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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


夜风明月拂身,  祁祯推门踏出内室。

        那名在玲珑身边伺候的暗卫一直候在门外,神色很是踌躇犹豫。

        祁祯踏出内室,  视线从她身上淡淡扫过,  启唇道:“玲珑这里朕另有安排,明日你便回京中暗卫营。”

        他说这话时脚步未停,话音落下,  人也行过了暗卫身旁。

        听了祁祯这话,再眼瞧着祁祯走远,暗卫踌躇犹豫的神色猛地一滞,  心一横,抬步追了上去,  近前道:“主子,  奴才还有事要禀,  事涉沈姑娘,还请主子留步。”

        祁祯闻言脚步微顿,问道:“何事?”

        那暗卫面色稍有为难,  祁祯眉心微蹙,隐有不耐。

        暗卫忙垂首禀道:“沈姑娘、沈姑娘她,  许是有孕了……”

        这句话落,  祁祯当即侧眸,眼里神色难辨。

        他抬眼望向明月映照下的内室房门,掌心紧攥,喉头滚动,声音满带压抑,  启唇道:“什么时候知道的?可请郎中看过。”

        暗卫据实回道:“近日察觉的不对,  沈姑娘月事已有月余未至,  每日嗜睡偶有呕吐,  奴婢和另一位婢女都觉得,是有孕之象,只是还未请郎中看过。不过姑娘吩咐说,明日请郎中过府把脉。”

        祁祯的脸色随着暗卫的话语愈加冷沉,瞧不出半分喜色。

        暗卫只以为,祁祯是忧心沈玲珑二嫁,孩子名份难定。

        却不知晓,祁祯冷沉的脸色之下,暗藏着无尽的恐惧惊惶。

        洛阳城下一尸两命,于沈玲珑是苦难,于祁祯,又何尝不是悲痛。

        他怕极了沈玲珑再度遭逢那样的苦难,于是费尽心思想要避开,不欲让她再有身孕。

        他当然希望他能和沈玲珑有可人疼爱的儿女,可是,他更怕命运曲折残忍,给他一点甜头,是为了让他日后在刀尖将甜水化作心头血水。

        祁祯怕今生耗尽心思,她仍是如前世一般不可避免的在这样的时候,怀了身孕。

        他怕命运早定,所有的一切,前世种种旧事,都无法避免。

        祁祯掌心紧攥,压着手上颤意,眼里望向内室房门的眸光,尽是一旁暗卫读不懂的情绪。

        他久久沉默,半晌未语,始终立在院中。

        明月渐渐西沉,晓光熹微亮起,祁祯始终立在院中,紧望着玲珑安睡的内室。

        军中留守之人打马赶来,送来程渡急奏,说是有要事禀告,催祁祯尽快赶回军中。

        祁祯接到程渡急奏,方才恍然回身。

        他喉头微动,吩咐道:“让太医过来候着,姑娘何时醒了,何时把脉。把脉后让太医亲自来禀。”因着祁祯火场旧伤仍未痊愈,军中一直有位随身太医跟着照料他的伤情。

        暗卫也知晓那位太医需得随身照料祁祯,闻言神色微变,想到玲珑身孕之事,不过只需探脉即可,外头请个郎中就是,有心劝祁祯将太医留在身边,还未开口,便被眼前祁祯的模样,给惊了一惊。

        祁祯方才话落后,便抬步下了门前石阶。

        那石阶不过短短四阶而已,可祁祯竟在踏下第二阶时,猛地跌了下去。他在这寒夜里立了太久太久,加之心绪不稳,这才在石阶上砸了下来。

        祁祯整个人往下砸去,暗卫惊呼了声,也顾不上旁的了,只一心担忧祁祯给砸出个好歹来。

        石阶下的祁祯,形容狼狈,掌心撑在地上,方才稳住身形。

        这石阶下隐有碎石,一砸一撑,便将祁祯掌心皮肉扎破。

        暗卫正欲上前扶人,祁祯已然撑着石阶起身。

        他将渗出血色的掌心藏在袖中,好似压根不曾跌过一跤般,继续抬步往院门外走去。

        暗卫恍惚间还以为方才是自己花了眼。

        可今夜的月光将石阶下碎石上的血色映的清晰可见,格外刺眼,也让暗卫明白,就在方才,从来沉稳的祁祯,竟生生从阶前跌了下去。

        祁祯回到营中之时,程渡早已候在中军帐外。

        帐外人影寥寥,程渡和郑经宴两人在那儿来回踱步,瞧着很是焦急。

        程渡急奏中只是同祁祯道有要事,催他速归,却未曾提及究竟是出了何事,以至于他这般急着催祁祯回来议事。

        祁祯赶到后,翻身下马,撩了马鞭往军帐走来。

        程渡和郑经宴候在军帐门口处,眼见祁祯踏进帐内,疾疾跟了进去,追到祁祯身边,心道这祖宗可算是回来了。

        “说吧,究竟是如何了。”祁祯捏了捏眉心,启唇道。

        程渡和郑经宴对视了眼,程渡先一步开口道:“鞑靼动兵劫掠,臣依着陛下吩咐,将南下劫掠之人,围困枭首,送于鞑靼王帐,鞑靼首领气急,不顾内乱,举兵南下,边境线上,已有五万之众。”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都要冰寒许多,尤其是塞外的鞑靼地界。

        冰雪天气之后,牲畜冻死不少,鞑靼从来以劫掠为生,加之此前先帝对待鞑靼在边城劫掠百姓的行径,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是助长了鞑靼的野心。

        故而天气稍好后,鞑靼稍稍缓过劲儿来,便又动了劫掠的心思。

        祁祯和先帝不同,他容不下鞑靼兴兵折辱,也早存了动手的心思,算准了他们定会南下劫掠,命程渡将边境线上城池布防皆改为外松内紧,引鞑靼入城,再围城击杀。

        而后,将其首级,送入鞑靼王帐。

        那批鞑靼人的首级,尚不及他们数十年来劫掠边城城池烧杀抢夺的十之一二。

        祁祯铁了心要战,打的就是激怒鞑靼好让他们能失了理智不顾内乱动兵。

        既是注定要打,趁着鞑靼内乱时动兵,远比待鞑靼平定内乱后时机合适。

        可这些,原就是祁祯早就谋算好的,程渡早该知晓,怎么会是这副如此焦急的模样。

        祁祯眉心微拧,隐有不解。

        下一瞬,郑经宴跟着开口,话音一出,祁祯才算知道为何他二人今日皆是神色焦急的模样。

        “鞑靼动兵之时,许是惊了先帝,竟偷偷联络朝臣,回了京城。”

        郑经宴这话一出,祁祯神色一变。

        他抬眼看向郑经宴,眼里神色冷沉,口中道:“扬州刺史是朕心腹,父皇身边更是只有我们的人,他怎么能偷偷联络朝臣,又是如何到的京城?”

        祁祯话音隐有质问,郑经宴抹了把汗,想到那幕后之人,据实回道:“是祁墨。祁墨手下有一批人马,臣不知这批人马究竟是何方神圣,可这批人,皆是悍勇。扬州刺史已被他们斩杀,就在昨日,别宫之中的宫人奴婢,悉数被杀,祁墨借着先帝对鞑靼时局的担忧,劝先帝入京还朝,眼下已抵达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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