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荒野


意识到毒素无法影响冬葵,  藤蔓也抵挡不住锋利的单分子剑刃,这些灵活的植物丢下冬葵,追上徐渺的脚步。

        一根根藤蔓几乎贴着徐渺脚后跟扎进泥地,  溅起一蓬蓬泥水,凛冽的剑光紧随而至,  一次又一次把它们搅碎。这剑光织得比雨还密,  把珠帘似的夜雨斩断,  也把藤蔓凌厉的攻击打断。

        不把这个女人解决,  它就不可能除掉徐渺。藤蔓猛然顿住,顷刻间聚到一起,  拧成一根比冬葵腰都粗的长鞭,  携着呼啸风声朝冬葵迎面砸去。冬葵一点剑尖,  轻盈跃起,与鞭身擦肩而过,  单兵护甲立时被刮去一层,  仿生皮肤也被蹭掉部分,露出内里银白色的合金肢体。

        森林深处,树干上的扭曲人脸嘴唇蠕动,发出古怪的非男非女的声音,  下一秒这粗壮长鞭甩向冬葵,  要把她拦腰抽断,  冬葵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抽中,  哪怕是仿生人,脊椎断裂也会失去行动的能力。

        一只红铜色的线圈突然被扔到藤蔓拧成的长鞭面前。

        藤蔓下意识顿了顿,冬葵迅速后退。

        它接着要追,一道蓝紫色电弧从线圈中间的放电端遽然涌出,  高达30万伏特的人造闪电尽数倾泻在它体表,黑暗被刺破,众人清楚地看到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藤蔓被电弧缠住癫狂抽搐,深绿色的枝叶被电得焦黑枯萎。

        008等人惊愕一瞬,欣喜扭头望向抛出线圈按下按钮的徐渺,与她电子脑相连的冬葵尽管早已知道计划,有了心理准备,依然吃惊地愣了一下。她抬手擦了擦护目镜上的雨水,转头去看徐渺,嘴角扬起,刚要说什么,神色突然凝固。

        徐渺从她的表情中读出异样,耳朵捕捉到风雨中几不可察的引擎声响,握住匕首的手才刚抬起,腰间就蓦地一紧,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外骨骼装甲。

        “渺渺——”

        “徐小姐!”

        “徐渺小姐!”

        冬葵与008等人焦急的呼喊传入徐渺耳中,她眼前的景象却已经扭曲变形晕开一圈圈五彩光轮,她模糊地看到冬葵朝她扑过来,嘴里还在喊着什么,她下意识也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冬葵,手指却穿过光轮,只捞到一点荧光。

        之后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像是被丢进滚筒洗衣机旋转了无数圈,徐渺听到一声微弱的“喵”叫,捂住胸口把掉出的黑猫塞回去,忍住弓下腰呕吐的冲动,反手将匕首掼向身后。

        她非常确信匕首刺入了那具外骨骼装甲的缝隙,手上却没有感受到刺破血肉的实感,她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峻冷的女声,女声严厉地训斥了她,仿佛实验课上抓到违规操作的老师:“不想活了吗?空间跳跃的时候不要乱动,抓好你的猫,别让他掉下去!”

        说话的同时,拦在徐渺腰间的手往上一提,把徐渺直接提到了坚硬的机车座位上。

        徐渺抓住座位边缘转身望去,眼前赫然出现一具漆黑的外骨骼装甲,装甲内却没有实体,只有森森烟雾缭绕。

        空间跳跃,机车,骑士。

        一个名字从记忆深处涌出,浮现在徐渺的大脑中:“黑骑士。”

        她压抑着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强烈恐惧,凝望着黑洞洞的外骨骼装甲。

        烟雾浮动,不知声音从哪发出:“认识我?”女声若有所思,“策反那些蛇人的果然是你,别担心,我不会杀你。”她注视着徐渺——尽管她没有眼睛,徐渺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我听说了你的事,你是个好孩子,但太年轻,需要好好学习。”

        冬葵僵硬地站在原地,一秒钟前徐渺还站在这里向她微笑,现在却已经无影无踪,是奥罗拉的援兵吗?她望向特斯拉线圈对面的藤蔓,藤蔓被电倒在地,已经失去了活性,她走过去拽起被电糊的藤蔓,询问它发生了什么,却已经得不到任何回应。

        几名南家仆人抱住她:“我们回列车上,南家专用设备可以向城市拨打求救电话,我们这就去求援,南家有世界上最强的安保部队,一定能救回徐渺小姐。”

        冬葵好像没听见,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她想要去找徐渺,可是茫茫天地亘古长夜,照明弹炫目的光辉湮灭在森林深处,象龟的动静远去了,荒芜的大地也安静了。

        就连雨声也渐渐小下去,死寂从四面八方环抱住她,那道熟悉身影终究无处可寻了。

        列车长守在驾驶室,焦躁不安地转着圈,等待着小队平安回归。象龟走了许久,雨势已经减小,淅淅沥沥的细雨斜打在窗玻璃上,厚重的乌云散开,东方地平线露出微弱的曦光,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遇到了什么事吗?按理说那些照明弹不光能引走象龟,也能把附近中小型变异生物都吸引过去,回来的路远比去时安全。

        车顶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列车长连忙驻足,扭头往窗外望去。

        特战小队的成员们挨个翻进窗,带进湿漉漉的水汽,每一个都行动敏捷,完好无损,空气中只有雨后的泥土气,没有一点血腥味,太好了,没有人受伤。

        列车长露出笑容,正要说话,突然发现大家摘了头盔,靠在车厢壁上,坐在地板上,垂着头,垮着肩,气氛沉凝。

        怎么回事?他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笑容也随之凝固,这些年轻的面孔里少了一个人。

        “徐——徐小姐呢?”他来回检查着,和脑海里那张脸比对着,也许是他不小心漏掉了,大家都回来了,怎么就少了徐渺,怎么会呢?

