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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暴露身份


鹊山在城外搭建了简单的营地,里面都是一些在城门通过石镜时略带异常,但又并没有邪祟之气显现的人。

昏迷的“阿枸姑娘”被军士们带到了营地里,找了个角落简单安置了下来。

军士们在营地外守着,营地中的人皆可自由活动。

我不是特别喜欢他们这个安排。

在石镜面前状态有异的人中,有的或许已经被邪祟之气入体,而有的或许只是如“阿枸”一样,是“误诊”,若将他们安排在一块,邪祟之气便很容易在众人之间传染。

可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置这些状态有异的人了。

总不能让来的人在石镜前面过一遭,有点不对就当场杀了吧,那也太可怕了。

虽然……

之后北荒的不死城……已经变成了那般模样。

我守在“阿枸”身边,先是将周围的人都打量了一圈,他们皆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家园被毁,亲友流离,根本没有人开心得起来。

我从外表上看不出谁身上有邪祟之气,便暂时收起了心,专注研究怎么才能重新与这少女的身体契合。

可我这一研究就是一整天,任由我怎么在这昏迷的少女身体里穿来穿去,她就是没有醒过来。

我有些发愁。

打算在这儿等到少女醒了,再试试。

这一等就到了夜里。

营地里生起了篝火,这些时日的经历似乎让大多数人睡不着觉,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围着篝火,有人失神发呆,有人战战兢兢,有人则开始与旁边的人轻声交谈了起来。

我本是没心思听他们言语的,但其中一人口中吐出的“雪狼族”三个字却成功地让我的注意力从少女身上转了过去。

“我听说,这场灾难是由咱们北荒最内里的那个妖族部落雪狼族引起的!”

我看见是篝火边的一个壮汉正在对身边的人说话,他言之凿凿,宛如亲眼所见。

“好像是说,那最后一个雪狼妖为了练什么妖术,杀至亲,屠全族!”

如今我是灵魄之体,没有身体,没有血液,但我听闻这话,却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滚,因为愤怒。

“我逃来鹊山的路上听说的!有人路过了雪狼族那个地方,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人都不见了!那最后一个雪狼妖夺取了全族的力量后跑了出来,引起了天怒,这才招致了这场灾难!”

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传入我的耳中,都更加激起我的愤怒。

我从理性来分析,这些流言极有可能是邪神自己放出来的,将谢濯说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样,谢濯不仅被邪祟伥鬼攻击,还要与普通人作战。

我不应该为这些言辞感到愤怒,我应该想想要怎么遏制这个流言。

但理智,始终是理智。

我几乎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就想到了那日“灭族”之时,谢濯脸上的神色……

是那样空茫。

他已经背负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背负莫须有的骂名和污蔑?

我难以遏制灵魄里的愤怒,那壮汉还在不停地渲染自己的言语。

我左右探看,随即愤怒地在营地之中穿梭,我先是再次撞入少女的身体,无果之后,我便从每个人的身体里面撞过去。

没有人的身体能契合我现在的灵魄,直到……

我撞入了一个一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中年妇人的身体。

她似乎被一路以来的事情吓破了胆,在营地中的时候,就一直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的身体发抖,口中念念有词。

这样的人,营地之中有很多,白日里根本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此时我往她身体里一撞,觉得她极度惊惧的情绪与我现在出离愤怒的情绪竟然有契合的缝隙。

我当即抓住这个缝隙,往她身体里一钻!

然后我就站了起来。

我契合了妇人的身体,我扯掉了她一直盖在头上的布巾,迈步走向还在絮絮叨叨的那个壮汉。

“哎,你。”

我一巴掌拍在坐在地上背对着我的壮汉的脑袋上。

这个动作不痛,侮辱性却极强。

絮叨着的汉子被我猛地一抽后脑勺,眼神中带着愤怒和茫然回头看向我:“你干什……”

没等他将话问完,我深吸一口气,蓄积周围的魂力,齐聚右手拳头之上,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扭动腰腹,甩出胳膊,狠狠一拳砸在了壮汉的脸颊上。

“嘭”的一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点喧嚣。

壮汉一头栽倒在篝火旁边,嘴里吐出血来,过了好半天,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喘气,却没有爬起来。

我的拳头上,四个指节也在这一拳的力量之下红肿发疼。

一时间,营地之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个骨瘦如柴、看起来不会任何术法的妇女一拳撂倒了一个雄壮如牛的壮汉,大家都没有及时地反应过来。

“不要以讹传讹。”我看着地上喘息的人,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悄悄地用术法使拳头上的伤好起来。

