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谁也不敢要的恩惠
方才还像个好好先生似的向晚却忽然严肃起来,“小女子读书不多,却也知道田氏代齐的典故,只是这无缘无故的,安国公府要这样的恩惠来做什么?”
此言一出,钱大掌柜同大多数人一样,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这位向家三娘子究竟在说什么?
可尹老供奉和苏荷一样则同时变了脸色。
要知道,向晚的这句话十分的厉害,若说她方才还只想要平息事端,现在么,却是要杀人诛心!
向晚口中所谓田氏代齐,其实讲的是史书上的一个典故。
大意是说春秋时齐国的国君昏庸,以致民不聊生。而当时齐国有家姓田的贵族,便偷偷施行善政,借谷子给农人时用大斗出粮,等到农人来还谷子时却用小斗收粮。
田氏通过这种方式施恩于民众,使得齐国民间对田家感恩戴德。最后,田氏也终于顺利取代了齐康公,成为了新的齐国国君。
从此以后,历朝历代都对士大夫阶层,特别是军权在握的王公贵族私自施恩于民这种事非常忌讳。
钱大掌柜的话正是刚好犯了这样的忌讳。
是啊,安国公府要这恩惠做什么?
除非,是如同那田氏一样,做臣子做腻味了,想要造反!
这女子,竟还说自己读书不多。尹老供奉啧啧两声,看向向晚的目光却更明亮了。
这种话若是放在别家身上,或许还能一笑置之,起不到这样的作用,但偏偏说话的,却是安国公府的门人。
安国公府,那可是一等公爵,男子在前朝手握重兵,女子在后宫授封为太后和贵妃的郭家,若是再往上……
郭氏收买民心的话一旦被人坐实,恐怕当今皇上从今往后晚上睡觉都要睁一只眼了。
冷汗扑簌簌从苏荷的额头滚落下来。方才向晚说话的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原本准备琢磨琢磨,这才没有急着答话。
没想到钱大掌柜这个蠢货却自己跳了出来,硬生生把这天大的把柄送到向晚手上。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钱大掌柜一眼,这死胖子自己作死不要紧,可他若是袖手旁观,任由他带累了安国公府,便是将他们苏家满门都填进去,郭老夫人也是不会手软的。
“都是这混账东西胡说八道,安国公府从未说出这样的话,更是从未生出过这样的心思。”苏荷不甘地闭了闭眼,不得不承认事已至此,自己还是功亏一篑。
这怎么够呢?向晚老神在在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
苏荷见她不接话茬,一口气憋在胸口,却不得不顺着向晚的意思将话说明。
“是小子不才,方才莽撞了。思来想去,这鹿灵观灵符的处置,还是由胜玳珊决定才最为稳妥。”说着,苏荷涨红了脸,对着向晚和众人深深下拜。
众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他突然就变了卦,不由哗然。
闹了半天,事情又回到了最初,凭白耽误他们这么久时间与情绪,这个书生,莫不是在拿他们玩笑!
台阶下一阵阵嘘声响起,都是轰苏荷下台的。
形势所迫,不得不被向晚压制,苏荷却对自己的失败心有不甘,他没理会旁人的目光,而是定定看着向晚,“安国公府要不起这样的恩德,难不成你向家就敢要?”
苏荷这是在提醒向晚,别忘了向星如今也是武官,她这样高调嚣张,就不怕给向家带来皇上的猜忌?他不信,向晚真敢将这灵符捏在手里!
既然是自己得不到的,那么苏荷宁愿毁掉,也不愿便宜向晚!
因为妹妹苏苹的惨死,郭家明面上对待苏家以德报怨,可私底下却少不了迁怒和处处为难,苏家上下敢怒不敢言,处境更加艰难了。
若不是因为向晚,他苏家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苏荷不愿意承认苏家今日的一切都是因他心术不正咎由自取,唯有把失败的原因都推到向晚身上,他才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才能继续不折手段地所谓“复仇”。
谁知听了苏荷的话,向晚只不在意笑笑,“所以胜玳珊才会收银子啊。”
向晚似乎对苏荷为何会有此一问很是费解,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竟还用问?
苏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至始至终,向晚都没有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原来至始至终,向晚都没有考虑过免费发放灵符的事,她方才的答应,不过是权宜之计!
这傻儿果真好深的心思,这样的事,竟也被她一早考虑在内。
苏荷甚至在想,会不会向晚早就料到自己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也早早挖好了坑,就等着自己往里跳?
因为幂笠,他看不清向晚的神色,却不知怎的,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傻儿此时正在蔑视着自己,仿佛在说,你若是这样想,那还不算太蠢。
又是这种语气,又是这样的姿态,苏荷只觉喉头一甜,胸口的气闷也更厉害了。
而向晚则不再理会苏荷,她看向因为三番四次被人挑唆,已经显得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人,终于说出了对灵符的最终处置,而这也是,这段时日向晚布局的最终目的。
“各位乡亲,都怪我这掌柜方才没将话说明白。其实胜玳珊并不是非要将灵符与自家生意绑在一起,更不是为了赚取大家的银钱。”
“今年是个寒冬,还未进冬月,大家就已换上了夹袄,”向晚说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咱们中原尚且如此,就不用说更北的地方了。”
“是啊,听说胡人那边草都黄了,牛羊也冻死一大片,因此这才早早南下扰边,这些日子,朝廷不是为了这件事忧心不已吗?”
“是啊,听说皇上都愁的吃不下饭了。”
虽说不知向晚为何提起这个,可托了茶肆、小报蓬勃发展的福,京城人民的消息一向灵通,便有知道的,七嘴八舌议论起西北边关告急的事。
向晚点点头,“相必乡亲们也知道,我兄长也被派往西北戍边,家中祖母、母亲年事已高,每每思及,俱是牵挂不已。”
听到这里,已有许多妇人面上露出感同身受之色,甚至有的,还抹了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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