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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 96 章


白悦悦到的时候,就在帷帐后听到元茂和陈嘉的话。

        陈嘉可谓是哭得涕泪横流。

        男人痛哭流涕的时候,不是他的什么人,那还是不要出去了。

        她在后面等着,听到元茂轻声安抚陈嘉的声音,搁着一道白纱的帷帐,可以看到内里元茂亲自用手拍着陈嘉的肩背,像是安慰又像是勉励。

        “如今见陈郎放下心头的一桩心事,那么朕也可以放心了。”

        不孝是国朝的头等罪名,其他的大罪,或许还能缓一缓,但是不孝不悌一旦罪名落实,尤其是陈嘉这般真正动了父兄性命的,更是属于不赦的罪过。

        元茂几句话语之间,轻轻松松就将陈嘉此事给掩了过去。

        白悦悦看着,心下好笑。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副面貌的时候。

        她原本放在帷帐上的手收了回来,帷帐后的人影有了动静,伸手抚人肩背的那人抬头,似乎是向她这个方向看了两眼。

        “好了,陈郎记住这事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人。而且都有现成的罪名。不用担心了。”

        “现在赶紧回去,告诉你母亲这个好消息吧。她等他们的报应想必也等了十年了。”

        陈嘉擦了擦眼泪,“臣告退了。”

        他说罢,起身恭恭敬敬给元茂行大礼之后,再退到外面去。

        “今日怎么不早来?”元茂等陈嘉离开,看向帷帐后。

        帷帐是几层薄纱,她的身影在帷帐后隐隐绰绰。

        “要是早点来,看陛下和臣工抱头痛哭么?”

        葱白纤细的玉指从帷帐内探出,垂下的薄纱撩开。

        “陛下对陈嘉这么花心思。”

        白悦悦的话语里满是难以置信,元茂对陈嘉可谓是极其纵容,他对臣下很少疾言厉色,多数的时候都是满脸的和气。但既然如此,他对臣下施恩的时候,她就没有见过几次。

        他那层和颜悦色里,是天子的高高在上。臣下做事对了,他会赞赏。但是做错了,他就会罚。

        “因为朕想要他做的事很多,何况他做的这点事,仔细算起来,也不算什么。”

        他在温和有礼的表皮之下,是一派上位者的冷漠。

        元茂向白悦悦看去,见她正满脸好奇的打量他,元茂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白悦悦才过来,元茂拉住她的手。

        “陈嘉这个人,虽然出身卑微,只是个小官家的庶子,但是这人却心高气傲。别看他前段日子对你我恭谨有加。可他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他是有大才的人。这种人说是怀才不遇,可对于陈嘉来说,心高气傲,想要彻底收服他,还得抓住他的要害和时机。”

        “那么陛下以后还会这么给他恩典么?”

        元茂摇头,“施恩这种事,不可过三。世人都是欺软怕硬。朝臣们也是如此。朕用他们,是让他们来辅佐朕治国的,听朕号令,而不是朕一日到晚给他们收拾残局。”

        他靠近她,“记住,事不可过三,过三之后,就算是恩情,到了他们的眼里便是成了天家的软弱可欺。”

        “既然如此,不如外松内紧。”

        白悦悦听着这话,像是在传授她什么道理,“陛下把我当孩子了?教我怎么和这些朝臣打交道呢。”

        元茂听了笑笑,“前朝和后宫的道理都是一样的。朕看你对人和善,行事又随心所欲。差不多都将事务交于长秋卿。怕你被下面人巧言令色给蒙蔽了。”

        “朝臣们还多少要点脸面,讲究一个好名声。你那儿全都是阉人和女官。这些人品行如何难以预料。尤其是黄门,他们只要胆子大起来,什么事都敢做。”

        “你对他们不必有什么好面色可说,该打的打,该罚的罚。施恩多了,他们不得不会记得你的恩情,只会觉得你这个皇后软弱可欺。”

        元茂颇有苦口婆心,他没像现在这般去教人什么,她算是第一个。

        她什么事都不上心,宫廷事务只要下面的人给她做好了,她就继续乐她的。

        时日一长,她也没有任何改的意思。

        元茂睨她,“朕说的,都记住了没有?”