“你上下嘴皮一碰,既可能扭曲事实,毁人清白,也可能让勇者受辱。”

我说这话,也没有人搭腔,周围的人仍旧处在错愕中。

而营外的军士们却反应过来了,他们喊着“在干什么?!”,冲了进来。

“此人未经核实便信口雌黄,胡乱编造灾祸缘由,我只是在制止他……”我一边说着,一边正色看向冲进来的军士。

但镇定的我却看见军士背后竟然还有一人跟着走了过来……

谢濯……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更不知道刚才那壮汉口中的谣言是否对他产生了影响。

我望着他,他的眼神也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微微偏过头,似乎在思索是否见过我。

而我看到他,心里方才想好的怎么跟军士说的打人的理由竟然都忘了。

我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你可千万别因为他的话而难过呀。

可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谢濯的到来让我心中的愤怒霎时灰飞烟灭。

随着愤怒的消失,我当即感到一阵强烈的排斥,这个中年妇人的身体直接将我的灵魄狠狠地从身体里挤了出去。

没有那出离愤怒的情绪,我竟然无法再与她继续共情下去……

我复而飞到空中,但见那妇人发现自己站了起来,还被众人注视着,她的神色一下有些惊慌,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

鹊山的军士走到了妇人面前,对她说:“你就算有缘由,也不能随意出手伤人!”

“我……伤人?”妇人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挨了打的那个壮汉脸上。

她愣愣地看了一眼篝火边的壮汉:“我打你了?”

她是疑惑的。

而这句话听在壮汉耳朵里,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他似乎被我那一拳打怕了,怯怯地看了妇人一眼:“没……没多大事……”

妇人便也不再多问,抖着身体,有些无助地看了军士一眼,军士挥挥手:“罢了罢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待着,明天还要去石镜前再照一遍的,都早些休息。”

妇人便又坐了回去。

谢濯跟着军士走入营地,军士显得比今日白天要对他恭敬许多,也不知他与主神霁都聊了些什么,但看样子,他在鹊山获得了一些特权。

“公子,您要寻的少女从白日来营地后便一直在沉睡,现在还没醒呢,她就在那儿。”

谢濯循着军士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见少女果然还在安稳地沉睡,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转身就要离开。

但离开前,他的脚步又顿了顿,在所有人有些不解的目光中,他走向了方才那个妇人的身前。

妇人刚给自己包好了布巾,她仰起沧桑的脸看向谢濯。

谢濯启唇说了两个字:“谢谢。”

妇人一脸不解。

我却感到灵魄里面微微一暖。

我飘到谢濯面前,望着他,轻声说:“不用谢。”

谢濯说完,便没有再逗留,转身从营地里离开了。

似乎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确认少女的安全,但他却在不经意间收获了这人世间的另一份善意。

忽然,我想,如果我的灵魄跨越千年来到这里,只做了这一件事,或许也是值得的。

因为……

谢濯值得。

有了上次愤怒关头契合中年妇人的经验!我顿悟了!

我的格局打开了!

我觉得我没必要在这营地里等“阿枸”醒过来了!

因为此前我之所以能入“阿枸”的身,是因为她在危急关头迸发的求生欲与我的救人心切契合了。

后来,我之所以能与妇人的灵魄契合,也是因为妇人一路颠簸,惊惧之中其实暗藏对世间的愤怒,而我难以宣泄的愤怒也正好契合上了她的情绪!

仔细一想,除了那单纯的小狗,我之所以能机缘巧合地与这两个人灵魄契合,皆是因为我有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她们同样有强烈的意愿。

在愤怒、恐惧之中,无论何人,大千世界,皆共此时!

而若要寻找这样的情绪,我大可不必局限在“阿枸”和这妇人身上,我完全可以跟着谢濯伺机而动,寻找他身边的人!

这样我就可以时时刻刻待在谢濯身边了!

