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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 115 章


临安城内,  玲珑落榻在皇后少时所居的宅院中。

        庄子里都是国公府旧时老奴,奴才们并不曾见过玲珑,也不知道宫中的弯弯绕绕,  皇后让嬷嬷同奴才们说玲珑是她亲友家中的小辈,因怜她无长辈照拂,才安排了人在她身边伺候。

        临安的奴才不比京城宫人知晓内情,大都不曾多想,  只以为真是如此。

        *

        自打在临安码头上岸,  玲珑已然在此处住了半月,可那害喜之症不仅未曾缓解,反倒是愈加的严重。

        今日一大早,  奴才们刚奉了早膳进去,玲珑不过只尝了一口,便难受的呕了好一阵。

        她抚着心口呕着,  眼里泛着泪花。

        秋水瞧着心疼,拿着温水浸湿的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着,  连连叹气,问身边嬷嬷道:“嬷嬷,  主子这般难受着可如何是好,总该寻个能缓解害喜之症的方子或是请个善为妇人养胎的郎中照料着方才能成。”

        嬷嬷也跟着叹气,摇头同玲珑道:“唉,  老奴这些年也算是见过不少有身孕的妇人,可如姑娘这般难受的,  倒是少见。”

        两人说话间,  玲珑舒了口气稍稍缓过劲来,  垂手抚了抚小腹。

        她本就身子单薄,  这孩子月份也浅,  并未如何显怀,瞧着小腹不过微微隆起。

        玲珑回忆前世自己有孕之时,怎么也想不起曾因害喜这般难受过。那时她初初得知有孕,不久后便被绑了去,颠沛奔波无片刻安稳,唯独腹中孩子从未折腾过她,好似是知晓母亲艰难,分外懂事。

        如今她日子比之前世怀胎之时不知平稳多少,也未曾遭什么罪,这孩子却好生闹腾。

        玲珑摇头笑了笑,唇畔笑意温柔,又带着几分无奈。

        她笑容虽浅淡,却也将眉眼间那害喜带来的疲惫憔悴给冲淡了不少。

        *

        初初得知有孕之时,玲珑满心惶恐,唯恐步前世后尘。

        后来战战兢兢,辗转来到临安,临安平和安逸,小院里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感受着腹中孩子一日日的存在,心里那份担忧惶恐,逐渐被这平静祥和的日子压下。

        她想,祁祯重活一次,即便不能算尽时局,总也会借着预知的先机谋算,前世的动荡可怖,今生未必就会重演。

        可来日究竟如何,怕是自是的玲珑,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的。

        ……

        嬷嬷瞧着玲珑抚过小腹时眉眼间的温柔模样,想到祁祯信中所言,欣慰的笑了笑。

        祁祯在信中说,沈姑娘未必想要这个孩子,叮嘱嬷嬷务必尽心伺候,多费些心思在旁劝慰,宽一宽她的心。

        嬷嬷见信之时心中便觉诧异,祁祯眼下已是新帝,膝下至今空虚,这孩子生下来便是皇长子,诞育皇长子的福分,世上怎会又女子不愿?

        祁祯信中所言,嬷嬷初时并不相信,只以为是这位沈姑娘为在祁祯跟前拿乔争宠,做的一番好戏。

        待到玲珑身边时,方才察觉到这位沈姑娘对腹中子嗣,的确是算不上欢喜,瞧着平素的模样,倒是忧恐的厉害。

        嬷嬷一路伺候着,也是一路提心吊胆。

        到了临安安顿下来这些日子后,总算是瞧见沈姑娘眼里散了愁绪,偶尔也能瞧见她同旁的孕中女子般,眉眼温柔的抚着小腹,嬷嬷总算是松了口气。

        说来也怪,这沈姑娘瞧着娇娇柔柔的,可嬷嬷却总觉得,眼前的娇柔女子,骨子里大抵是个邪性脾气,瞧着她一路忧恐似是不喜腹中胎儿的模样,便唯恐半道上她暗地里一碗落子汤打了这孩子。

        如今瞧着玲珑眉眼温柔,终于是安了心,却也还是顾忌担忧着玲珑身子的心。

        玲珑害喜的着实厉害,原定的过些时日待孩子月份大了胎也稳住之时出海,如今看来,怕是也要耽搁。

        不仅嬷嬷担忧,玲珑身边伺候的婢女秋水也是成日里心疼主子受苦。

        眼瞧着主子神色憔悴,秋水耐不住性子,又道了句:“主子这日日受罪,也不是回事啊,嬷嬷可有打算?总不能一直这般让主子遭罪罢。”

        这番话语气急躁,话里话外都有了些不满。

        这嬷嬷虽是医女出身,极为擅长妇人安胎调养,可这么些时日过去,也没见她照顾的主子的害喜之症好上多少,秋水自然是不满的。

        嬷嬷听出秋水言语间的不满,也未同她计较,反倒开口道:“临安有位太医院致仕的老太医,早年间二殿下生母有孕,宫里太医个个都说胎儿难保,多亏这太医医术高明,才保了二殿下顺利降生。奴婢今个儿晚些时候便去请老太医过来一趟,瞧瞧可有什么法子能缓解姑娘的害喜之症。”

        二殿下?祁墨?玲珑眉心微蹙,隐隐有些不喜。

        那祁墨行事下作,这太医同他有牵扯,玲珑却是有些不大敢用。

        如此想着,便开口道:“那二殿下如今和祁祯可是夺位的死对头,这太医若是同他有牵扯,怕是不妙……”