        白悦悦连连点头,一副虚心听讲的模样。过了小半会,她轻声道,“刚刚陛下说那话的样子。好像阿爷在教家里的小娘子呢。”

        她这话出来,元茂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心下生出浓厚的警惕,不知道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朕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白悦悦就坐了过来,她伸手挑起他面前之前看的那些公文,随意的翻了两下,知道都是不怎么紧急的政务,丢到一旁。

        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对着他的耳朵吹气,“阿爷~”

        她嗓音娇娇嫩嫩,如同三月里枝头的纯春莺。然而这把嗓音落到了他耳里。如同头顶了直直挨了几道天雷。

        他两手扶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开,脸色煞白。

        白悦悦见状,“陛下不喜欢这个?”

        元茂深深吸了几口气,“以后不许这样玩。”

        白悦悦干净利落的道了一声好,“我还以为陛下会喜欢呢。”

        “朕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些,谁教你的?”元茂几乎咬着牙说话。

        他喜欢和她的一些情趣,如同蜜里调油,但是这个他是真的承受不来。

        白悦悦见他这样子,毫不遮掩的笑。元茂见她笑的花枝乱颤,没有好气的暼她,随手拿起手边的一卷卷轴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下。

        “你这样不好。”元茂道,“满脑子都是男人。”

        白悦悦冲他飞快的眨眼,“可是陛下是我丈夫,我满脑子是陛下,又有什么不对?”

        这话让元茂好半会道不出话,他直直望着她,对她敞开双臂。白悦悦一头就投到他怀里,她仰头看他的时候,那双眼都是甜的。

        “罢了,”元茂叹气道,“你这样也不错。”

        是不错,傻乎乎的。一捏就是软的。

        白悦悦腹诽。

        她今日醒来的时候躺床上想了大半天,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元茂给她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她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装个糊里糊涂的样子吧。

        撕破脸也不是时候,而且现在撕破脸摊牌,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露出糊里糊涂的样子,元茂还会和她腻歪。要是真的把皮都给扯下来了,怕不是就变成恼羞成怒。

        至少这幅糊里糊涂的模样,估摸能从元茂身上给敲不少好处下来。

        等到回洛阳之后,再好好盘算。

        元茂在再次召见了各大族的领头人之后,启辰返回洛阳。这次山东之行,对他来说收获颇丰,他想要达到的,也已经全都达到了。

        回宫之后,他带着白悦悦先去长信宫。

        不管他和这位嫡母已经斗得如何你死我活,但是两人在明面上依然是母慈子孝。

        谒者领着帝后入长信宫。太后在主殿内等着他们。

        一段时日不见,太后看起来比当初略显苍老。

        太后虽然隐退,但元茂对太后的供奉比以前更加丰厚。这样只能是太后自己折腾的了。

        “大老远的回来,都来不及休整几日,就到我这里来。”

        太后笑的很是随和,哪怕看向白悦悦的时候,眼神也是极其祥和的。

        “这次出巡山东,给太后带了些许当地的一些东西。还请太后笑纳。”

        白悦悦说着,她看了一眼长御,长御手边的一个宫人捧着手里的漆盘上来。

        太后脸上笑着,眼睛扫也不扫宫人手里端着的东西,“皇后有孝心了。”

        这么一句,就算是给了白悦悦足够的颜面。

        “听说李约被御史弹劾,下了大狱了?”

        元茂看向太后。

        李约被御史掌控住了好几条罪状,这里头的罪状有几条算是世家子的通病,例如言语无状。这些都是可大可小的毛病,元茂对世家子的这些毛病,向来只要不涉嫌皇权,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李约却被认真问了罪。没有太后的授意,恐怕是难。

        弹劾李约的御史下口重,尤其还是好几个人一同发难。李约就直接下了大狱,就算好好出来,这辈子的仕途也就毁了。

        太后神色淡淡的,相比较之前没有任何变化,“那小子平日里说话就没有把门的时候,因此获罪,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元茂颔首,“太后说的是。”

        太后让元茂给她说了一点,这路上的所见所闻。

        白悦悦眼睛盯着太后的指甲,太后的指甲留得有点点长,是宫里贵妇们的式样差不多。

        说起来,太后的路子和她上周目走的差不多,都是给狗男人送绿帽。只不过她是给活男人戴。太后是给死鬼老公戴。生死之间,这差别蛮大。

        要不要她重操旧业?

        这个念头冒出来,白悦悦就自己给否决了。游戏里玩玩无所谓,现实里扎小人怕不是元茂人还没怎么,她就要先行一步上天。

        “这一路看来你还真是有不少收获。不过皇后跟着过去,难道没有建树?”

