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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翻新过三次,加建过两次,茶田围绕操场,郁郁葱葱。暑期补习,参与课程的是四年级以上的学生,校内人数不多,从校长办公室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哮。

罗老师已成罗校长,教学的气势终于超过打麻将的气势,吼得眼镜都快掉下来了:

“迟到第几次了?昨天割猪草今天要喂牛,你家开了个动物园啊?还点头,那我晚上去家访,要不要收门票?”

“五括号十括号这么简单的成语填空,五光十色你想不出,你写什么五元十件!哪家店这么便宜?你编都不会编!”

“给我跑圈!操场跑圈,一边跑一边喊,雍正的爸爸是康熙!乾隆的儿子是嘉庆!”

程霜穿越罗校长的火线,找到班主任:“李老师,上次我跟你说的美术比赛,你有支持我吗?”

李老师正拿着药瓶灌降压药,有气无力:“小霜,文化课都来不及,县里的美术比赛就放弃吧。”

程霜说:“学习成绩是荣誉,美术比赛也是荣誉,咱们学校学生虽然脑子普遍不好,但非常狡猾,可以扬长避短,争评艺术强校。”

李老师咳嗽两声,委婉地说:“哪怕我同意,学生自己也怕耽误学习。”

程霜很高兴,掏出一张纸:“李老师你放心,我选的几个成绩都特别差,没啥可耽误的。”

李老师胸口一痛,又想吃药,办公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保安呢?!”

“快赶他走!”

“救命啊!”

救命都喊出来了,程霜和李老师齐齐回头,办公室走进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胡子拉碴,背着竹筐,只穿一条裤衩,裤衩破破烂烂,乍一看是个裸男。

程霜大惊失色,李老师叹气,说:“镇上的疯子,到处晃悠,又来了……救命啊!”

裸男径直走到她面前,冲李老师亮出手中的东西,顿时李老师的尖叫响彻楼层,程霜也跟着惨叫。

竹筐内全是羊粪,裸男掏出一把,摊开手掌,展示给李老师。李老师叫完,裸男傻笑,没有后续举动。李老师颤抖着说:“你……你想要干什么?”

裸男傻笑。“老师,我给女儿交学费。”他颠了颠羊粪,说,“你看,我有很多钱,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李老师镇定地说:“这些不是钱,钱是一张一张的。”

裸男陷入迷茫,程霜偷偷说:“李老师,我真是佩服你,这种情况下还能跟他讲道理。”

李老师小声说:“他每学期都要来一趟,习惯就好了……救命啊!”

她再次尖叫,裸男连掏几把羊粪,搁在办公桌上。“真的不是钱,我找找。”他取下竹筐,一阵扒拉,找出一个旧报纸裹住的长方体,打开,取出一沓平平整整的字条:“老师你看,很多很多钱,这五千,这两万,这三千……”

程霜看得清楚,一张张白条,字迹各异,写着不同数目的欠款,欠款人签名,微微发黄。

李老师叹口气,居然没有愤怒,温和地说:“王勇大哥,银行里的那种才叫钱,印着人头。这些字条啊,没用的。”

裸男委屈:“我的不是钱吗?”

李老师说:“是钱,但银行不认,学校不收。”

裸男不甘心:“你说一张张的,这就是一张张的。”

如何同精神病解释清楚呢,李老师又想叹气。

罗校长匆匆赶到,见势不妙,扭头就走。程霜一把拽住她:“小姨,他怎么了?”

罗校长说:“王勇啊,外地人跑到镇上开家具店。老婆生大病,以前打借条的人躲起来不还,他卖了店,钱花光,治不了,老婆半夜跳河了。”

程霜静静听着。

“那时还没疯,老婆留下个女儿,三岁不到,他带着女儿每天讨债,受刺激一多,慢慢变傻了。从女儿六岁起,隔三岔五跑来,两年了,这么一个傻子,还惦记着要给女儿报名。老师们募捐过,父女俩不要。女儿说,要自己挣钱交课本费,这才几岁……”

得不到结果,裸男似乎被激怒,迅速包好字条放回竹筐,大喊:“上次我来你说要钱!这次我带钱了,你说要银行的钱!你不想还钱,你就是不想还钱!你老是找借口,当初借给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周转下,很快!七年了啊兄弟,你多大的生意要周转七年?”

老师们集体心中一沉,完蛋,裸男串戏了,进入讨债场景。

被吼得头晕目眩,李老师眼泪唰地流下来:“你冷静下,我没欠你钱,不关我的事。”

裸男慌张了:“你别哭啊,实在为难的话,过几天再说吧。我不急,我老婆最近好点了,还能拖几天。”

裸男愈加混乱,保安到了:“住手!我的个亲娘哎,地上啥!我脚上踩了啥!”保安还没熟悉战场,裸男冲他丢羊粪。

满头满脸羊粪,保安眼泪唰地流下来:“啥!这是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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