第二日,“阿枸”醒了,我又尝试与她契合,无果之后,就果断放弃了她。

我以灵魄之体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鹊山,想先去找到谢濯。

鹊山之中,前来避难的人有许多。市集嘈杂不堪,连山林也开始变得拥挤。

好在要找谢濯并不难,主神霁领了个神秘人回鹊山,还给了他鹊山哪儿都能去的特权,这个消息在我进入鹊山的时候,便从民众口中听说了。

鹊山的军士们比我更关心谢濯今天去了哪儿。

我随着他们的话,穿过鹊山的人山人海,去寻找谢濯。

我来到了集市。

集市本就人多,在如今这个时候,更加纷乱嘈杂,而我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谢濯。

这像是我的超能力,或许也是他的超能力。

他身上像有光芒一样,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只要他在,我就能一眼看到他。

我快乐地飘到了谢濯身边,哪怕他看不见我,我也高兴地在他身边转了几圈,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一番。

“谢濯,昨天你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我问他,哪怕他听不到,“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憔悴?是主神霁没有给你安排休息的地方,还是你自己没有好好休息?你这样可不行呀,与邪神的抗争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完的。”

谢濯自然是不会回答我的,他神色凝肃,走在人群里,姿态有些戒备。

他这模样,我在昆仑见过太多次了。

那时候我不懂,总是埋怨他,与我上个街总是拉着脸,显得很不开心的样子。

现在我懂了,想对他说声抱歉,却找不到契机和理由。

谢濯在集市里走得很慢,几乎每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他都探看了他们的脸。

走到了集市尽头,人变少了,他依旧没有什么收获,于是便靠在街角,抱着手,打量陆陆续续拥进集市的人。

我就这样在他身边陪着他,从上午一直到夕阳西下。

集市里的人,不管是鹊山的,还是刚来的,都想离开,找个地方休息了。

人渐渐少了,守了一天的谢濯微微叹了口气,他站直了身体,似乎打算离开。

而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妇人带着自家的两个小男孩走了过来。

他们似乎是逃难来的,妇人的神色有些憔悴,她在街角用北荒的银钱买下了一张饼,然后将饼撕成了两半,分给了两个小男孩,哥哥的多一些,弟弟的少一些,她对弟弟说:“哥哥大一点,要多吃一点,不然他更容易饿,你小一点,就少吃一点好不好?”

弟弟懂事地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饼,但一旁的哥哥却没吃,他从饼上撕了一块下来递给妇人:“阿娘,我跟墩子吃一样多就好,我不饿,你也吃。”

妇人眨了眨眼,眼中似有泪花:“阿娘……阿娘修行过仙人术法,可以吸取天地灵气呢,阿娘不饿。”

妇人还是把饼给了孩子,之后牵着两个小孩往集市前方走去。

一家三口虽艰难,却互相关怀。

谢濯一直望着他们,目光再没挪开,直至那三人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他才微微低下了头来。

我有些心疼地望着谢濯,却见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石头。

我猜,他可能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我左右探看,暂时从谢濯身边离开了。

我跑到集市里,东钻西窜,终于,我找到了几个正在打架的小孩!

或者说是一群小孩,他们正在欺负一个女孩,她似乎是一个与母亲走散的难民,正在被一群本来就住在鹊山的小浑蛋欺负。

此时,小女孩已经哭不出声来了。

我没有多想,直接闷头往小女孩身体里一撞!

小女孩的痛苦、无助、愤怒瞬间席卷而来,将我的灵魄包裹,我进入了她的身体。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把那几个小屁孩捶了一顿之后,我揪住为首的那个男孩:“打人了,赔钱!”

鼻青脸肿的男孩将兜里的银钱摸给了我,连哭也没敢哭一声。

我揣了银钱便跑走了。

我迈着小女孩短短的腿,跑得风风火火,直接跑到了街角的位置,还好谢濯还在,那个卖饼的也还在!

我立即掏出刚到手的钱买了四张饼。

这饼又大又厚,小女孩的胳膊勉强将这四张饼抱住。

滚烫的饼贴着我的胸膛,我走到了谢濯面前。

谢濯好高,站在小女孩面前,像一座山一样。可我一点也不怕他,我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看向我。

不知谢濯是被饼还是被我吸引了,他终于把目光从他脖子上的石头挪开,看向我。

我把饼递给了他。

他愣住,没有接。

“喏,饼给你。”

开始时,他没动,却开了口:“我不……”

我不想让他说话,于是一只手握住一张大饼的边缘,将饼举了起来,然后跳起来把饼塞进了他的嘴里。

谢濯似乎对我并没有防备。他一口叼住了我塞的饼,表情显得更迷茫了。

我随便瞎扯了一个由头:“我听鹊山的军士们说,有个高高大大的神秘男子和主神一起在保护我们,你在这儿站了一天,一定是在保护我们吧?我不允许保护我们的人吃不饱饭!”