        白悦悦回过神来,满脸迷茫。

        太后叹口气,“都大婚多久了,也该有个皇子公主了吧?”

        白悦悦嘴动了下,她脸上露出点笑来,“一路上和陛下玩玩闹闹的,都没注意。”

        她马上摆出一副认真以对的姿态,“太后放心,从今日起,我一定和陛下日日努力。”

        白悦悦说起这些半点年轻女子的羞臊都没有,听得太后不免有些脸上发热。

        她做出这幅姿态,太后也不说什么了,“既然年轻人自己也知道着急,我这个老妇也不说什么了。”

        太后往身后的隐囊里靠了靠,无声的下达了逐客令。

        元茂和白悦悦一块离开。

        到了外面,元茂提起这个就笑,“日日努力,亏得你说得出来!”

        白悦悦满脸无辜,“怎么说不出来了,太后想要皇子,那么不说好好努力怎么能行。再说了,太后也不会日日都去翻陛下的彤史吧。”

        元茂轻轻在她鼻头上弹了下,白悦悦捂住鼻子,想起什么,“陛下不着急么?”

        “着急什么?”元茂好笑问,“朕有更重要更多的事,要比这着急的多。”

        更何况太后催皇子,怕也不是怀着什么好心思。

        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白悦悦见他安静下来,也不说话了。元茂才回来,要到太和殿里去处理政务。她回太华殿。

        “我阿姨来了没有?”

        元茂刚回来的两天都是在太华殿,今日才去了太和殿。她才让罗氏进宫。

        “罗娘子已经入了宫门,估计一炷香之后,就能到了。”长御答道。

        白悦悦点了点头。果然如同长御所说,罗氏被好几个宫人簇拥入了殿。

        罗氏才坐下,白悦悦就叫殿内所有人全部退出殿外。

        “三娘这是做什么?”罗氏见殿内所有的宫人全都出去了,坐在那儿脸色都肃穆起来。

        “阿姨,我有事嘱托你去办。”

        罗氏点头,只听到白悦悦道,“我给你一笔钱,阿姨去瑶光寺里好生安排一下。另外这一段日子,我可能会时不时给阿姨些东西。阿姨就给我保管起来。”

        罗氏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不同寻常来,“三娘,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白悦悦摇摇头,不打算和罗氏解释,“阿姨照着我的话去做就行。”

        罗氏看她,过了小会,她点头,“好。”

        “就是托阿姨帮我存一点储蓄而已。”

        这话罗氏听着就不相信,皇后的私库那得多少,还得一群皇后詹事等皇后属官管着。她帮着存,能存多少。

        “阿姨,现在能帮我做这事的就只有阿姨一个。”

        罗氏还想再问,听到女儿道这么说。

        她的心霎时一软,也顾不上追问个明白了。只有答应下来。

        “瑶光寺是妃嫔们出家的地方,去那里,太晦气了。”

        除却一部分是真想要借着出家风流快活的贵妇贵女,宫里妃嫔去出家的,多是宫廷被斗败的,在宫里没有一席之地,只能和丧家之犬一样去瑶光寺出家。

        白悦悦还想自己在洛阳城郊和白逊一样置办个别庄,开开心心养小白脸,过上开心生活。

        但是行不通,如果元茂真的要对她动手的话。

        思来想去,她觉得元茂还不至于对她下杀手。照着男人的性子,还是更希望看到她各种痛哭流涕后悔不迟。男人的那点小心思,她真是闭着眼都能猜出来。

        但不妨碍她偷偷存钱做点手脚,毕竟除非专门有人盯着,否则哪里来那么多精力看着。就算有人盯着,给钱打发下,也能松动不少。

        “到时候我借着给阿姨和恒郎赏赐的由头,把财物给送到阿姨这儿。阿姨一定要替我看管好。”

        罗氏点头,“这三娘放心,我一定替三娘办到。”

        元茂在太和殿见了不少朝臣,等外面的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才稍稍清闲下来些许。

        比起宫里,的确在山东的日子要更加的哟悠闲。

        中常侍看元茂他终于停了下来,步入殿内,“今日皇后殿下和罗娘子在福德殿见了半日,罗娘子一直到宫门快要下钥的时候才离开。”

        元茂嗯了一声。

        中常侍又道,“殿下把殿中所有人都遣开了,殿中只有殿下和罗娘子两人。这其中殿下并没有让宫人黄门进去送膳。”

        元茂原本压在鼻梁上轻捏的手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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