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抚慰人心
萧晏祯垂眸望着矮几的奏折，烛光下，他的脸阴沉得吓人。
“圣上。”何典瞄了一下萧晏祯，轻声问道：“为了长平候，值得吗？”
萧晏祯阴测测的目光慢慢落到何典的身上。
岳凌抬起头，仰望着坐在榻上的萧晏祯，哀切道：“圣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日史书上记载的可是您的功过，而不是长平候呐，您又何须白白为他担了这个罪名。”他说着，眼里滚落下泪珠。
萧晏祯的目光挪到岳凌涕泪纵横的面容上，默不作声。
何典磕了一个头道：“圣上，三思啊。”
萧晏祯目光挪回矮几上的奏折，终于开口道：“何典，你去安排吧，保住孟恪远的性命。”
何典闻言，立刻俯身道：“圣上英明，微臣定为圣上安排好此事。”
岳凌拉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涕泪，跟着俯身道：“圣上体恤百姓之情，乃明君之举，是大周之福。”
萧晏祯一手扶着额头，一手向他们挥道：“行了，你们退下吧，朕累了。”
何典和岳凌磕了头，起身倒退着到殿门，才转身走出。
萧晏祯盯着矮几上的奏折，呼吸越来越急促，体内的烦躁随着呼吸直冲到头顶，他额上的青筋和太阳穴激烈地跳动着。
萧晏祯喘着粗气，双手猛地扫过矮几，几上的奏折呼啦作响，尽数被他推到地上。
“圣上，息怒啊。”文忠和其他小内侍吓得立刻跪下，瑟瑟发抖。
崇政殿外，岳凌又抹了一把脸，见左右无人，问何典：“何大人，你是如何想到往长平候身上扯？”
何典道：“圣上骑虎难下，帮他找一个台阶，大家都相宜。”
“高。实在是高！”岳凌冲他举着大拇指。
何典笑了笑，没告诉岳凌，这是昨日他准备押窦璘回大理寺时，岐山王告诉他的。
皇后坐在寝宫的妆奁前，身后的侍女给她卸下钗环，她手里拿着一张绘着梅花图样的纸，一点一点地撕着。
一个女官进来，在她身边耳语：“圣上同意给孟恪远治病了，但是大发雷霆，文忠都无法安抚。”
皇后轻轻一笑：“圣上生气，文忠一个内侍监如何会安抚，去小厨房把参汤送去给张美人，让她去安抚圣上，美人的柔情，最能抚慰人心了。”
“是。”女官应道，转身要出去。
皇后又叫住她：“记得叫张美人提醒圣上，金丹和参汤一起服用，对身子最有裨益。”
女官答应着出去了。
皇后看着手中撕成条状的画纸，伸手到烛火上点燃。
橙红的火焰舔着画纸，一路烧将过去，皇后随手丢到地上，那纸条上残缺的梅花很快被火焰吞没。
皇后垂着眼眸望着地上的火焰，火焰极亮，却无法照亮她阴沉的双眸。
孟府，沈月清的房中，她跪在蒲团上，仰望着佛龛中宝相庄严的菩萨，嘴里念念有词，佛案上燃着的烛火，火焰摇曳着，照亮着她祈求的双眸。
常妈妈快步走进来，蹲在她身边道：“大夫人，岐山王府那个薛云小哥又来了，说是有老爷的消息。”
沈月清一把抓住常妈妈的手，刷地站起来，忙忙走了出去。
薛云手里拎着一个包裹，在正厅等着沈月清，见她出来，行礼道：“大夫人，王爷叫我来传个话，圣上已同意大夫进去给孟左相治病，王爷的意思是还是请百草堂的当家大夫给左相治病，不知大夫人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沈月清高兴得连连点头，又请他坐下，命人上茶。
薛云笑道：“大夫人不必忙，王爷还说了，明日大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可进天牢看一看左相和侍郎他们，你们看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太好了。”沈月清用绢子抵着鼻端，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感激道：“多谢王爷。”
薛云又道：“王爷有东西要送给孟小姐，不知大夫人可请小姐出来一下？”
沈月清眉头微微一蹙，用绢子拭了拭鼻翼，少顷对常妈妈道：“去请姑娘出来。”
孟知嬅很快同常妈妈出来，薛云把手中的包裹交给她，道：“孟小姐，王爷说这些书您先看着，比外头书局买的强。”
孟知嬅偷眼瞄了沈月清一下，见她不吭声，方接过，低头道：“多谢王爷。”
薛云向沈月清行礼道：“大夫人，小人还要去百草堂一趟，请大夫预备明日去给左相治病，先告辞。”
沈月清叫来程安，让他同薛云一起去百草堂，又送他们到廊下。
韩书琴和于雪乔听到薛云来的消息，就来到后厅等着，待薛云出去，忙忙出来问道：“大嫂，明天我们可以进去看父亲他们了是吗？”
“是，我们想想看，明天准备点什么。”沈月清说着，一面往内院走去。
孟知嬅拿着装书的包裹跟在她后面，低着头不敢说话。
于雪乔在后厅听到了薛云的话，看着小心翼翼的孟知嬅，笑道：“王爷倒是有趣，送大姑娘书看，这份心思倒是与众不同。”
沈月清脚步顿了顿，侧头对孟知嬅说道：“行了，你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先回房吧。”
孟知嬅停下脚步，待她们一起进了沈月清的房门，才走回自己的房中。
春樱接过她手里的包裹，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好几本诸如《孟子》、《战国策》之类的书。
春樱抿嘴一笑：“别人送姑娘家花草头面，王爷送姑娘书看，送的还是这些书，王爷是想要姑娘去参加科考么？”
孟知嬅笑而不语，拿起《战国策》倚靠在软榻上，慢慢翻着。
昨日自己未同他说想买书，也未同他说过自己喜欢看何种书籍，他竟都能想得到。
孟知嬅脸上的笑意加深，伸出纤细的手指翻着书页，一样东西忽然从书中飘落到她身上。
孟知嬅拿起一看，是一枚书签，上头画着一个美人的剪影，月白披风，乌发及腰，下面是仿钟繇小楷写着：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春樱在旁边看到，偷偷一笑，瞧着那美人剪影眼熟，细细回想，讶然道：“姑娘，这不是您那时同杜姑娘去蓬莱洲，看绿梅的装扮么？”
孟知嬅正怔怔地看着那书签，听了春樱的话，方想起那日自己确实是这样的装扮，在绿梅林中被萧容璟追着躲到湖边的巨石后，萧晏泽和萧容珩突然出现，帮自己解了围。
所以那时，他已经在意自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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