我说完,生怕露出什么破绽,跳起来把怀里剩下的三张饼塞到了谢濯怀里,然后立刻转身跑开了。

为了不让饼落在地上,谢濯只得嘴里叼一张,手里抱三张,勉强稳住,愣在原地。

我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没来追我,便松了口气。

待跑到角落,我只觉浑身一松,就被挤出了小女孩的身体。

小女孩茫然地愣在原地左右探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打她的人都不见了。

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发现兜里有东西发出了声音,伸手一摸,掏出来了买饼剩下的钱,她愣了愣,左右张望。

她当然是看不到什么的。我将圆滚滚的灵魄逼出了一个圆圆的小手来,然后用小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脑袋。

“多谢你载我一程。”

小女孩是没有感觉的,我也就转身离开了。

我又回到了谢濯身边。

他已经拿下了嘴里的饼,大大的手一只手抓了三张饼,稳稳当当。另一只手拿着他咬过的饼,开始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我知道,谢濯自幼被全族的人供奉魂力,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吃饭,但现在他还是在一口一口地吃着饼,模样很认真。

就好像……在认真对待一个陌生小姑娘的善意。

我看着他吃饼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暖暖的。

“小伙子,饼好吃吧?”角落里,卖饼的大爷挑起担子,准备回家了。

谢濯望着大爷,点了点头。

“唉,与我家老太婆比,我还是差了点,可惜她现在卧病在床,起不来,动弹不了,不然呀,这饼更有嚼劲呢。”

大爷絮絮叨叨地说着,挑着担子走远:“她可以做咱们鹊山最好吃的饼!”

谢濯没有搭腔,吃完那张饼后,拎着剩下的三张,从集市里面走过。

夕阳落在他身上,让他不像是个载满过往的孤身侠客,而像一个寻常归家的人。

我知道他要去哪儿。

他没有去找渚莲,没有去找邪神。他在鹊山安置难民的地方找到了那一家三口——妇人与两个小男孩。

谢濯将自己手里的三张饼送给了他们。他什么都没说,面对妇人的感激,他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

他走过难民们聚集的地方,看他们带着孩子、老人,看他们与家人重逢,欢喜非常,也看他们为了未来的走向而争执。

絮絮叨叨,吵吵闹闹,无不是生活琐碎。

我飘在谢濯身后,看他离开了难民聚居的地方,也看他披着月光回首一望。

我在他耳边,轻声告诉他:“谢濯,你看,这就是人间。”

我一直跟着谢濯,在小女孩身上成功契合的经历让我更加确信了我之前的想法。

找到一个正处于危急关头的人,帮他解决危机,这样就可以短暂地使用他的身体了!

有这短暂的时间已经够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用这个办法不停地在鹊山“遇见”谢濯。

在他寻了好几天邪祟,滴水未进的时候,我进入了小摊贩的身体,送了谢濯一个糖人。

谢濯吃了糖人,点头对我说:“谢谢,很甜。”

我便也觉得嘴里甜了起来。

他查到了一个邪祟的线索,抓捕邪祟时被抓破了手臂。

我便进入了一个老大夫的身体,帮他包扎了伤口。

我怕弄疼他,不敢将绷带勒紧,最后只得用颤巍巍的手给他打了一个松松的结。

其实谢濯并不需要包扎,也不需要我这么小心翼翼,但他没有挑剔我什么,甚至扶“我”回了家。

还有他在集市守候时,我送给他一个小马扎;他在路边小憩时,我给他戴了一顶遮阳帽;实在没什么事的时候,我还会顺手送他一朵花。

若没有找到花,我便会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他说一句辛苦了。

在这日复一日当中,谢濯从初始的错愕、茫然,到后来会回应,会点头以示感谢。

我看见谢濯的神色比离开冰雪森林的时候要温和沉静许多。

后来,几乎全鹊山的人都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是主神霁请来帮助鹊山的。

所以,除了我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开始用自己的善意帮助谢濯。小孩们会在集市追着他,向他学功夫,老人们会送上自己做的衣衫鞋履,他追寻邪祟的时候,军士们也都尽力在配合他。

