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短暂的心动
符泠走后半晌,房间内沈重才站起身来,吃了些王姨娘温好的膳食。
疾病缠身多年,他早已习惯了病痛,并不像她方才看见那边弱不禁风。
“娘亲。”沈重忽然抬起头,问道:“你觉得,世子妃是真心还是假意?”
“重儿,你还小。”听他这样想,王姨娘有些不悦,视线落在符泠送来的许多物件上,感慨道:“依我看,论迹不论心。”
沈重默然垂下眼眸,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许是符泠一路过来穿越太多风雪,她的指尖很凉。
不知过了多久,沈重低低道:“无论如何,我会考好科举,终有一日,待娘亲离开这里。”
王姨娘闻言笑起来,握住沈重的手。
“正好,你大哥还在胧州等我们。”
另一边,雪果然下得更深了,毛绒绒散落在符泠的衣袂。
想起沈重的疏离之态,香岚有些不满,小声道:
“那三公子像是不懂感恩之人,夫人亲自去为他诊治,送了那么多好东西,他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
“水滴石穿,急不得。”符泠原本也没想沈重回馈什么,说道,“我到底是还上他从前的人情了。”
远远的,已能看见文韵堂的轮廓,符泠抬眸望去,看见牌匾下长身玉立的身影时,不禁有些恍然。
符泠快步上前,直到离萧承祐很近,迎面是风雪的气息。
“你来了。”
萧承祐低沉的嗓音轻轻荡在她耳边。
符泠仰起头,有些诧异:“夫君怎么不进屋?”
萧承祐身边只有阿书相随,而文韵堂的侍从都各司其职,不知他在此处等了多久,他肩上和袖口落下的雪花在渐渐融化。
萧承祐没有回答,眼眸微垂,睫毛落下淡淡的阴影。
“回来路上,看见这家酒楼生意不错,给你带了些膳食。”
萧承祐身旁的阿书闻言,愣了一下,才将手中包裹递给香岚。
他和萧承祐回来时,听说了这家京城中做甜品绝佳的酒楼,他们分明绕了很远的路,是专程给世子妃买的,不知萧承祐为何要说是顺路。
符泠低头朝包裹里看了看,里面是桂花蜜糖、酒酿圆子,应有尽有,皆是做工精致的甜点。
“夫君怎么知道我爱吃甜食?”她有些惊喜,颊边泛起清浅的酒窝。
符泠每次给萧承祐夹的菜都是甜口,萧承祐自然了解,可看着符泠娇俏的面容,还是微微偏过头去,视线垂落下去。
“去哪里了,伞上落了这么多雪?”他不经意问道。
察觉到萧承祐的目光落在那桐油伞上,符泠有些不自然。
“只是随意逛逛,赏些雪景。”她信口敷衍道,随即拉着萧承祐的袖子,微微歪头问他,“夫君来都来了,不如用完膳再走?”
萧承祐沉默了片刻,看见一旁阿书已经帮香岚把点心提进屋里了,只得轻轻点头,随符泠的脚步走去。
房间内安静至极,萧承祐不喜甜食,没用多少膳食便放下了筷子,冷白月光涂抹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显得矜傲而不易接近。
符泠偏过头,看见他额角一道细小的疤痕,斜切着掠过左侧眉骨,透着一种棱角分明的冷峻。
她忍不住去想,在她不认识他的那些年,他在军营里的日子是怎样过的,刀剑无眼的战场上人命如草芥,他又是怎样一步一步地回到了京城,走到了她面前。
“怎么了?”感觉到符泠的目光,萧承祐问道。
符泠这才察觉到自己盯着他看了太久,视线一时飘忽,掠过他身后的窗棂,看见院中开得正盛的红梅,忽然想起什么。
“夫君从前给我的信件中写过一首咏梅的诗,妾身时常念起,不知夫君还记得吗?”
符泠心中感慨于自己的临机应变,可等了半晌,萧承祐却没有接话。
他沉默着朝窗外望去,几株红梅伫立在雪地中,瘦削的枝桠兀自伸展着,折像行书勾描苍劲有力的一笔,弯似一轮窄月凄然划过天穹。
沈昭和她之间的事情,他怎会知道。
许是想起沈昭,萧承祐觉得自己的心里忽然有些沉甸甸的。
“夫君?”符泠的面容又蓦然闯入视线,娇俏甜美的,那殷殷期盼的模样,扰得他心间莫名烦乱起来。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说罢,萧承祐起身要离开。他神情莫测,脸色显得有些差。
二人并肩走到院中。
萧承祐向来气质冷淡,符泠并未在意他的变化,认真地看着枝头盛放的梅花,鲜艳夺目的颜色仿佛在大雪中燃起烈火。
等萧承祐走后,她可以采些梅花去酿酒,有多的便沾在鬼工球上,许是能做出不一样的造型,枝头开得最盛的那一朵,就送给萧承祐。
雪下得愈发深了。
符泠心中想着,一时便有些出神。
可谁料符泠的脚步方踏过门槛,堆积在屋檐边的雪似乎不堪负重,忽然颤巍巍地落了下来。
大片的雪迎面扑来,符泠惊愕之余,只来得及用手护住自己的头,然而下一刻,她便轻而易举被纳入一个略带寒意的怀抱之中。
萧承祐的肩背宽阔,俯身将她护住,檐上的落雪尽数被他挡下,砸出一道闷响。
他的动作迅捷得令符泠几乎反应不过来,略显仓皇的眼眸睁开,迎面便是萧承祐精致而深沉的眉眼,他沉黑如墨的眸中闪烁着些许慌乱,晦涩难辨的情绪翻涌着。
随着那块雪重重打在他背上,他的上身微微朝她倾俯下来。
微凉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像是羽毛般轻柔的一触,短暂的像是一场梦。
“小心。”
他压低的呼吸些许倾洒在耳根处,一阵酥麻的痒意从皮肤深处泛起,符泠的耳廓霎时红了。
她的身子被萧承祐紧紧禁锢在怀中,慌乱之间本能地攀住他的后背,像是暴风雨来临时躲进一个可以遮蔽的港湾一样自然。
符泠仰起头,怔怔地看着萧承祐。
他背上湿润的雪在她炙热的指缝间融化,隔着一层衣料,她清晰地感觉到其下硬朗的骨骼,紧绷的肌肉蓬勃欲发的力量。
但他对她所有的动作都是轻的,仿佛苍鹰收起利爪,用宽阔的羽翼遮蔽一只小麻雀,又像猛兽捧着一朵娇柔易碎的海棠花,莫名显出些怜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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