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埋在哪儿,归途
葛父死后,家里没了能张罗的人。
吃饭砍柴,干活收拾全都成了一个七岁孩子身上的重担,那年饥荒,葛石头饿的头晕眼花,跑去山里挖野菜,饥寒交迫下昏死在雪地里。
是况英把他带回家,喂水喂粥,母子俩省下口粮救回他一条命。
况家老二离家出走已有很长时日,他们对他很好,像照顾自己的儿子,兄弟,他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以后饿了就来找大娘。”
因这一句话,他成了况家的常客。
两人的饭桌变成三人,这一吃,就是十年。
葛石头心如刀割,他一直都觉得他们是把他当成况蛰,竭尽全力的照顾呵护,他穿着况蛰的旧衣旧鞋,学着他的模样和况大哥一道上山下地,给老夫人讲笑话,逗她开心。
妄图填补况蛰的位置。
霸占他的家人。
结果她说……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的况老二,独一无二的葛石头,他这十年铆足劲儿争得抢的,他早就得到了。
葛石头悲喜交加,埋着头转过身,对着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我走了,您保重。”
他不敢再待下去,怕忍不住生了贪心。
于是一把拉开门板冲了出去。
老夫人抬手去抓,黑漆漆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寒风穿堂过,她踉跄着扶着炕,咬着手不敢哭出声来,所有哽咽和痛心,尽数倒回肚子里。
其实她知道的。
在况英说漏嘴说她中毒之后,他们所有行事都避着她,但从零星的碎片和过往里她还是猜出了一些,每次大郎说她糊涂时,石头都在,每次她犯咳嗽时,石头特别紧张……他对其他的人漠视,对方卉的恨。
这些她都猜到了。
她也猜到,这一去,就是生死相隔。
石头以为他把二郎还给她,就能抵销他离去的痛,真是个傻子。
……
后面的事桑桐和楼珩没再过问,葛石头由况英看管,关在厨房里。
到了后半夜。
侧房的窗户被敲响,桑桐睁眼起身——老夫人近况不好,未免尴尬,楼珩把侧房让给了她,住去了旁边院子。
“姑娘。”
是越青崖的声音。
桑桐问道:“什么事?”
“况英把葛石头放走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
“山里。”
她默然,片刻后,低道:“知道了。”
桑桐重新阖眼躺下,况英是不会把人给放跑的,此时去了山里,大概是他们已经有了决定。
杀人偿命。
其他的……便随他们去吧。
思绪挪转,她想到了那些捧在她面前红艳艳的果子和沾满血点的手,幽幽叹了口气,一时半会怎么也睡不着。
葛石头服毒自尽,死在了他被况英捡回去的地方,那一路他都没有说话,咽气的前一息,他说:“我愿意……”
况英抱着他的尸身嚎啕大哭。
他知道,葛石头想说,我愿意尊你为兄,受你管教,愿意……听你的话。
况英回来后不久,便挨家挨户的登门解释。
纳溪镇上的人对葛石头是杀人凶手这个消息十分震惊,走街串巷都在议论,有骂他没心肝的,有去葛家打砸放火的,还有的嚷嚷着要去挖了葛家的祖坟。
比如张大柱。
然而葛石头压根就没说过他爹的尸体埋在哪儿,张大柱从况英的嘴里又问不出葛石头墓的具体位置,气急败坏之下打了况英一拳。
况英自知理亏不还手。
张大柱拿他没办法,最终愤然离去。
老夫人从厨房角落找出了况蛰的尸骨,在桑桐和楼珩等人的帮衬下,给他入殓下葬,这事儿一完,桑桐他们婉拒了况家母子留客的提议,径直告辞离开。
刚走出纳溪镇,叶寒声就好奇道:“你们说,葛石头到底把他爹尸骨埋在哪儿了?”
“这我们哪儿想得出来。”
冯禹老实说道:“这种地方,随便找个地方挖了坑,往里面一扔,根本没可能找到。”
“他爹死的时候他才七岁。”
越青崖慢悠悠的参与进他们的讨论,“一个小孩子,一个成年人,力气悬殊太大,最方便的就是随地挖坑推下去。”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推不动。”
叶寒声轻哼,越青崖道:“那你说怎么弄?”
叶寒声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下巴,一副世外高人的作派,“他恨死他爹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化大为小,这样就能搬得动……”
“你说碎尸?”
几人初听下意识想反驳,但一想起葛石头那个样子,冯禹啧舌道:“你别说,还真有那个可能。”
“葛石头从小干重活,力气要比其他小孩大些。”
一想到那画面,叶寒声几人心中都有些不适,忙打住了念头。
“埋在家里,他也不嫌瘆得慌。”
“我觉得,应该不在他家……”
蛮奴破天荒开口,叶寒声几人望向他,他斟酌着说道:“葛石头恨他爹,一直想摆脱他,他爹好不容易死了,再怎么样,也不该埋在自己要住的地方,这不是添堵嘛。”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越青崖几人陷入沉思。
叶寒声眼珠子一转,落在桑桐和楼珩身上,“公子,姑娘,你们觉得呢?”
楼珩对这样的话题兴致索然,懒得吱声,桑桐轻笑道:“我猜的地方和你们有少许的出入。”
一听她有思绪。
路途枯燥,他们都来了兴趣。
“姑娘快说。”
桑桐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掠过楼珩,短暂的停顿后,掩唇轻咳了声,“你们仔细回想下葛石头说过的话。”
“他说了那么多话你指的哪一句啊。”
冯禹挠头。
叶寒声和越青崖对视了眼,既然是和他爹的尸体有关,那自然是关于说他爹的话了,他们俩在脑海中把葛石头的话大致过滤了一遍。
面色变得古怪。
叶寒声怪腔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越青崖目光凝重:“你和我想的,应该一样。”
“哪样?”
冯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倒是别打哑谜啊。”
越青崖摸了把鼻尖,别过头去,让叶寒声说,叶寒声低声骂了他两句,不好意思对桑桐询问:“莫非是……粪坑?”
葛石头他爹骂他说,为什么没把他生下来就溺死在粪坑里。
这句话葛石头当时说的咬牙切齿。
如今细想,这个可能性极大。
桑桐见势道:“推测罢了,不见尸体,谁又能确定呢。”
冯禹大笑:“老叶,你这么感兴趣,要不趁现在还没走远,你回去验证下?满足我们的好奇心?”
“你滚!”
叶寒声隔空朝他踹了脚,“你怎么不去。”
挖粪啊,光是一想他就直打寒战。
冯禹策马往旁边让了让,开怀道:“这不是你挑的头嘛……”
“你没说?”
叶寒声往他靠近,一行人一路打闹笑骂,往泾州城方向靠拢,回程不用绕路,走官道,很快就看到了城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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