我看见谢濯身上的“人味”渐渐多了起来。

他开始回应这些善意。

谢濯会在停下的时候,教小孩们功法,哪怕小孩们学不好。

他也会在老人为自己送上衣衫鞋履的时候,推拒感谢,虽然最后还是被衣服盖了一身。

他还会在路过军营的时候,替受伤的军士疗伤,就算之前这些军士没有帮过他什么。

在鹊山的这段时间,谢濯的内心似乎终于不再像他的故乡那样,永远被白色的冰雪覆盖。他心间的冰雪融化了,变成涓涓细流,滋养了一片春土,种子在发芽,富有生机。

我看着这样的谢濯,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高兴与感动。

我想,虽然谢濯一直不爱笑,不爱表达,可他真的是个温柔的人。

纵使经历了那么多悲戚黑暗的时光,但他在面对温暖与善意的时候,依旧选择了接受与回应。

他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将心间紧闭的花苞打开,露出最柔软的花蕊。

可我看着现在的自己,却有点着急。

以前,夏夏喜欢谢濯时,带谢濯逛了八条街,买了数不清的小玩意。

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到底还是我,没有带他逛八条街,只知道给他塞不同的东西。

我表达喜欢和爱意的方式可真是……贫瘠。

如此这般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谢濯在鹊山寻找邪祟似乎要变成常态了。

忽然有一天,我找不到谢濯了。

我的灵魄之体也是需要休息的,通常谢濯休息的时候,我也在休息,谢濯醒了,我也醒了。

但那一日,谢濯找邪祟,连着好几天没合眼,我便跟着他飘了好几天。

他终于找到了邪祟——虽然不是渚莲,但总算把这个在鹊山隐藏得比较深的邪祟给解决了。

他休息的时候,我便跟着合上灵识休息了。

或许是我这一觉睡得太沉,当我重新打开灵识的时候,谢濯已经不见了!而且他似乎已经离开了许久,周围环境里面连他的气息魂力都完全感受不到了。

我扼腕于自己的贪睡,而后便开始寻找起了谢濯。

我寻遍了他常去的集市,又看过了鹊山的城门,还有他习惯休息的地方……他都不在。

他好像从鹊山里面消失了一样。

我搜寻无果,正在绝望之际,忽然听到身边路过的军士说:“主神似乎允许那个神秘人去禁地了。”

我立马打起了精神,转头看向了鹊山山顶。

来到鹊山这么多天,我也知道了鹊山的许多传说,军士口中的“禁地”便是山顶上的那块大石头。

比起昆仑,北荒地势十分平坦,鹊山是这里最高的山了。而那块巨大的山石就是北荒最高的地方。那山石状似鹊鸟,鹊山就是因这块山石而得名的。

在那山石里面便是鹊山的禁地,听说一直以来那里只有主神霁可以去。

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

“咱们主神在那神秘人来后没几天就说了,神秘人在鹊山行事一如主神,哪儿都可以去的,只是那神秘人之前没有去禁地罢了。”

“你说,他到底什么来头?主神不会信错人吧?他真的能解决咱们北荒这次的灾难?”

“他不能解决,主神总能解决,主神信得过的人,我便也信得过。咱们守好城门就是。听说现在外面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我没有再听下去,转身便往鹊山顶上的山石飞去。

山石的“鹊鸟眼睛”处有一个裸露的山洞,山洞幽深、一片漆黑,远远看去,像是给这鹊鸟巨石点睛一样。我飞近这山洞,发现它有一丈来高,宽度足够站下四五个人。

我还想着从“鹊鸟眼睛”里面飞进去呢,忽然,我看见里面走出来一人,他堪堪停在了洞口处,正极目远眺,此人正是谢濯。

我飘到谢濯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见他神色自然,身上也没什么伤,便放下了心,安静地落在他的肩头,以灵魄轻轻靠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他。

“听说北荒越来越不好了。”我跟着谢濯望向远方。

此处地势高,能将下面的山林、集市收入眼底,甚至更远处,鹊山之外的北荒也能看见。

而我却看见茫茫北荒大地被一层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所笼罩。

那是邪祟之气,这气息如此横行,只能说现在鹊山之外的北荒几乎已经沦陷。我听鹊山的民众说过,可能再过一段时间,主神霁便会关闭鹊山的城门,到那时,外面所有人都将不被允许进入鹊山。

主神霁或许是想,若以他之力守不住北荒,至少得守住鹊山。

而我却可悲地知晓,最后……鹊山也没有守住。

这里变成了不死城。

只是我现在还不知,这里到底为何会变成那样。

“谢濯公子。”

身后传来主神霁的声音。

我与谢濯一同回头,但见主神霁一袭白衣,正从谢濯身后走来。

他缓步走到了谢濯身边,谢濯对他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里没有发现邪神踪迹吗?”

