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
元茂所统帅的大军,有相当一部分就是边关军,边关军绝大部分是由边民而来。他们的亲属极有可能就是云中一带被掳掠而去的民人。
元茂此举也是收归人心。
被掳掠去的民人,在北狄贵族的帐下都是做奴隶。奴隶只不过是个会说话的牛羊,女子的下场还要更为悲惨一些。如今被朝廷军救出来,一时间活下来的人听说自己可以回到家乡,一时间痛哭流涕。
白悦悦和元茂一同前去的时候,那些民人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些民人被找到的时候,衣衫褴褛,尤其女子更是算得上衣不蔽体。白悦悦让女官们拿一些衣裙让那些女子们换上,又让宫人给她们整理了下容貌。
或许是她们之前在北狄人的手下有过非人的经历,宁可把自己涂抹的脏兮兮的,也不敢拾掇干净。还是宫人们说朝廷要把她们送回家乡,一身脏污的回家总归不像话,她们这才让宫人们收拾。
天子过来,民人们全都跪伏在地。
元茂上前搀扶起里头的老者,“长者受苦了。”
草原人掠夺人口,以精壮年男女为主,老人们基本都嫌弃浪费粮食拖延队伍行程,当场就会被杀。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不是一般人。
元茂用两汉故俗尊老,他自己先搀扶起里头的老者,“北狄无状,竟然入我魏地犯下诸多恶行。朕亲自带兵北上征讨北狄。欲其知我魏军之利。”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只看着那老者哭的满脸涕泪,心下觉着恐怕元茂说的什么都没有听清,也听不明白。
就算听明白了,怕也不知道怎么回。
白悦悦听着元茂那文绉绉的朝廷官话,过了小会叫来一个当地的小吏,小吏一块被北狄掳了去,在被救出来之后,因为能识文写字被挑了出来。
她让那个小吏过来,“你用本地话和他们说,朝廷送他们回家,接下来还要把他们的亲人救回来,只要他们亲人还活着。到时候回到乡里就可以团聚了。”
小吏听了她的吩咐,和那个长者嘀哩咕噜说了一通。
除却朝廷的官话,各个地方几乎十里不同音,元茂也听不懂小吏嘴里在说什么。小吏说完之后,老者大哭出声,对着元茂跪下,连连叩首。
元茂受多了人的跪拜,对长者的叩首心中毫无波澜,但还是拿出尊重长者的姿态,弯腰下来搀扶他起来。
他将人亲自送上牛车,让人护送他们回去。
老人和孩子们上车坐着,年轻人能走动的,都跟在车后。队伍一路蜿蜒开来。
元茂看着队伍离开,回身的时候天空突然掉落雨滴。
草原上的天气真的是和六月天一样,孩儿脸,说变就变。明明今日出来的时候还是晴日,一下就变了脸。
中常侍连忙叫人举起伞盖,但是元茂让中官挪到白悦悦那里去。
“民人们回乡路上没有躲雨的地方,诸多将士也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朕为何要用此物。”
说罢仰首直接面对风雨,不远处就是一群负责帝后安全的将士。将士在风雨里看着天子和他们一道经历风吹雨打。
白悦悦不在这个事上陪他。她和元茂一起来,已经尽到了皇后的职责,至于陪着元茂一块淋雨那就是超出职责范围之外了。她这身子她自己知道,没元茂那么耐造。一不留神就说不定大病一场。
元茂一路淋雨回去,第一日说话的嗓音就开始有点变了。
第一日起身的时候,元茂就感觉到呼吸不畅,嗓子略带点疼痛。不过那疼痛倒还能忍受。张口说话,就发现嗓音和往日不同了。
“受寒了?”白悦悦看过来,“昨夜让你喝姜茶你不喝。”
她昨日回到大帐里,马上就连着喝了两碗浓姜茶。她让人给元茂也准备了一碗,但是元茂嫌弃姜汤味道难闻撤下去了。
“还是喝一碗吧。我听法真说,姜入肺经,可以祛风寒,嗓子若是因为风寒疼的话,可以治一治。”
见元茂有话要说,白悦悦又道,“如今出征在外,陛下御体如何,更是关系重大。”
元茂把碗接了过来,姜汤都是用老姜新鲜做的。端在手里都闻着一股辣味。
他勉强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辣味直冲颅顶。元茂一个没忍住将姜汤给吐了出来。他神情此刻不复往日在外面的淡然自若,多了几分狼狈,中官们慌忙把温水递去。
元茂将水一饮而尽,嘴里那股冲天的辣味却还没有消去。他抬手就把放在一旁的姜汤给打翻。
“朕不喝。”
这玩意比他喝过的那些药汤还要呛人的多。他脾气倔起来,那是又臭又硬,谁说也不听。白悦悦劝了两回,外面来了人说是彭城王已经送策步离开了。
元茂嗓子里嗯了一声,他把策步送回去,不是因为他真的宅心仁厚。北狄单于是个多疑的人,策步落到他的手里,但是完好无损的被送了回去。不管如何,北狄单于都不会让其好过。
他既然来了,不将北狄这个隐患彻底解决是不成的。
白悦悦在那儿看着,等着传话的人下去,“北狄可是做了什么事?”
