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千万不可以恨她
青娘的心微微紧张了起来，她没有说话，只看着郑逢时的眼睛。
郑逢时被青娘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转过目光，清了清喉咙说，“你别这么看我，被你看得挺那什么的。”
“将军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青娘的眼睫轻颤着，轻声问道，“难不成将军是想拿我去要挟他？”
郑逢时一震，立马向着青娘看了过去。
青娘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将军，我劝您们不要再起这种心思，我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和他也再没有了干系，就算你们把我绑上前线也不会有用的！”
郑逢时听了这话，眼睛顿时气红了，他抬起手猛地一拍桌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我能做这种下三烂的事？我什么时候要把你绑上前线了？”
听了这话，青娘呆了呆，待回过神后她微微松了口气，与郑逢时问道，“那您这样问我做什么？我自然晓得的，你们在和……他打仗。”
“我……”郑逢时一个字刚说出口，那后半截的话却好似是堵在了嗓子眼里似的，他搓着手指，不知过去多久，他看了眼青娘白皙温婉的面容，终是下了决心说道，“我问你知不知道咱们在打仗，是想问问你，你是盼着你那前夫赢，还是盼着我赢？”
问完了这句话，郑逢时只觉得脸庞有些发烫，但还是紧紧地看着青娘的面容，等着她的回答。
青娘怔了怔，倒是不曾想过郑逢时会问出这句话来，盼着谁赢？青娘自己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青娘的声音有些沙哑，隔了许久才吐出了这几个字。
“你怎么能不知道？”郑逢时瞪圆了眼睛，“你和他不是没干系了么？你不盼着我赢，难不成还要盼着他杀了我？”
“将军！”青娘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您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见青娘要走，郑逢时连忙挡在了她面前，“你别生气，我就这么问问，”郑逢时说完默了默，他打量着青娘的脸色，又是说了句，“你要真想回乡，我找两个人护送你，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人家我不放心。”
郑逢时说完侧过了身，倒也没有再难为青娘，让她从帐子里走了出去。
大燕军营中。
“现在咱们正在和梁人打仗，大将军怎么能把孩子接过来？”
帐外有人压着声音开口，一语言毕就是皱起了眉头。
“可不是，我听说前些日子圣上命大将军将小公子送进皇宫，和圣上的几位皇子一道留在常宁宫由太后娘娘帮着教养，可大将军竟是拒绝了圣上，为了小公子，大将军可是公然抗旨啊。”
“虽然大将军膝下只有小公子一个孩子，但这小公子的生母毕竟是梁人，大将军若这般溺爱这个孩子，只怕以后……”
帐外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主帐中，完颜显峰抱着孩子坐在主位，虎哥儿手里握着一支笔，完颜显峰握着孩子的小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出了两个字来。
“爹爹，这是什么字？”两岁多的虎哥儿说话还有些不大清楚，然而父子天性，完颜显峰但凡有空就会将孩子带在身边，倒是能听明白孩子在说什么。
“这是裴珏，”完颜显峰抚了抚孩子的发顶，“是虎哥儿的名字。”
虎哥儿含糊不清地念着这两个字，然后摇摇脑袋，对着父亲吐出了三个字，“不好听。”
完颜显峰就是笑了，他握住孩子的小手，又是写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虎哥儿，记着这两个字，这是你娘的名字。”完颜显峰的声音低沉，看着“青娘”那两个字，只觉心里浮起一股深切的涩意。