“没有,这里的气息比外面还要干净。”

主神霁微微皱了皱眉头:“此处乃鹊山灵脉,他竟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如此行事,倒让我有些看不穿他这次到底要什么了。”

数千年前,八方诸神齐心协力,终将邪神封于深海极渊。那一战后,诸神折损殆尽,仅余十位。

主神霁与西王母便是在那一战中活下来的主神。他们都与邪神交过手,知晓邪神的习惯。

“他以前如何行事?”谢濯问了一句。

“杀主神,断灵脉。”似乎想到了过去的事,主神霁神色沉寂了片刻,“毁掉一个地方的灵脉之后,那里的人便再无魂力来源,无法与他相斗。”

“但这次,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主神霁道,“此前,我日日来此探查,还以为是他善于隐蔽,我难觉端倪,所以寻了你来,你对邪祟气息如此敏感,但也未感应到,想来他是当真没有来过。他这次……到底想要什么?”

谢濯垂眸,思索了片刻:“此前,他的灵魄欲将我变为他的躯壳,他与我在这副身体之中相斗,最后他输了。”

主神霁神色微微一愣:“他输了?”

谢濯点头:“他逃出明镜林时已很虚弱。”

主神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濯。

我是明白主神霁为何惊讶的。

在昆仑的传说里、世人的口中,邪神的力量几乎是不可被战胜的。

此前,诸神与邪神相战,也不过是封印他于极渊,而今,邪神灵魄被重新召回,哪怕只是灵魄,他也应当强于这世上所有的灵魄。

但谢濯却说,邪神输了。

在一个被邪神创造出来的躯壳里,邪神与谢濯的灵魄相争,邪神却输了。

邪神变得虚弱,狼狈逃出……

“方才我探灵脉便知,鹊山灵脉强大,如今,恐怕他没有办法来断这灵脉。而且……”

谢濯看向远方,漆黑的眼瞳里映出了外面的天色。

“他逃出去后,沿路放出邪祟之气,不停地制造邪祟、伥鬼。又借他们不停地制造混乱,扩展了邪祟之气。我想……他这次从极渊归来后,目的应该变了。”

“以前的路走不通,他现在应该想要人,而非灵脉。”

意在人,而非灵脉……

主神霁往山下望去:“你是说,他想用邪祟之气把所有人都感染,如此,哪怕天下灵脉皆在,也没有人可以与他抗衡……”

谢濯点了点头。

霎时,主神霁的面色白了几分。

他们如今说的场景便如同之前的昆仑一样。

天下都是邪祟之气,所有人——蒙蒙、吴澄、昆仑的守备军——都被邪祟之气感染了。

剩余的主神们在昆仑之巅欲吸纳天下邪祟之气,但失败了……

可以说,我来这边之前的那个时空已经被邪神占领了,诸神与所有人皆败于邪神。

“此间事宜,我须告知其余主神,谢濯公子,找出邪神并制衡他,恐怕非你不可。我只能在此,代其余主神先叩谢你。”

“不用谢我,这是我本来就要做的事。”

谢濯说着,转身离开,主神霁却又在他身后开了口。

“公子。”

谢濯脚步微顿,回头看他。

洞口逆光处,主神霁站在那方,身上似有神光:“我听闻,你来了鹊山之后,对鹊山民众多有帮助,可我第一次见你,却并不认为你是会如此行事的人,为何你在鹊山会有如此改变?”

我听到这话,心觉奇怪。

怎么?谢濯帮你们鹊山的人还成什么过错了吗?值得主神你这般询问?难不成,还能是邪神入了谢濯的身体,在操控他帮你们鹊山的人?

我有些不满地盯着主神霁。只觉现在的自己护短得有点不理智,简直听不得别人对谢濯有一丁点的误会。

而谢濯反而比我坦然许多,他似乎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鹊山的人对我很好。”

“只因如此?”

谢濯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我幼时,常觉自己比他人幸运。”

我望向谢濯,主神霁不知道他的幼时,但我却是知道的。而他此时却说,那样的童年,他觉得,自己比他人幸运。

“或有冰雪、烛火、暖风、夏花偏爱于我。”

我愣住……

冰雪……烛火……暖风……夏花……

“所以,我便感激清风、暖阳、明月……我目之所及的风光。”

“后来,小狼来了,我便感激生灵。”

“再后来,到了鹊山,”他望着主神霁,又说了一遍,“鹊山的人对我很好,我便也想回馈一二。”

