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捉虫)
军营之中, 祁祯刚刚打马归来。
在祁祯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人竟是秦湘的夫君郑国公府世子郑经宴。
按理说郑经宴奉命监国,此时不该离开金陵都城。
暗卫远远瞧见, 心里一惊, 暗道莫不是京城出了大事,竟惊动了郑经宴亲自过来边城。
祁祯与郑经宴两人翻身下马, 往中军帐门走去。
候在帐门处的暗卫里, 有一个正是这段时日里每日来往军营与玲珑居住的小院禀告近况的人。
这人因着秦湘突然到访小院还硬闯了进去,急急便赶往军营这边禀告,而今不过刚刚到军营外, 脸上跑出来的汗都还未干透, 便见到了祁祯两人。
他这一连神色匆匆, 倒是惹了祁祯注目, 以为是玲珑出了什么事。
“玲珑出了何事?”祁祯凝眉问道。
暗卫闻言,忙摇了摇头。
祁祯见状稍稍安心, 回首看了眼留在中军帐外的马匹, 才抬步又往帐中踏去。
随口问道:“既是她无事,何事需得这般匆匆忙忙的赶来。”
暗卫抹了把汗, 悄悄看了眼祁祯身后跟着的郑经宴, 想到那跋扈的世子夫人,还未开口回话,便被郑经宴开口接了话茬。
“许是今日阿湘去了小院, 行事莽撞惊到了这些暗卫。”
秦湘?祁祯少时也算是和秦湘打过交道,至秦湘嫁给郑经宴后,更是时常听闻, 这是位河东狮。
算算关系, 秦湘是宁安侯夫人那边的亲戚, 玲珑依着规矩,唤她表姐。
祁祯记得前世,这秦湘,还曾被朝中与郑经宴不合的朝臣参过辱骂圣上,被骂的人自然就是他。
秦湘前世骂他,言语中提及的也是因玲珑故去。
祁祯知晓秦湘和玲珑的情意,前世不曾因秦湘辱骂圣上问罪,今生自然也不会因秦湘闯那小院去见玲珑,当真重罚了她。
可即便不重罚,秦湘也是抗旨了,祁祯眉心微拧,启唇问郑经宴:“秦湘去小院作甚?”
郑经宴也算是熟悉祁祯性子的人,能猜得出祁祯定是不喜秦湘过去小院见沈玲珑。
可秦湘铁了心要去,他是拦不住的,只能如今在祁祯面前,尽量为秦湘找补。
郑经宴暗暗呼了口气,开口解释:“陛下,阿湘和沈二姑娘少时是手帕交,早先听闻她出事,便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前些时日您传信回京,要沈二姑娘身边从前伺候的婢女打京中赶来边城伺候旧主,阿湘和沈大姑娘便猜测是沈二姑娘尚在人世,一心要来看望”
“她有孕在身,铁了心要来,臣哪里敢拦。原本她是和沈家大姑娘一道过来的,只是沈家大姑娘病重,路上耽搁了脚程,臣有要事需得亲自向您禀告,便与阿湘先一步赶了来,入城之后阿湘去见了沈二姑娘,臣则去求见了陛下您。”
见了也就见了,秦湘也惹不出什么麻烦来。
可沈沁柳,同秦湘却是不同。
若是沈沁柳见了玲珑……
时至今日,祁祯已然知晓那沈沁柳和自己一般,都是带着前世记忆的人。
更何况,今生的玲珑,是因封后之事失望,即便祁祯不曾当真娶了她的姐姐,也是不敢让沈沁柳出现在她眼前刺激她情绪的。
秦湘不算什么,可沈沁柳,不能出现在玲珑面前。
祁祯抿了抿唇,唤了暗卫近前道:“派人拦了沈家大姑娘,告诉她只将那婢女带回即可,不劳她亲自过来一趟。”
暗卫领命离开,祁祯摆手示意除郑经宴的其余人,悉数退下。
军帐中静寂至极,祁祯垂眸倒了盏茶,轻压了口,抬眼问道:“你确定,那鞑靼先王血脉,是祁墨?”
郑经宴微微颔首,回道:“臣确定,这事,是臣亲自查的,京中宗室皇嗣一一算在内,自鞑靼先王出事后十年内诞下的男婴,不足五个,这五个里,三个夭折,仅余两位,一个是二殿下,一个是三殿下。”
三殿下是贵妃的儿子,生母可考。
二殿下祁墨的生母,却只是一个宫中女婢,早早死了,宫里的档案也查不到他生母的出身。
祁祯原本只以为,是宫中争斗,才使得祁墨生母身份不明。
倒是没想过,那祁墨的生母,可能是鞑靼人。
祁祯扶额低眸,久久未曾言语,他想到前世那个破开皮肉将玉玺藏于骨肉中的祁墨,实在不能想像他会是鞑靼血脉,更无法想象他日后会通敌叛国背刺大邺。
良久之后,才开口道:“这事,切勿走漏半点风声,只你知我知。京中宗室也好,朝中重臣也罢,都不能泄露。你再查一查,祁墨再如何,也是大邺的皇子,他不该是祁涟那等子作恶之辈,即便他真是鞑靼血脉,我也不觉得,他会做出叛国之事。”
郑经宴闻言看向祁祯,想到祁祯在登基后放祁墨封王离京之事,心中一叹。
皇家再是无情,兄弟也是兄弟。
如三皇子那般的也就罢了,注定的死敌难解,可祁墨,终究不曾对祁祯动过杀心。
祁祯待他,或许还是有几分血缘亲情的,不然也不会在登基之后给他封地放他离境。
可惜,祁墨,大抵是不能承祁祯的这份情了。
郑经宴低叹过后,又回道:“陛下,暗卫应当禀告过您,二殿下的腿疾,已然痊愈,他而今不在封地,藏身于巫族之地,那巫族,可是和鞑靼勾结不浅啊。”
祁祯抿唇思量,瞬息后抬眼望向一旁挂着的长剑,阖了阖眼,回道:“祁墨若真敢叛国,我自然会亲手结果了他。”
这句话出口之时,与寻常音色无二,可郑经宴熟悉祁祯,自然也听出了这话语之中,暗藏的杀机。
祁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更不怕背杀弟的骂名。
他此言一出,便是当真做了决断。
祁墨真敢放肆,他定会取他性命祭旗。
郑经宴想到旧时京中那总坐在轮椅上,无论如何受三皇子欺辱,都仍面色平和的祁墨,无声轻叹,心道,只盼着祁墨悬崖勒马,不要真断送了性命,悔之晚矣。
此事祁祯心中已有决断,郑经宴也不再多言。
郑经宴扫了眼空寂的军帐,本欲告退离开,突然想起赶来的路上听心腹提及的传闻,犹豫了番,出口问道:“听闻你在洛阳,杀了陇西李家仅剩的独苗?”
