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流水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这一瞬间几乎同从前的景象重合，连宋敬之都在这一刻恍惚了一瞬。

顾叙先往后面去了，崔檀声指尖冰凉，有些犹豫：“先生……”

一时的误会能够说开，是因为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难道只有自己的苦衷是苦衷，别人的心意就不珍贵了吗？

那场歇斯底里的争吵后，她远赴上京，喜轿晃晃悠悠地在漫天金箔中映照成了刺目的红，她悄悄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后看。

明明人潮汹涌，但她就是一眼看见了那个孤零零的人。

顾叙站在檐下，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远嫁。

这已经不再是误会，就算再大的苦衷横亘其中，也已经伤了人心，成了经年旧恨。

崔檀声知道先生是希望让自己说清楚，不愿意她背着痛苦被顾叙误解，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明言，那也只是无用之功。

宋敬之知道她在想什么，缓缓道。

“只有你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别人都没资格置喙。但檀声啊，告诉他不是在和他说：我有苦衷，你得感激我。而是做了最大的努力，就算结果不满意，那也没有遗憾了。”

这两个孩子太坎坷，檀声一再隐忍，他觉得不忍。

崔檀声眸光一动：“谢谢先生，那我先去了。”

宋敬之点点头，她起身往外去，浮岚留在院子里没有跟上。

昔日学堂后面栽种了一片玉簪花，多年不见依旧开得极盛，崔檀声到的时候，顾叙正在花丛中躬身摘花。

他嘴上不耐烦，但却挑选了最大最好看的那些，留着根茎，抱在怀里很小心。

听见声音，他头也没回，余光扫到崔檀声心不在焉的样子，忽地停下，回头看来：“先生让摘花，崔夫人是来监工的么？”

崔檀声心绪不宁，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她一言不发，上前来摘花，但离得很远。

顾叙站着看了她半晌，直到崔檀声摘够了花，他冷不丁地开口；“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心虚的时候就不敢和我对视，还喜欢避而不见。”

人会变，样子也会变，但经年养出来的习惯却很难掩盖。

原先顾叙没多想，但从先生那边过来之后，她便心不在焉，整个人像是拢在一层薄雾里，看不明白，却叫人隔着薄雾隐约地瞧了一眼，心中难掩好奇。

先生和她说了什么？

崔檀声指尖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来，拢着怀里的花，直视他的眼睛。

“没想到顾大人还记得这些陈年旧事。”

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太轻巧，将所有东西一笔带过，仿佛真的只是流水潺潺，连目光都没有停留片刻。

村庄上他施以援手，崔檀声回以赈灾之功，等此次事情平息回到上京，他们就扯平了。

又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明明这样最好，但顾叙偏偏觉得心里不舒坦，他意有所指。

“重要的东西当然要记得，毕竟长夜漫漫，没有一点记忆聊以慰藉，如何度过那些形单影只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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