所言不多,道尽他过去的时光,却只字未提苦难。

此时我若有一双眼,我想,必是红了眼眶的。

忽然,我感觉我的灵魄来到这个时空,并不是主神们的失误,而是上天的旨意。

一定是有特别的缘分,所以我才来到了他的幼时。

成了冰雪、暖阳,做了夏花、清风。

我也忽然明白,为什么在多年以后的那个雪竹林里,谢濯会救下那个“素昧平生”的我,是因为他还在回馈这世间的善意。

或许是我想错了,他的内心从来不似他的故乡,一直被冰雪覆盖。

他一直……

都在花开。

北荒的情况还在继续恶化,而鹊山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的人了。

主神霁终于下了命令——封闭鹊山。

彻底关上鹊山城门的这一天,鹊山城门外,未获准进城的人全部在冲击城门,有悲泣,有哀号,有人声嘶力竭,有人绝望地回过身走向已被邪祟之气吞噬的北荒。

城门前惨状难诉,宛如人间炼狱。

而主神霁并没有回避,他站在城门之上,看着人们求生与挣扎,忍受愤怒的人们的辱骂与唾弃。

他没有说话。

他好似真的变成了庙宇里的神佛,听尽了众生的苦,却只半合眼眸,悲悯不言。

而从那以后,鹊山之内的气氛也开始变化了。

集市上不再热闹,无人再出售粮食药品。收容难民的地方,难民们既庆幸自己得到了鹊山的庇护,又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军士们每天都在巡逻,但士气却总是低迷。

唯一不变的好似只有谢濯。

街上没有追着他学功法的小孩,没有给他送衣帽的老人,但他还是坚定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在巷陌寻找渚莲与邪祟之气的痕迹。

我日日飘在他身边,现在街上寻不到鹊山的民众了,我便会去军营里面转上两圈,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个契合的人,短暂地借用一下他的身体,去与谢濯道一声“辛苦了,保重身体”。

这一日,谢濯正好去了军营附近探查,我便飘入了军营之中,试图找个有缘人。

而我入了军营,正巧看见主神霁也在营中,他似乎与鹊山几位主管军营的上仙有事商议,他们入了主营。

于是我就飘去了军营角落,寻一寻有缘的小兵。

这一寻,还真让我寻到一个。

小兵瘦弱,似乎还是个少年,刚入鹊山军营不久的样子,脖子上系的领还是青色的。他没有像其他军士一样,在外面巡逻或者训练,而是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不停地发抖。

他将脸埋在膝盖里,我看不到他的面容,可我却听到他在不停地呢喃自语:“我好怕……我好怕……我不想变成外面的人那样……”

少年年纪轻,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难免害怕惊惧。我有些同情他,便试着代入他惧怕的心情,慢慢地向他靠近。

我本以为,凭着他的害怕和我的同情,不足以让我的灵魄与他相契合,但没想到,当我飘到他身边的时候,却仿佛有一股吸引力,直接将我的灵魄一下子拽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当我的灵魄融进他的四肢百骸之时,我倏尔感觉心间一阵紧缩,一股熟悉的感觉攀附而来!不是寻常的温暖与沉重,而是一股冰冷潮湿的气息,顺着这副身体,沿着我们相连的经络,眨眼便刺痛了我的灵魄!

这是……邪祟之气!

这个少年身体里面有了邪祟之气!

我立即想要离开这副身体,但我发现自己的灵魄仿佛被这身躯里的经络缠住了!

那些邪祟之气让这副身体抽搐、颤抖,少年本来的灵魄也在我进入之后,开始惊声尖叫起来:“我害怕!我不要变成那样!我害怕!”

我一边听着他的尖叫,一边感觉到这副身体完全不受我控制地站了起来。

在少年充血的眼睛里,我看见这副身体冒出了黑色的邪祟之气,气息撕裂了他的皮肤,从破裂的皮肤下冒了出来。

“啊!”

“别叫了!”

我在少年的身体里,以灵魄的意识吼他。但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要,我不要!”

我继续喝止他:“你先冷静下来!”

上次在不死城,我被邪祟之气入体过,我记得那时候,谢濯一直让我保持情绪的稳定。

于是我便吼这个与我同在一副身体里面的灵魄:“你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好害怕!我控制不了!”他好像反应过来了,“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脑子里?你是不是要害我的妖邪!啊啊啊!”

这是我第一次在一副身体里与这副身体本来的灵魄对话。

我也有些无措,但还是强作镇定地指挥他:“我想救你!邪祟之气可以消除,你不要失去理智,先把你身体的控制权夺回来!”

“我害怕!我就是怕!”

少年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给我听急了。

我当即心神一沉,想着,既然逃不出去,那我便彻底融入这副身体,帮他压制邪祟之气吧!

我放任灵魄被邪祟之气拖曳着,融入这副身体的每一条经络。直到指尖末端被这阴冷的感觉占据之后,我抬起一只手,结了印,想以昆仑术法聚集周围环境的魂力,控制这身体里的邪祟之气。

但当我开始聚集周围魂力的时候,却觉心尖猛地一痛。

大脑里,少年的声音又开始哀号:“好痛!你在做什么?你这妖邪想杀我!”