元茂看向她,“我觉得陛下对北狄很看重,是北狄做了什么?”
元茂沉默不答,白悦悦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不过也好,北面时不时的就来人过来烧杀抢掠。”
白悦悦北上的时候,曾经和元茂一同去看过云中,魏国强大,就算是边关也经营的像模像样,但是被北狄人洗劫过后,哪怕已经清理过几次也依然能见到处处残垣断壁,还哀嚎痛哭的人。
朝廷在太后称制的时候,就对北狄下了重手,北狄老实了几年又南下抢掠。
“要不然一不做一不休?”白悦悦想起在云中见过的,那些因为北狄而家破人亡的民人。“一劳永逸不是更好。”
元茂愣了下,他回头去看,见着身边的人满眼纯澈,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不行的。”
元茂道。
“刀子见血容易,但是见了血之后就没有回头路了。杀人容易,但是杀人之后要如何收拾局面,这才是最难的。北狄内部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十年前被魏军大破,单于想和和魏军一战到底,其他部族也不见得愿意跟着他一块过去。”
“贸然动杀,会让这群人做困兽斗,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原先各有心思,也要内外一致。到时候就难办了。”
“一口恶气出了简单,但是收场却很难。何况漠北草原这块地方,来来去去,以前是匈奴,后来是乌桓,紧接着是鲜卑。一个没了,另外一个就会紧跟着上来。斩尽杀绝是杀不完的,这块地方永远会迎来新的主人。”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块土地成为魏国的草场。”
白悦悦毫不在意道,她对上元茂惊愕的双目,满是奇怪,“我放在一直听着奇怪,既然如此,为何朝廷不让北狄人称呼自己的看门人,让漠北草原成为自己放马的草场。如此的话,那么漠北的危机难道不久迎刃而解了。”
“此事不容易。”元茂下意识答道,“想要做成谈何容易,就算是秦皇汉武……”
白悦悦听得不耐烦,手指按在了他的唇上,“陛下青史留名者,皆为前者不可为之事。若是心心念念觉得办不成,那么这世上什么也办不成。”
“那么多人并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元茂看她。
白悦悦嗤笑,“简单,把他们全都迁徙到距魏国近的地方就好了,回头位高权重的洛阳来几个,平城来几个。其他人也可以留在草原上。”
她有话直说,手指在他的嘴唇上又轻轻按了下,“我就一直奇怪,为何是他们一直南下,来掠夺我们的民人和牲畜。为何不能将他们的牛羊和人弄过来。”
“朝廷不是年年都说缺人么。”
她说着指尖用力在他的唇上点了下,“那么大一块地方,放弃了倒也可惜。”
“是不是。”
“拿来放马?”
元茂笑问。
“也不错啊,”
元茂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呢?”
“然后?”白悦悦很奇怪,“当然是拿来放马了,不过应该还看看除了放马之外的其他用处。”
元茂捏了捏她的脸,而后陷入另外一股沉默里。
白悦悦也不管他,她向来只管杀不管埋,至于后面元茂如何想,那就是元茂自己的事,她可管不住,也不想管。
她让人把猫抱过来,自己逗着猫儿。
元茂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就看到她在那边逗弄猫儿。
“悦悦。”
他开口。
白悦悦听到他的声音看过去,元茂笑了笑,“没什么。”
她抱起猫儿,抓住猫的一只前爪,对着元茂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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