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对于自己的审判大会,林然本来也是想做充足准备的。
她询问天一的建议:“你说,我怎么把自己形象搞得正派一点,就是别一过去就被大家扔烂菜叶的那种。”
天一想了想,给她调出几张小姐姐图,是穿衣服的正经的那种:“最近流行纯欲风,你可以试一试,脸要白,眼影粉嫩,头发蓬松,嘴唇涂得跟没涂一样,要的就是一个楚楚可怜天然娇艳。”
林然看着天一的直男审美:“…呃,这……”
“重点是可怜,要激起大家的保护欲。”
天一指点江山:“我教你,一会儿别人无论问你什么,你就哭,不要哭出声,就眼眶一红,盈盈落泪,眼泪要一颗一颗掉下来,说左眼放水就决不能让右眼开闸……尤其不能流鼻涕!”
林然沉默了一会儿:“…算了,当我没问。”
天一很嫌弃她,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还没试你就放弃了?!”
“有没有出息我不知道。”林然小声说:“但我知道,我鼻涕的流速一般比眼泪快。”
天一:“……”
天一撤回了一条消息并向林然扔了一个傻逼,然后冷酷拉黑了她。
【纯欲风】走不了不怕,只要不走【纯狱风】就行,林然做了最后的挣扎,把楚如瑶送来的衣服穿好,洗一把脸,头发用束带绑好,衣服褶皱什么的抚平,照照镜子,看着也是个人模人样了,就坐在桌边等着。
她手托着腮,透过半开的窗往外看,能看见纷扬的雪花。
这些天一直在飘雪,看着风景很不错,希望等群审之后,好心的长老们能让她在外面放一会儿风——她保证不会带着洛河神书一起爆|炸的。
“嘎吱——”
“林师妹。”
门被推开,更明媚的阳光照亮堂屋,楚如瑶站在门边,白衣无暇、腰负凤鸣长剑。
雪花悠扬飘进屋里。
视线擦过楚如瑶的身影,顺着光往外望,屋外台阶下还站着一个人。
青年已经换回了以前的轻衫蓝衣,头束玉冠,雪花飘过他脸颊,融化在他鬓角,衬着那双秋潭似的眼眸,他静静站在那里,龙渊剑垂,姿态沉静,劲柏寒松一般挺拔。
在他身后,列着几队执兵带戟的海城卫兵,神情戒肃盯着这边。
“时辰到了。”
楚如瑶让开门:“走吧。”
林然站起来,慢慢绕过她,走出门。
有些冷峭的寒风一下吹过脸颊,雪花飘落在脖颈,凉凉的。
突然从温暖的室内出来,林然被风吹得眯了下眼,再睁开时,晏凌静静望着她。
林然对他笑一下,笑得很有点坏:“大师兄,好久不见啊。”
“……”
晏凌无言看着她,像是有一点生气,可又很没有办法。
最后他只能说:“你的伤,怎么样?”
“已经好了。”
林然发出乖巧的声音:“我记得昏迷之前大师兄来救我,谢谢大师兄。”
她又是乖乖好脾气的样子,好像那个敢踩着万丈血浪狠捅妖主一刀、逼他暴露身份胁迫明镜尊者护她性命&3034记0;狂徒,不是她自己一样。
晏凌淡淡瞥她一眼,眼神很有点冷冽,径自转身走了:
“一会儿你能安然出来,再谢我不迟。”
林然摸了摸头发,好像把人得罪狠了
——没关系,反正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天一感叹:“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混不吝了。”
“人总是要解放天性的嘛。”
林然慢悠悠跟在晏凌身后,笑着对天一说:“反正我觉得我现在,超级快乐。”
超级快乐的林然跟着晏凌一路走到一座特别气派的庭院前。
庭院外聚着很多人,正挤在一起嗡嗡议论着什么,听见脚步声,齐刷刷往这边看,喧哗声一下就大了。
林然粗略一扫,在人群中看见了白珠珠陆知州几人的身影,对视的一瞬间,白珠珠睁大眼睛,赶紧高高伸直手臂朝她挥手。
晏凌突然加快步子,带着她更快往庭院门口去。
“刚开始有人想在刑事堂审你,天照灵苑的长老也提议在大广场公开审问,都被龚师叔骂了回去。”
本是走在后面的楚如瑶也快走几步,走到林然身边,正好替她挡住那边众人咄咄的视线。
她神色不变,低声说:“这是中事阁,是海城府邸专门议事的地方,也没有放所有人进来,只有各宗州府长老以及不多的弟子,还有散修里请了几位强者做代表……洛河神书的圣贤学宫态度很好,法宗与我们惯来亲近,玄天宗不在,这次由明镜尊者主持裁断。”