小孩儿的记忆总是浅的，青娘离开他已是三个多月了，白天夜里哭闹着要娘的时候已是过去了，在虎哥儿的记忆中，母亲的影子已是要渐渐模糊了起来。
“娘？”虎哥儿轻轻地念出了这一个字，他昂着脑袋看着父亲，“爹爹，娘什么时候来看虎哥儿？”
看着孩子稚嫩的面容，完颜显峰的黑眸中有心疼之色划过，他抚了抚孩子的面颊，低声道，“虎哥儿，记得爹爹的话，不管你娘来不来看你，她都是这个世上最疼爱你的人，千万不可以恨她。”
孩子有些懵懂地看着父亲，“爹爹……”
“记住爹爹的话了吗？”完颜显峰深深地看着孩子的眼睛，希望自己的话能种在孩子的心里。
虎哥儿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完颜显峰在孩子的额发上亲了亲，唤来乳娘将孩子抱出了帐子。
扎木赫进来时刚好看着乳娘带着孩子离开，他收回了目光，上前与完颜显峰行了一礼，“大将军。”
完颜显峰微微颔首，将面前的纸张揉成了一团。
扎木赫默了默，终是道，“大将军，恕属下直言，现在前线军情紧张，您实在不宜将小公子带来。”
完颜显峰不置可否，他看向扎木赫的眼睛，低声道了句，“扎木赫。”
“属下在。”
“若这一仗我有何不测，你答应我，将孩子送到他母亲身边去。”完颜显峰的黑眸雪亮，与其定定地吐出了一句话来。
扎木赫一惊，“大将军？”
不等他说完，完颜显峰已是一个手势挡住了他余下的话，“我若不在了，在这个世上除了他母亲，没有其他的亲人能够心疼他。”
“可老夫人就在燕京……”扎木赫有些犹豫地吐出了几个字，他看着当自己说出“老夫人”这三个字后，完颜显峰无声地笑了笑，他这一笑间没有丝毫的暖意，扎木赫想起完颜显峰与毕兰氏母子之间关系淡薄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低下了眼睛，向着完颜显峰行下礼，郑重道，“大将军放心，属下谨遵大将军吩咐。”
“好，”完颜显峰点了点头，他收敛了心神，与扎木赫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将军，据探子来报，萧成卓一行人押送粮草已经到昌州了。”扎木赫沉声开口。
“圣上那边怎么说？”
“圣上认为梁人一贯奸险狡诈，尤其梁安帝性情多疑，圣上觉得……梁安帝应当不会用如此多的粮草来换一个年老体弱的老将军，所以圣上认为梁人此行必定有诈。”
“圣上派了谁去接洽？”
扎木赫悄悄地看了完颜显峰一眼，方才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是完颜显戎将军。”
北风呼啸着，寒风飒飒。
周臻臻披着一件斗篷，跟随在萧成卓身后，她向着四周看了一眼，与萧成卓道，“卓哥哥，大燕人为什么要将接洽的地方定在了这儿？四处都是荒无人烟，瞧着怪吓人的。”
“不知道大燕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萧成卓凝神戒备着，他回眸看了周臻臻一眼，轻声道，“你还是先回车里去，外面风大。”
周臻臻轻轻摇了摇头，“不，我想在这等着爹爹，等爹爹回来，他第一眼就能瞧见我了。”
萧成卓听了这话也不再勉强，他微微犹豫片刻，终是伸出手为周臻臻将斗篷的领子系得更紧了些，对着她温和地笑了笑，“好，咱们一起等着大将军。”
“殿下，快看那山头上，好像是大燕人。”有随从在萧成卓身后开口，萧成卓举目望去，果真见不远处的山头上显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传令下去，大燕人来了，让大家都小心些。”萧成卓低低地吩咐。
“是。”随从一个手势，身后顿时有人领命而去。
“臻臻，你怕吗？”萧成卓的手暗地里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与周臻臻轻声问道。
“不怕，”周臻臻声音轻柔且坚定，“大燕人也没有三头六臂。”
“不错，大燕人也没有三头六臂。”萧成卓微微笑了，他的眼眸中透着光，紧紧地盯着大燕人的身影，看着他们下了山，向着这边策马而来。
当先一人骑着一匹骏马，他的身形魁伟，眼深鼻高，在他的身后则是一支骑兵，一行人气势凶猛，英气勃勃。
