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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


暗卫被玲珑这话问住,  脑子瞬时乱了起来。

        这暗卫心中也是为难,她总不能说,因为从前数年,  沈玲珑都只是沈姑娘,南苑也好,  东宫也罢,  甚至是观月楼内,  奴婢们早已习惯了如此唤她。

        若真是如此说,  便是玲珑记不起从前,也听不明白,祁祯也定会治她搬弄是非之罪。

        可若是不说,眼下玲珑却又问了,  想避是避不开的。

        暗卫几番为难,好在还算镇定,总算稳住了心绪,神色如常回道:“瞧奴婢这脑子,郎君和夫人成亲之礼刚全不久,奴婢一时没转过弯来,  多谢夫人提醒,奴婢往后一定记下。”

        暗卫如此说着,玲珑却仍旧觉得怪异。

        即便这婢女口称“夫人”,她也觉得陌生无比。

        这声“夫人”于此刻的玲珑而言,  只有虚无缥缈,毫无真切之感。

        玲珑垂眸怔怔,  将脂粉在妆案上碾的更碎,  嗓音低低,  轻喃了句:“不必,  我听惯了姑娘,不必改口。”

        话落不待婢女应声,便起身抬步,重又掀开帘帐,落座在里头床榻上,抱膝低眸不语,让婢女退下。

        这婢女有心想劝慰玲珑几句,又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得退了出去。

        小院安静无声,婢女立在院中,往军营的方向望了眼,想着,也不知主子听了沈姑娘的话,可会回来一趟。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主子的性子,真是别扭极了。

        这般费心带回身边,暗卫贴身看护,一应照料事无巨细上心,若说是对沈姑娘无情,那是决不可能,可若是存了情意,主子他又为何偏偏不来见沈姑娘。

        眼下已然过去这么久的时日,主子一次也不曾现身,便是再惦记沈姑娘,如今怕是也只会将人推的更远。

        暗卫如此想着,只盼着今日祁祯能回来一趟,安一安沈姑娘的心。

        边城军帐之中。

        满桌案的军报奏章堆成小丘,祁祯一本又一本看过,却在看到某一本时,突然停下。

        说来也怪,鞑靼犯边已有月余,祁祯原本以为,定是一场硬仗要打,可在他刚抵达边城之时,鞑靼境内却突然出了内战。

        内战一起,鞑靼便停兵止戈,便是那位前世最为狼子野心的鞑靼首领,也困于内战泥沼,脱不开身,上表要祁祯休战。

        原本这样的局面,该是再好不过。

        可祁祯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前世的鞑靼,并未在此时这般生过内战。

        祁祯和鞑靼交战数载,对这个族群,再明白不过。他们贪慕中原,非一人之因,更不仅是王族图谋。

        全族以战养战,武力日强,要的是中原丰沛的沃土。而那个鞑靼的首领,野心勃勃,决不可能放弃南下中原的野心。

        倘若鞑靼当真内战,此时停战,反倒不妙。

        若是停战,待日后鞑靼解决了内困,怕是立马便要挥师中原。

        可若是不停,假使鞑靼的确正处于内战,趁此机会北伐,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只是这所谓的内战,祁祯并不知真假,不能妄断。

        故而便派了亲信暗探,前往鞑靼查探消息。

        这不,眼下祁祯看着的,便是暗探送来的关于鞑靼内战的奏报。

        此刻祁祯看着奏报上的内容,扶额拧眉,半晌未语。

        好一会儿后,他才启唇吩咐身边伺候的人道:“去唤程渡过来。”

        程渡,正是西北节度使。

        亲卫过去传信儿,不一会儿,程渡便赶了过来。

        程渡一入军帐,祁祯便将手中暗探送来的奏报给了他,示意他仔细看过。

        程渡接了奏报,细细看过,抬眼看向祁祯,神色惊诧不已,不敢置信问道:“鞑靼王室正统血脉找到了?”

        祁祯微微颔首,应道:“暗探是如此禀告的。若是消息没有错漏,这便是鞑靼内战的缘由。”

        而今的鞑靼首领是靠厮杀上位,并未正统王室血脉。

        鞑靼十部之中,有六部先王亲信部落,只是暂时效忠于他。

        在他之前,鞑靼历四任首领,每每不足数载便陷于血战,究其根由,便是真正的王室正统,三十年前血脉绝嗣。

        三十年前的鞑靼王支,只得一位独女。

        原本预备择婿上门,由公主和夫君共掌权柄,不曾想到,那位公主的未婚夫婿,竟先一步杀了鞑靼王。

        此后公主下落不明,鞑靼历经战火,首领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在不久前,由现任首领认继位。

        不过这三十年来,先王旧部一直在寻找公主的下落。

        这些时日便传出了消息,说是找到了那位公主的儿子。

        一个是先王血脉,一个是凭借杀戮争斗上位的新王,加之鞑靼内部本就是由数个部族联合而成,内战自是一点即燃。

        可那先王血脉,三十年未有消息,怎么会突然出现?

