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有贼人
孟知嬅走出山林，来在官道上，官道两侧躺着索魂堂之人的尸身，邱吉的尸身也在那里，蓝夜手下的两人正把他抬上马背，兵马司的人正在四处戒备着。
孟知嬅想起邱吉方才在身后舍命相护，眼中的泪又滑落下来。
“大姑娘莫怕，有兵马司的兄弟在，我们先回府。”程安在旁劝道，向她使了个眼色。
“孟小姐请上马，再晚只怕误了进城的时辰。”兵马司的队长抱拳道。
程安把孟知嬅扶上马，蓝夜护着林升跟在后面，一队兵马司的人护卫在两侧。
林中的风吹过来，孟知嬅鬓边散乱的发丝拂到面前，她伸手拢到耳后去，冰凉的手碰到温热的面颊，冷暖之间的差别，宛如阴间和阳间，宛如她此刻骑在马上，身后的官道上躺着追杀她的人的尸身。
她张开手掌捂住面颊，把这一抹暖意紧紧捂住手心。
他们赶在城门落钥前回到了上京，兵马司的人护送到孟府门口，告了个诺走了。
守门的几个小厮跑下来，孟知嬅吩咐道：“送林升去百草堂，请大夫用最好的药医治。”说完，又对程安道：“好好操办邱吉的后事，他的家人务必要照顾好。”
她说着，踏上台阶，从角门进府，刚一进门，借着屋檐挂着的两盏明瓦灯笼昏黄的光，看到门内站了好些人。
蓝夜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孟恪远披着披风站在前面，二叔孟良时和三叔孟良致一左一右地在旁边扶着，跟着是孟良徽和沈月清，二婶韩书琴和三婶于雪安带着孩子们在后面探着头向门口张望着。
孟知嬅忙冲过去，走了两步脚步一顿，身子往程安身后一躲，低声道：“我衣服上有血迹，会吓着他们。”
孟恪远解下身上的披风，向她走过来，披到她身上，低声问道：“有没有伤到你？”
孟知嬅笑着摇头：“祖父，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那就好。”孟恪远声音明显一松，把披风给她拢好，咳了两声，回头叫道：“良徽，和你媳妇先带知嬅回去歇息，孩子想必累坏了。”
孟知嬅一进门，沈月清就看到她蓬乱的发髻和衣服上的血迹，腿一软，差点晕倒，幸亏孟良徽把她扶住。公公在前，她不能过去抱住女儿，脸上早已滚落下泪水。
孟恪远的话音未落，沈月清就冲了过去，抚着她的鬓发，上下打量着她，一叠声地问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良徽道：“先带孩子回去梳洗，吃点东西。”
“对对对，吃东西，吃东西。”沈月清擦了擦眼泪，拉着女儿就往里走。
孟知嬅回头望着祖父，孟恪远向她挥挥手：“先回去休息，有话明日再说。”
韩书琴方才就看到了孟知嬅衣服上的红色，狐疑地问道：“大姑娘身上是血吗？”
孟良时低声喝道：“你看花了眼，不要在孩子面前浑说。”
于雪乔悄悄拉了拉韩书琴的衣服，向她摇摇头。
孟恪远道：“好了，知嬅平安回来，大家都各自回去吧。程安，你随我来。”他说着，往外书房走去 ，程安跟了过去。
濯音院内，孟知嬅梳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来到主屋，沈月清早命人布置了一桌饭菜，看着又把一些菜肴挪着位置。
孟良徽道：“你不用挪来挪去的，都是知嬅喜欢吃的，放哪都一样。”
“你懂什么？要把这些汤放后面，知嬅本来就吃得不多，等下先喝了汤，她就吃不下菜了。”沈月清又细细看了各色菜肴放置的位置，觉得妥当后才坐下。
明晃晃的烛火下，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父母在一旁絮絮叨叨，孟知嬅依靠着雕有梅兰竹菊图样的月洞门，看痴了。
白天在黑山坳的密林中，如果没有那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如果没有邱吉和林升，她只怕已是黑衣人的剑下魂，同父母阴阳两隔了。
想到邱吉和林升，她的心沉了沉。
“怎么楞在那，快来吃饭，都是你爱吃的菜。”沈月清走过来拉她过去坐下，拿指着她面前一碟菜道：“你去岁说庐州的春笋好吃，你二婶特意命人采摘回来，烘制晒干做成笋干带回来给你，你三婶带回来元州的熏肉，用笋干焖炒，极好吃，你尝尝。”她说着，拿起筷子夹了点放到孟知嬅面前的碗中。
“还有这个，水晶鱼冻，清爽不腻，这个八宝鸭，一早我就叫人煨上了。”沈月清不断地往她碗里添菜。
“阿娘，太多了。”孟知嬅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菜，哭笑不得。
“不多，你要多吃点。”沈月清笑着，眼底却红了眼眶。
“让知嬅慢慢吃，你一下夹这么多，不怕她噎着？”孟良徽道，斟了一盅酒给给孟知嬅，道：“这是兰露酒，你哥哥从杏花楼买的，他今晚要值夜，不能回来给你接风洗尘。”
他看着女儿把酒饮尽，又道：“前晚接到庄子里传回的信息，你哥哥原是要即刻到兵马司借调人马去接你回来，但你祖父觉得你的法子不错，要按你的法子来，所以不让他去。只是让人到冯其真那里传了信儿。今日一早，我们的人回来说冯其真去兵马司调兵了，下午你祖父就在门口等着你回来。”
“有蓝夜他们护着呢，出不了什么事。”孟知嬅笑着随口说道。
“蓝夜是谁？”沈月清疑惑道。
孟知嬅正夹着一块鸭肉往嘴里送，闻言差点咬到筷子。
“是父亲请来护卫知嬅的武人。”孟良徽替她遮掩道。
孟知嬅怕母亲追问下去，赶忙告诉她处置冬穗娘一事。
他们正说着话，院门外突然脚步纷乱，烛光大盛。
“这是怎么了？”廊下的丫鬟婆子纷纷伸头看着，窃窃私语。
程安走到房门口，向里面行礼道：“大爷，大夫人，府里闯进贼人，丞相命属下带人四处查找，请大爷，大夫人，大姑娘不要惊慌。”
沈月清站了起来，面色微变：“不是有护院看守吗？怎会进了贼人？”
“宫里有羽林军守着，还有贼人闯进去，我们这几个护院算什么？”孟良徽说着，起身来到房门口，问道：“丞相如何？”
“丞相无事，请大爷到外书房一趟。”程安低头道。
孟知嬅放下筷子，她知道，祖父必定是知道索魂堂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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