我没搭理他,再试了一次,心头果然传来撕裂的痛感。

这副被邪祟之气掌控的身体,无法正常凝聚魂力。现在的我无法祛除这身体里的邪祟之气……

绝望之时,我忽见面前白光一闪,一人双指为剑,轻轻地触了一下我的眉心。

霎时,宛如清风过境,荡去一切污秽。

身体里少年的尖叫声小了下去,我内心也得到短暂的清明。

我抓住这个时间,甚至没有看面前站着的人是谁,直接用了昆仑的术法,将我还能感知到的身体里剩余的邪祟之气驱逐了出去。

做完这个动作,这副身体立即往地上一瘫,无力得连站也站不稳了。

“昆仑的术法?”

我微微仰头,逆着光,望见了面前的主神霁。

果然是他……

虽然这身体里的邪祟之气已经被我祛除了大部分,但在经络与灵魄相融之处或许还有残留,我的灵魄被粘在了这副身体上,无法自由地脱离出去。

我动了动嘴唇,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就算能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鹊山的低级军士为何会使昆仑上仙的术法?别人看不出我用的是什么,主神霁会看不出吗?

“答话。”

两个字,附带着主神的神力,将这副本就虚弱的身体震得仿佛要散架。

我想,我再不挤出几个字来,主神霁可能真的会把我当成邪祟,一刀砍了……毕竟这副身体方才已经冒出了黑色的邪祟之气。

我只得用尽全力撑住脑袋,颤巍巍地盯着主神霁,开口道:“我……我还有救……”

现在千万别砍!

再给我点时间!说不定我能把所有的邪祟之气从这副身体里面推出去……

主神霁眸光寒凉,又问了一遍:“你为何会昆仑的术法?”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附带着神力,我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这神力震碎了。

我望着他,答不出话来。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主神霁周身越发浓重的神力挤死的时候,旁边倏尔传来另外一道声音。

“他说,他还有救。”

这声音一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的眼眶立即就红了,我巴巴地望向一边,盯住了站在主神霁身后的谢濯。

谢濯侧头看了一会儿我的眼睛,随即转头对主神霁道:“他没什么邪祟之气了。”

“我知道,他用昆仑的术法祛除了。”主神霁道,“他不该会昆仑的术法。”

谢濯望向我,仿佛在说,你解释解释。

我立即道:“我……以前遇见过昆仑的仙人,是他们教我的。”

主神霁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

而谢濯却走到了我身前,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探上了我的脉搏。

我胸口一跳,望着靠近的谢濯,没有说话。

谢濯收回了指尖,转头对主神霁道:“放灵气入脉搏,能探到还有一些邪祟之气,很微弱,或许真的是……”

“或许是!”

我赶紧抢了谢濯的话头,我觉得如果让这个大宝贝再说下去,主神霁可能真的要砍我了!

“但给我两天时间,我或许可以把身体里的这些气息祛除干净。”

我撑住自己的精神头,嘶哑着嗓音说:“我会昆仑术法是很奇怪,但昆仑是仙家地界,西王母是正统主神,昆仑术法也不是什么妖邪之术,我确实也是一个鹊山军士,如果我可以救自己,那至少……你们不要误杀……可以吗?”

一番抢白,两人沉默下来。

谢濯似乎在认真思索我说的话,末了,他似觉得很有道理地点了点头。

我咽了一下口水,又抬眼瞥了主神霁一眼。

但见主神霁收了杀气,却有些微妙地微微眯着眼打量我。

我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打量是怎么回事,只得静静等待他的审判。

“既然如此,”好一会儿,主神霁开了口,“我带回去细细探查一番。”

嗯?主神霁带我回去?

我立马看向谢濯:不要吧,我想跟你走。

谢濯却好似完全没有看明白我的眼神,直接点头答应了。

“你带回去好好查。这两日,我去鹊山外探探。”

“好。”主神霁道,“留在你项链上的术法可以让你自由出入我的结界。”

谢濯点点头,转身离开,空中只留下了他的话语:“两日后,我再来探他的脉搏。”

嗯?这样就商量好了?

我只得瘫坐在地,巴巴地望着谢濯走远,而一回头,一只手直接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主神霁望着我说:“鹊山石镜正好送回了我殿中,你再去照照吧。”

嗯?

照石镜就照石镜,可你这个“再”字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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