        程渡想到此处,追问祁祯道:“那鞑靼先王血脉是何人?”

        祁祯闻言摇了摇头,回道:“鞑靼先王旧部将消息瞒的严密,鞑靼部族内,无人见过那位先王血脉,自然也就无人知晓他是何人。”

        程渡听罢,犹疑的问:“既是无人见过,这人会不会只是鞑靼先王旧部为争权而编造出的一个人物。”

        程渡的怀疑,祁祯也不是没有想过。

        在前世他的记忆里,鞑靼是不曾寻到所谓先王血脉的。

        那一世他一直知道鞑靼先王旧部在寻先王血脉,自己也曾着手派人寻过,想着借那所谓的先王血脉,牵扯鞑靼首领。

        可直到鞑靼兵临洛阳城下,那位率军南下中原的鞑靼首领死于玲珑金簪之下,鞑靼陷入混乱之时,都未曾见过传说中的先王血脉现身。

        祁祯在一个鞑靼人口中听闻,先王血脉,死于战乱。

        后来鞑靼无主,部落各自为战,纵使再如何兵强马壮,也逃不过被逐一击破。

        祁祯能在几年内结束战事恢复中原,也离不开鞑靼无主的助力。

        前世时,那个所谓鞑靼先王血脉在而今的这个时间点,并未出现。

        若真如祁祯前世听闻的那般,这个人后来死在了战乱中。

        那今生他如此早的出现,便很是怪异了。

        祁祯抿唇低眸,思量几瞬,开口吩咐程渡道:“暂且不论这个人的真假,若是鞑靼当真将那人奉为主上,你费些心,务必查清楚这人的来历。”

        今生和前世的变动,其实并不算大,再很多的时间节点上,一切都是和前世大差不差的轨迹,可鞑靼这边,却有两个变动。

        一次是刺杀皇帝,一次是这个所谓的先王血脉。

        祁祯心中也生了怀疑,觉得今生的鞑靼,很是怪异。

        他如此吩咐,程渡并未多问,便垂首应了声:“是。”

        回话声刚落,军帐外候着的亲卫便撩开了军帐的帘子。

        亲卫立在帐门处,禀告道:“陛下,沈姑娘那边派人过来了,说是沈姑娘有话同陛下您说。”

        这声禀告,倒是将祁祯的注意力从鞑靼之事中唤了回来。

        听到沈玲珑派人过来,他唇峰微抿,吩咐亲卫带人进来。

        亲卫领了人入内,祁祯见来的是玲珑身边的一个婢女,并非是他特意留在玲珑身边的暗卫,抿着的唇峰才稍缓。

        几次周折下来,祁祯而今是铁了心要玲珑身边日夜有人护卫,自然不愿让玲珑身边那暗卫离身。

        至于这到了边城后另外安排的婢女,有暗卫在,寻常婢女在与不在倒是不要紧。

        “何事?”祁祯开口问。

        婢女虽拿了腰牌往军营这边依着那暗卫的吩咐来寻人,却只以为效命的是个军中寻常将领,这一入军营,便到了中军帐中,早吓的三魂没了七魄,待见到一身戎装的祁祯,更是连说话都打颤。

        婢女听了问话打着哆嗦说不出话,上首祁祯烦躁抬眸,指节叩着桌案,又问了句:“姑娘要你来说的是何事?”

        那婢女总算回了神,战战兢兢答话道:“姑娘、姑娘说有事要同您说,问你今日可否归家。”

        婢女话落,祁祯抿紧了唇,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瞬后,回道:“我今日事忙,你回话给她,今日不回去了。”

        听了祁祯如此回话,婢女想到玲珑后头还要自己问的,暗自抹了把汗,又道:“姑娘说,若是您今日不能归家,让奴婢替她问一问您,何日能归?”

        何日能归?玲珑如此问他吗?她是问的他吗?

        祁祯低眸苦笑,心中清楚楚,她问的,不是他,而是她心中的夫君。

        于是回道:“你告诉她,我近来事忙,抽不开身,过些时日,自会前去。”

        婢女虽被军帐内的威压骇得不敢抬头,听了祁祯这话,想到日日都要问一问郎君可有归家的夫人,心中还是暗骂这郎君真是无情。

        心中边骂边道,明明相距不远,这么久时日,连去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也不知夫人那样好的小娘子,是怎么瞎了眼瞧上了这位的。

        祁祯揉着眉心,有些头疼,摆手示意军帐中人悉数退下。

        婢女亲卫和那被宣召而来的节度使程渡,悉数退了出去。

        军帐内只剩祁祯和满案奏表,安静孤寂。

        而军帐外,那刚刚退出去的几人,却是心思各异。

        婢女心里骂骂咧咧的离开军帐,往家中走去。

        程渡和亲卫两人则立在军帐外。

        亲卫仍守职的看护着军帐,程渡却往婢女离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着看着,他忽然拍了身边亲卫下,问道:“哎,我听说咱们陛下每每夜深都有两个时辰不在军中,任是谁都寻不到人,难不成,这两个时辰,他不是去瞧这位沈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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