        “她被人抓走了。”有个乘务员小声说,她以为她会害怕徐氏财团的问责,可她惊讶地发现她完全不在乎,她只觉得难受,藤蔓偷袭队伍时,是徐渺小姐救了她,而她却眼睁睁看着徐渺小姐被那不知是人还是幽灵的存在带走,什么都做不了。

        她决定了,不管徐氏财团会怎么处置她,她都心甘情愿接受惩处。

        “被人抓走了?”徐嘉盈站起身,撑着办公桌面,盯着安保部长,“你确定是被抓走,而不是她自己钻进了荒野?”

        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被人占据身体的恐惧,她已经明白徐渺是多么可怕的人物,以前太小看她了,对她的事必须打起十二分警惕。

        因此即便夺回了身体,徐嘉盈也没有轻举妄动,她注视着徐渺抵达西特维尔,又看着她离开,在她的预想中,春雨市将是她们较量的舞台。

        可列车怎么突然出事了,她怎么就会被抓走了?

        “我们把现场所有人单独提审了,确实是被抓走了,没人能看清是什么东西动的手,很多人认为那是个游荡在荒野中的幽灵,甚至有人觉得徐渺已经被带去地狱。”

        “就算真的堕入地狱,”徐嘉盈冷笑一声,“她恐怕也能爬出来。”她沉吟片刻,“直接搜索他们的脑机记录,把惠子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惠子可能已经叛变了,徐嘉盈漠然想着,不然她不会发现不了徐渺身上的问题。

        她打开惠子的芯片资料,被徐渺吞噬意识的后遗症还在,她时常恍惚,精力不济,有时候甚至不能自如控制身体,但仪式效果也没有被完全消除,徐渺过人的天赋终究留下了一点。

        叛变的仿生人倒也不急着销毁,有底层逻辑在,她跳不出主人的手掌心。

        南邵收走了温浅浅的终端,打开了房间内的空气净化器,吃的喝的一样不碰:“南家会尽全力搜救,但你不要擅自行动。”他神色凝重,“浅浅,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如果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连我也保不住你。”

        温浅浅温驯地点了点头,并不反驳南邵:“我只是在想,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你想要一个名分?徐渺毕竟生死未知,等我们找到她……”

        “我的意思是,你想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像现在这样看你母亲的脸色行事吗?”对南邵的愚钝与幼稚,温浅浅不是不失望的,这段时间鲸吞蚕食着南邵在町野的势力,油然而生的隐秘快.感也荡然无存了,在这样一个天真无知的人手里夺取到权力,并不算多么值得自豪的事,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想无谓的男女关系。

        南邵大脑运转着,消化着温浅浅话里的意思,他是南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等到母亲退位,自然就能接掌南家的全部,浅浅怎么比他还急?是因为她以为,渺渺遇到危险时他无能为力吗?

        他一向高人一等的自尊心被击中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浅浅心里的形象变成了这样:“我只是尊重她,并不是看她脸色行事。”他神色沉沉地道,浅浅不理解他,他愿意多泄露一点内部消息,让她明白他已经做出了多少努力,“渺渺是在荒野里被奥罗拉掳走的,他们带她去了荒野的腹地,那里人迹罕至,是孕育怪物的乐园,即使如此,南家也派出了大部队在列车附近搜寻她的身影,这不是母亲的命令,她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同意,是我下令让安保部队出动的。”

        “我都知道的。”温浅浅笑一笑,柔声安抚道,“我知道你做了很多,你有很多身不由己,是我不好,一着急忘了你的处境。”

        我有什么身不由己?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坐拥南氏集团的少主,是南家家主唯一的继承人,未来整个世界都由我掌舵。

        南邵用力抿了抿唇,又听到温浅浅叹了口气,轻飘飘地说:“要是你和嘉盈小姐一样已经执掌南氏,可能就不用顾虑你母亲同不同意了吧。”

        徐嘉盈自然是比他更有话语权的,但那毕竟是特殊情况,要不是徐建龙暴毙,她也不能这么快上位——

        南邵思绪一滞,一个冰冷的念头从心底生出,新一代想要掌权,可并不只有按部就班等待上一代让位这一个方法啊。

        他迟疑地望向温浅浅,女孩子神色温柔,眉头轻蹙,似乎只是在担忧朋友的安危,完全没有诱导他往这方面想的意思。

        应该是他想多了,南邵想着,南湫石温和下隐藏着的铁血与强势,这些天来种种不顺心,却都涌上了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温浅浅注视着他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什么都没有说。

        一只知更鸟从窗外掠过,迎向云销雨霁后初升的朝阳,常年游弋在町野上空的飞艇突然停下,投放在楼宇间的人像广告仰起头颅,目光越过重重高楼,望向遥远的荒野深处。

        信息部长向徐嘉盈汇报:“zer突然数据过载,死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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