“…你毕竟当众重创妖主,否则妖主堕魔祸世才是最大的灾祸,你是有功的,一会儿即使有人逼问你,你也不要上当、更不要心慌,现在重点是你身上的洛河神书,只要你稳住,到底也没人敢冒着与剑阁为敌的风险非要揪你那点风月事不放。”
楚如瑶语速很快,像是恨不得一气儿把所有信息塞进她脑子里:“那位明镜尊者我也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熟悉……但风评是极公正的,看着人也和善,但只有一点,明镜尊者极擅命理,传说一双慧眼能看人心虚妄,你切记别在他眼皮底下扯谎,可以适当省略,避重就轻,再不济答不出的时候直接就别说话……”
林然一一应着,忍不住往她面上瞧了瞧:“…楚师姐现在真周全啊。”说话做事井井有条,需要的时候,也知道开动心眼了,半点不像云天秘境时那个全然青涩稚嫩的小姑娘了。
楚如瑶也瞥她一眼,语气冷冷的:“这几十年,我也不是白过的。”
林然忍不住笑了。
好吧,是她不好,小瞧人了。
这天下英雄,全是活生生的人,更没有一个傻子,若是有谁以为自己比别人知道得多一些,就能翻云覆雨为所欲为,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
蔚绣莹浑身针扎似的难受。
她现在在海城府邸专司议事的中事阁里,偌大的阁厅分左右只列坐了三四十位,都是三山九门及几位州府大族的长老,可以说是北冥事变后还留在海城的大能都齐聚在此了。
以蔚绣莹的修为身份,她甚至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但崇宗明作为雍州之主、北冥海城的主人,毕竟是要在上面记有一个位置,她勉强以崇宗明半个亲眷的身份站在他后面,才好歹没有被赶出去。
但这一点不能让蔚绣莹感到半点快活,她心中只有惶恐,像破洞一样越来越扩大的惶恐。
这种惶恐,来自于几天前的妖主裂天。
——蔚绣莹从来、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场景。
她是整个联盟唯一的任务者!是被世界意志选中的人!她执行过六七个任务了,去过许多世界,夺取过数不清的人的气运了。
在世界本源碎片真正浮出海底之前,她还在琢磨怎么想办法得到它,她该去接近谁?该去利用谁?哪怕得不到一整块,先得到一点碎片也好啊。
哪怕是诸宗结成归元大阵,崇宗明被以‘海城主人理应留下镇守的名义’被排除在外,也并没有让她死心,因为她虽然无法知道具体的情节,但来之前,世界意志已经给了她大的故事线节点和人物情报,比如这一段,就是妖主修习奚柏远留下的半妖妖卷,可终究因为血脉不纯无法突破,为了化神,妖主血祭幽冥夺取鲲鹏骨然后强制裂天,却反而堕了魔,最后被明镜佛尊集结无数宗门的力量斩杀,但明镜尊者也受了重伤不得不闭关隐世,可没过多久,穹顶天牢就塌了,江无涯与破封而出的奚柏远同归于尽,掌门阙道子及数十位元婴长老尽数陨落,剑阁覆灭,天牢破封而出的魔怪堕气日渐蔓延,让封压在玄天宗下的黑渊愈发动荡,然后是楚如瑶回到剑阁,担起重振剑阁的大任,再然后是晏凌断剑叛宗、血屠玄天宗释放黑渊,与作为玄天宗首徒的人皇元景烁不死不休千里绝杀,整个正道乱成一锅粥,楚如瑶疲于奔命,还得与侯曼娥等人因为种种原因争斗,直至九州灭顶……
虽然蔚绣莹进入这个世界后,发现情节莫名有许多出入,比如侯曼娥没有叛宗变成魔头,反而继任成了法宗的首徒?比如北冥海底居然有世界本源碎片,而来沧澜界之前系统一点都没感觉到、世界意志也没有提示、她一点不知情。
但她终究还是有信心的——侯曼娥现在无关痛痒先放下,关键是世界本源碎片这边,妖主死了,碎片必定落在正道手里,八成就是落在明镜佛尊手里,她下一个目标就是接近他。
她已经打算用自己全部积分换系统里的疗伤药,到时候送给明镜佛尊,再用一段时间培养感情,越是无情无欲的和尚动起心来越是惊天动地,明镜佛尊不会知道世界本源碎片的意义,顶多当做一件珍贵的宝物,等他爱上她,她想要,他就一定会送给她,到时候哪怕她没能在沧澜界毁灭前收集到足够的气运,光是那块世界本源碎片就够本——
她本来都打算好了
她都打算好了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妖主破禁而出,看着他吞了鲲鹏骨,世界本源碎片融入苍穹,然后、然后——天就裂开了!