在彼此距离数步远的地方，完颜显戎率先勒住了骏马，身后的骑兵也是纷纷停了下来。
萧成卓一个手势，登时有大梁的士兵将一车车的粮草押了上来。
“完颜将军，”萧成卓朗声开口，冲着对面的完颜显戎喊道，“粮草已经送了过来，还请贵国尽快释放了周将军。”
完颜显戎没有吭声，径自下了马，带着几个随从上前，一手抄进粮草车中，取出了一把粮食细细地看了一眼。
“萧成卓，你耍我？就这几车能有十万石粮食？”完颜显戎向着押送粮食的队伍看了一眼，与萧成卓冷声道。
萧成卓也是下了马，“两国使者已是说好，大梁送来粮草五万石，这是二万石，还有三万石在城中，只需咱们看见了周将军，待我发出信号，立刻会有人将余下的三万石粮食送过来。”
完颜显戎一记冷笑，将手里的粮食扔在了地上，“从十万石压到五万石，又从五万石变成二万石，萧成卓，你们拿咱们当猴耍？”
完颜显戎话音刚落，其身后的将士们亦是发出震耳欲聋的呵斥声，多是些不堪入耳的粗话。
听着大燕人的喝骂声，萧成卓与大梁士兵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却又无可奈何。
萧成卓压下心中的屈辱，刚欲与完颜显戎开口，就见自身后走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她的眼睛蕴着水光，对着完颜显戎呵道，“我爹爹究竟在哪？你们把他怎么了？”
“臻臻！”萧成卓面色微变，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周臻臻的小名，将她拉到了身后。
“卓哥哥，你快发出信号，让徐大人将余下的粮草送过来，咱们先接回爹爹要紧啊！”周臻臻面色焦急，拉住了萧成卓的衣袖。
“你先别着急。”萧成卓安抚着她，他转过身向着完颜显戎走近了些，道，“你们先让我们看一眼大将军。”
完颜显戎冷笑，“早已说好你们交齐粮草，我们归还周远之，你们大梁人果真是诡计多端，既然你们毫无诚意，咱们也无需和你们消磨功夫，咱们走！”
“站住！”眼见着完颜显戎等人要走，萧成卓眸心一沉，登时从腰间取出了佩剑，他的身形极快，不等大燕人回过神来已是向着完颜显戎刺了过去，完颜显峰被剑锋所逼，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萧成卓身形灵巧，出手极快，只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竟是连抽出腰刀的机会也不曾有。
“萧成卓！”完颜显戎怒吼，语毕只觉颈中一凉，萧成卓竟是站在了他身后，将那把剑抵上了他的颈脖。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燕人回过神来，兀自叫嚷着要冲上来，萧成卓冷声喝道，“不想让他死的话，你们就一起上！”
“都给我住手！”完颜显戎呵斥了一声，大燕人纷纷停住了步子。
“萧成卓，你们大梁人就是这样出尔反尔的吗？”完颜显戎回眸低声骂道。
“兵不厌诈，完颜将军，你们粮草奇缺，我们也不宽裕，我也是没有法子，只能出此下策。”萧成卓的手势十分稳健，那剑锋竟是没有丝毫的倾斜。
“你想怎么样？”完颜显戎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出声问道。
“你命人放了周将军，不然的话，就留下你的命。”萧成卓声音低沉，“这一仗我们处于劣势，再给你们十万石粮食，我们更没有打赢的可能，完颜将军，你正当盛年，用你的命来换回周老将军的命，你并不吃亏。”
萧成卓语毕，将手中的剑抵上了完颜显戎的皮肤，血珠子顿时沁了出来，但凡再用一丝力气，完颜显戎登时要失血身亡。
“把人给我带上来！”完颜显戎命悬一线，终是咬牙吐出了一句话。
随着他一声令下，大燕人中有人发出了响箭，很快从山上露出了几道身影，其中一人双手被绳索所缚，须发皆白，满脸沧桑，正是周远之。
“爹爹！”周臻臻的眼泪汹涌而出，凄声唤出了两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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