任,刚才走访的时候,听到村民反映了一些问题。咱们作为干部,得有所行动才是,您说对吧?”
李百福心里“咯噔”一声。
刚才走访的时候他眼神一一警告过,不让那些村民对着宋元胡说八道。
难道不成还是有人钻了空子,趁机举报了什么?
李百福想着,忙道:“宋乡长,这些村民都没文化,一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能知道什么?有些时候不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他们想着为自己争取点利益,最擅长的就是胡说八道了。”
据李百福所知,小杨总那边的人偶尔喜欢到村里来抢只鸡、打扰打扰漂亮姑娘,偶尔好像还会在暂时没种东西的耕地上倾倒一些垃圾。
他倒是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儿。
但要是让那些不懂事的村民们夸张化了,告诉宋元,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所以要趁宋元还没发话,就将这个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李百福自以为聪明,心中暗自窃喜。
却听宋元道:“哦?是么,可村民们反应的不过是一些疏通下水、刮腻子、留守老人、病死牲畜之类的小问题,这些涉及什么利益?又有什么好胡说八道的?”
宋元说的这些问题都太过寻常,跟李百福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李百福刚才那番话,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于是宋元又问:“难道李主任听到的民情民意和我们不一样,另有千秋?要不然李主任也分享一下你听到的,涉及什么利益的,也让我们八卦一下,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才能更好解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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