原来天裂开是这个样子?
那一刻,她眼睁睁望着万千雷霆如烟花爆开,乌云苍穹被生生撕开口子
蔚绣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世上怎么会有那样可怖的力量呢?
她的文明,帝国已经发展到了科技的极限,偌大的帝国范围囊括星系甚至已经坐拥了几十颗物质与非物质星球,国科院堪称无所不能的科技甚至能记支持她这样的任务者抓住世界意志给的机会、穿越到不同的位面夺取气运;而她也不是没见过军|方与反叛势力进行星际战|争,数千发量子武|器打出去能将一颗行星瞬间打成太空碎片!
但蔚绣莹没见过这样的景象,没见过这样的力量,她没见过
——一个人,只是一个人,怎么能一挥手,让成千上万的雷霆化为尘埃,怎么能逼得整片苍穹生生撕裂,能以肉眼看见穹顶之外虚无的虚空?
这是修真吗?这就是修士吗?
只是刚刚突破的化神,就能撕裂出虚空,那若是再往上呢?若是化神巅峰呢?若是半合道呢?若是合道后呢?
那还是人吗?
那还是“人”这种生命体能拥有的力量吗??!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蔚绣莹浑身突然寒透了。
她突然意识到系统之前那一句向【3s】位面进化的意义了。
侯曼娥从叛宗的魔头变成了法宗首徒;北冥海底竟然有世界本源碎片;妖主堕魔死了,可明镜佛尊没有重伤,正道各宗没有死伤惨重,整个沧澜甚至灵气复苏了——
向【3s】位面进化,沧澜界,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这是一个不断变化发展的世界
或者说是,进化。
像小鸭子没有循序渐进长成大鸭子,而是在变成天鹅、变成孔雀甚至凤凰!某种程度上,这个沧澜界超脱了既定的顺理成章的规则、逻辑、轨迹,在逐渐往无人可知无可捉摸的方向变化!
蔚绣莹不知道为什么沧澜会变成这样、不知道沧澜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不妨碍她升起无穷恐惧,是弱小生物面对未知不可思议庞然之物的本能的恐惧。
蔚绣莹最后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到底是谁、是什么,改变了沧澜?
如果所有人都是正常的、所做的事都是符合逻辑的,那么唯一可能导致意外的就是那个突然出现的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谁是那样的东西?
蔚绣莹听见轻缓的脚步声。
蔚绣莹猛地抬起头,瞳孔不可自抑地缩小,死死瞪着那个背对着阳光和飞雪,慢慢走进来的人。
她褪去了华美厚重的黑金翟衣,换上了青衫,头发用束带松松绑着,垂落发丝如雪,细带束着的纤细腰身,斜挂着一把青竹似的剑,随着她步子,轻轻地摇晃。
雪花落在她发顶、肩膀,轻柔地融化。
她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慢慢走到厅堂中央,清澈的、像是天生含着笑意的眸子,缓缓望过所有人,然后抬手到胸前,微微弯腰,像一把美丽的轻剑、一支青翠的细竹,峭拔而柔软地伸展
——“晚辈万仞剑阁,林然,见过诸位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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