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被摆了一道
宫墙映雪,冷月如钩,北风吹打着檐角的宫灯,晃出一道道的光影。
远天之上,黎明尚未破晓。
谢兰若坐在春熙宫门前的玉阶上,将自己隐在晨昏的灰败里,把头抵在了膝盖上。
洋洋喜气被阻隔在了重门之内,她庆幸大皇子的降生之余,久久地缓不过那个后劲,差一点,她就失去了娘娘,失去了她的五姐。
还好贤妃娘娘挺了过来,不然——
谢兰若就此打住,不敢往下多想。
她胆战心惊地熬了一夜,直到大皇子啼哭出声,方才如释重负地哭出声来,卸下了防备,困意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她眼皮沉沉地往下坠,意识昏浅地便要睡过去。
凛冽的清晨,传来了裂帛的撕扯声。
殷轼手里拿着一截山岚色边裾,蹲在她的下一级石阶上,眉眼与她齐高,抬手便将那一截边裾缠绕在她血肉模糊的手掌上。
他昨夜在永宁宫陪同太后娘娘一起用膳,听得陆福海来报,说贤妃娘娘临盆早产了,太后娘娘撂下碗筷,二话不说,便匆匆地赶来了春熙宫。
他随同前来,站在这后宫的门庭外,从昨夜霜冻等到了晨间披覆上白雪。
没想到会遇到谢家六姐儿,更没想到的是,一向拘礼守节的谢家六姐儿,会席地而坐,昏睡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
殷轼不知她何故伤到了手,细细地包扎过后,他刚要出声唤她醒来,就听她呢喃地说了一句:
“程太医,我和你一道家去。”
她游走的睡意里,错把为她包扎伤口的人,当成了程太医。
殷轼看不清她掩在手肘间的眉眼,这不妨碍他把这句话听进了耳里,“六小姐,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当了真。”
谢兰若沉沉地睡了过去,就在这落雪飘零的玉阶上,将周身的冷意忘却在了梦里。
这么冷的天,只一件夹袄长衫,他不知她是怎么睡过去的。
殷轼解下披氅,兜头将她遮了个严实,北风迎面搜刮而上,寻不到一条缝隙钻进去。
他最后通牒道:“六小姐,你再不醒来,我便抱你出宫,回头你名声尽毁,就休怪我对你负责到底。”
她呼吸平顺地没有一丝起伏。
殷轼轻笑了两声,忽生出一股得逞的快感,他拦腰将她抱在了怀里,起身走了出去。
谢家得势,不论是前朝的谢兰若成为了禁军统领,还是后宫的贤妃娘娘诞下了大皇子,国公府借势而为,势必会成为朝中无法撼动的世家权阀。
他必须拿下和谢家的这门亲事。
不管是出于国公府的利益也好,还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也罢。
殷轼犀利的眼光,挑开了那遮掩的帷帽,在簌簌的落雪里,看着她酣然入梦的睡颜,像含苞的菡萏,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恰到好处。
他掂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以前或许是算计多一些,如今,他对她满满都是未遂的私心。
那一日早起的宫女太监、御前侍卫,都规避到了墙根上站着,看着堂堂的殷小公爷,怀里抱着个遮面的女子,踏着未及扫去的冬雪,一步一脚印地走出了宫门。
旦夕之间,谣言传遍了整个宫廷内外。
那个容颜不明的女子,定是殷小公爷宠在心尖尖上的人。
她枕在殷小公爷的臂膀上,披氅之下,露出一双鹅黄色软缎的绣鞋。
而那一日进宫来又出宫去,脚上穿了双鹅黄色绣鞋的女子,只有谢家的六小姐。
谢兰若被送回府上,她还窝在暖洋洋的被褥里酣然入梦时,殊不知自己的名声已经尽数毁在了殷轼的手里。
“小姐,将军让你去堂屋里一趟。”
空青推了推她的肩膀,见她嘟囔着翻了个身,蒙着头,背对着门又睡了过去,急不可耐地道:“小姐,外面的野火都烧成片了,你怎么还能睡得下去?”
谢兰若一动不动地侧身躺在床上,俨然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
空青不得已地上了手,先是抽掉了她的枕头,再扒拉开她的被子,急切地凑到她耳边道:“小姐,你再不过去,将军又要拿荆条抽你!”
谢兰若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眼睛都没睁开地吩咐下去,“伺候我洗漱。”
“好咧,小姐。”
空青愉悦地跑出去端盆倒水,她就将被子扯到头上,贪婪地又睡死了过去。
最后她得以睡了一个回笼觉,被空青押着净了脸,穿戴齐整后,被请去了堂屋。
谢伯渊阴沉着一张脸,大有山雨来袭前,气吞山河的那股架势。
谢兰若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上,探着他的眼色,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压了压惊。
她寻思着最近好像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怎会无端招惹她爹生这么大的气?
按理说她进宫,帮着贤妃娘娘顺利地生下大皇子,她理应有功才是,怎么着都是她在他面前邀功,如何会轮到他来给她摆脸色?
谢兰若不得其解,卖乖地唤了一声,“爹——”
谢伯渊死死地盯着她,怒气未消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一大早是谁送你回来的?”
明明是困死了过去,她就跟醉酒一样,断片地想不起一点头绪。
“程太医让崔嬷嬷扶我上了马车,而后送我回到了府里。”
谢兰若自以为是地说得跟真的一样。
“程太医如今还在宫里头当差,他哪来的空闲送你回府?”
谢伯渊一掌拍在了茶几上,惊得谢兰若一个激灵,脑子全醒了过来。
“那就是崔嬷嬷送我出宫,让车夫载我回到了府上。”
谢伯渊见她不知情,气得肝火一个劲地往上窜,“是殷小公爷驾着马车,将你送回了府邸。”
“怎么可能?!”谢兰若万般不信,极力地辩解着,“我就是睡得再不省人事,也不会让他送我回来!”
谢伯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手上的那截边裾,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掌,登时跳脚地站了起来,立时吓得脸色惨白。
似乎……隐约是有那么一个人,和她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宫里都传开了,说殷小公爷抱着你,从春熙宫走到了宫门口,你的名声全毁了。”
谢伯渊恨不能上手抽她,“以前我和你娘担心你嫁不出去,愁得鬓发都白了,如今倒好,你前脚招惹了李元绪上门求亲,后脚太后娘娘又急着给你和殷小公爷赐婚,你怎么这么不省心。”
“知不知道一女不嫁二夫,如今这局面,你要如何收场?”
谢兰若颓然地跌坐在太师椅上,她没想到拒了殷轼的亲事,他会这般阴她。
以后李元绪知道她就是六姐儿,还被殷轼抱了一路走出宫门,以他的小心眼,能抵住她的后脖颈,将她给亲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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