这陇西李家,正是李睦的宗族。
郑经宴口中的唯一独苗,自然也就是李睦了。
郑经宴这话问出口,也唤起了祁祯关于洛阳那个雨夜,关于李睦的记忆。
祁祯抿唇未语,郑经宴在一旁瞧着他神色,心道,看来传言非虚,沈玲珑的情郎,当真是那李家的独苗。
沈玲珑在祁祯这儿,那可是心尖尖上的逆鳞,哪里容得下旁人沾惹半分。
李睦敢沾她,祁祯怕是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泄恨。
可正当李睦如此以为,感叹李睦估摸着是真死无全尸之时,眼前的祁祯,却忽然开了口。
他话音平缓,瞧着古井无波。
开口道:“他没死。”
话落饮尽茶盏中的冷茶,低眸瞧着空了的杯盏。
祁祯那夜说生死由命,是当真要听天由命,故而并未留下后手追杀李睦,也没有吩咐过洛阳的暗卫彻底处置李睦。
李睦沾惹了沈玲珑,祁祯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自是半分不假。
那夜盛怒之下,更是全无理智,到最后说出听天由命,也不过是想着,天命不会留下李睦性命。
可那夜之后,祁祯理智回笼,才算是渐渐知晓反应过来,这步棋,错的是多么离谱。
从来活人争不过死人。
他作甚要在沈玲珑心中当个恶人,反将李睦留作她心头的白月光。
不过就是个区区江湖狂生罢了,能翻出什么风浪。
沈玲珑心中有他又能如何,天长日久,永隔不见,自会淡忘。
即便不忘,又能如何呢?
无非就是一段挂念罢了,他会与玲珑相伴终老,至于李睦,呵,过往云烟罢了,百年之后,甚至都未必会被玲珑记得。
祁祯想通这事之后,才绝了去杀李睦的心思,甚至逼着自己不在意沈玲珑眼里心里枕边身侧有过另一个男人。
直到那一夜。
小院里红烛罗帐,她在他耳畔唤旁人名姓。
没有哪个男人忍得下这般的屈辱不堪,祁祯自然也不例外。
他即便再是清楚沈玲珑眼下早已将自己认成了李睦,也受不住床榻之上她唤旁人名姓。
那夜理智全无,宣泄放肆之后,落荒而逃。
事后祁祯怎么想不明白,不过短短数月,沈玲珑怎么就能这般轻易移情别恋,那李睦,又怎么会在数月内,同玲珑生出那般舍生求死的情意。
于是他派了人去彻查了李睦和玲珑的从前过往,事无巨细一一彻查。
一查才知从前过往的因缘际会。
原来李睦和沈玲珑不是相识短短数月,而是自幼时起始,数载不止的情份。
郎骑竹马来,两小无嫌猜。
她与李睦,幼时该是何等的亲近。
以至于私定终身,以至于分别后一病不起,以至于她……在多年后的上元夜,看着他的眉眼怔怔出神。
南苑东宫,她无数次说过最喜欢他的眉眼。
祁祯一直以为,沈玲珑只是简单的喜欢他这副生的出众的眉眼罢了。
从未想过,她是借他的眼眸,望另一个人。
更不曾想过,那些年的情爱,不过是她不能重遇旧时郎君,将他这个赝品作替身用以聊解相思苦处罢了。
她与李睦青梅竹马自幼相识,远远早于自己。
祁祯从前一直以为,沈玲珑最爱自己。
他也一直认为,这份爱,不会凋零,不会枯萎,即便是他稍有挥霍,也定会回来。
可他从未想过,沈玲珑的这份情爱,在这一世,最初给的并不是他,
他只是沈玲珑退而求其次的赝品。
这一切好似都是报应,是他前生负人深情的报应。
祁祯记得前世的沈玲珑,记得那个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沈玲珑。
前世的沈玲珑,从来不记得李睦,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
可祁祯呢?他辜负了她。
他应下父皇择旁人为妻,他只是将她视作妾室宠妃。
他始终认为,沈玲珑,配不上皇后之位。
他辜负了那个小姑娘待他的一腔深情。
他以为求得一次重来的机会,可以换得另一个结局。
却没想到,命运是这样残忍,让他前世辜负的姑娘,早早爱上旁人,让他成为了她的退而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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