        玲珑话音未落,嬷嬷便回道:“姑娘不必多虑,那太医不过是早年伺候过二殿下怀孕的生母罢了,宫中擅妇人安胎的太医本就寥寥几个,皇后有孕贵妃有孕,这位老太医也得从旁看顾,可不单单是给二殿下生母安过胎。何况这老太医早些年便致仕了,离京之时,二殿下约莫不过十岁罢了,能有什么多深的牵扯。”

        玲珑闻言,转念一想,心道也是。毕竟是宫中太医,阖宫嫔妃哪个有孕他们不都得伺候着,况且这太医又早已致仕,能同祁墨有什么过深的牵扯。

        两人说话间,玲珑不知怎的又干呕了起来,难受的直掉眼泪。

        秋水在旁瞧着,心疼的厉害,急急便道:“嬷嬷还不快去安排人请太医来给我们姑娘瞧瞧,这般难受着可是要将我们小姐折磨死了!”

        嬷嬷见状也是心焦,闻言连应了声,见玲珑未有阻拦之意,忙抬步出了内室,请老太医去了。

        老太医就在临安城住着,没用多久,嬷嬷便带着人来了,这老太医年岁是真的长,走起路来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扶着身旁药童,瞧着约莫得有古稀年纪不止。

        嬷嬷引着太医入内,玲珑强压下难受,道了句:“有劳老太医辛苦一趟。”方才将手腕搭在看诊的软条上。

        老太医探了探玲珑脉象,眯了眯眼隐有打量,半晌后才咳了声开口道:“贵人身子骨弱,子嗣之事应是艰难,这胎得来可是不易,万望珍重调养。”

        他自是瞧出了玲珑用过避子物件,可宫中浸淫数十年,自是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故而只是提点了句好生安胎。

        玲珑点了点头,抚了抚小腹,抿唇未语。

        嬷嬷在旁瞧着,适时开口道:“我家主子害喜之症厉害的紧,吃吃不好,睡睡不香,长此以往,怕是母子都有损伤,不知老太医可有法子缓解一二?”

        老太医闻言略一思索。回道:“老朽开个方子,每日按着方子煎药服下,虽未必能根治害喜,想来也能缓解不少。害喜原就不算是病,有的女子孕中害喜厉害的吓人,有的却如没事人一般,说来说去,这害喜之症,倒是全看时运了,贵人福泽深厚,想来不日定能缓解。”

        玲珑谢过老太医后,便吩咐秋水拿了方子煎药,让嬷嬷送老太医回府。

        嬷嬷送老太医出府之时,隐晦提了提玲珑这胎的贵重,老太医猜出了一二,一时提心吊胆,唯恐照料不周再惹来祸患。

        故而自打这日之后,老太医日日都亲自登门煎药,为玲珑请了平安脉方才回府。

        老太医毕竟已是古稀之年,每日奔波甚是疲累。

        玲珑瞧他来往奔波疲累,有回险些晕在院门前,便特意交代了让他不必日日都来,又问了他可有徒弟,叮嘱他在家休养即可,平素煎药请脉的活计,让药童和徒弟来做就是,若有要紧事,自会让人前去请他。

        老太医这身子骨,着实是熬不住了,便也没在坚持,依着玲珑的话在家好生休养了阵,每日只交代药童和徒弟过来请脉煎药。

        *

        小院里安稳闲逸,日日萦着药材的清苦味儿,玲珑这般吃了一段时日的药,害喜之症倒真缓解了不少,眼瞧着脸色红润许多。

        她这处平静安逸,却不知临安城内,早已是暗潮涌动。

        城郊一处山庄,暗室里屯了不少人马,每日晚间刀剑寒光亮的吓人。

        而这处城郊山庄的主人,正是那每日都坐在轮椅上的祁墨。

        他早已到了临安,也早知玲珑眼下身在何处,却迟迟不曾动手。

        自打从贵妃口中知晓玲珑身边有皇后的人后,祁墨便猜到了玲珑落脚之地。

        待到了临安暗中打探之后,确认玲珑下落,便按兵不动,守在这处城郊庄子,静待时机。

        他那表舅眼下已在海外寻父皇,待得他寻到父皇之日,消息传回金陵,也便是自己在临安动手之时了。

        祁祯在玲珑身边安了太多人手,贸然动作,必定不能得手。

        可若是这批人手能稍稍调走一些,便是只调离三分之一,祁墨也能有十之一二的胜算。

        而今在临安按兵不动,他是在赌,赌一个玲珑身边的人手,被调走另作他用的时机。

        若是祁祯人在金陵,祁墨自然不敢赌,可眼下,祁祯远在边塞,这江南地界,他天高皇帝远,未必能事事周全。

        如今坐镇金陵的是郑经宴,皇帝一旦出事,郑经宴身在金陵不便动作,临安城中这批看护玲珑的人马,便是最适宜出海去护皇帝的人手。

        郑经宴自然不会全然将玲珑身边人手调走,可他但凡是调了,哪怕只是三分之一,祁墨也能有几分胜算。

        何况那给玲珑看诊的老太医,便是祁墨这一身医术最早的师父。

        虽则那老太医初时授他医术,不过是瞧他可怜,教他些自救的法子罢了,两人并无多少情谊,更算不上是师徒。

        可祁墨到底是有法子能借他这幼年师父,将手伸进玲珑而今所居的院子。

        *

        这一夜的临安城看似风平浪静,一只自金陵飞往临安城郊山庄的信鸽落在祁墨轮椅扶手上,破了临安面上的风平浪静。

        祁墨抬手接下信鸽所带的密信,垂眼看了信中内容。

        一瞬后,他的声音在静寂夜色中响起。

        “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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