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陪着我
飞花抱着怀中啼哭的婴孩,被陆暄暄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不知所措:“怎么会?为什么会错信了师哥?你把话说清楚。”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蓦地静下,定定望着陆暄暄:“陈其翼这些日子的确是生病了。”
陆暄暄面颊湿淋淋,她死死抓住飞花的手,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不断滴落:“来不及说了,把孩子放进你带来的包袱里,柳季榕在外面等着你,他会掩护着你们离开。”
飞花似乎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她没有再问下去,将给孩子带来的衣裳小鞋的包袱统统抖落出来,动作愈加慌张。
襁褓里的婴孩儿放在了包袱皮上,陆暄暄的手握住女儿柔软的小手,孩子的小手是那样的柔软,双眼还没有睁开,张着小嘴儿迷茫的啼哭着。初临人世,她身为人母来不及给她喂上一口奶水,就要面临这种骨肉分离的锥心之痛。
紫禁城里炸响了绚烂的烟花,鞭炮声此起彼伏,婴孩儿的哭声淹没在了这份喧嚣里,陆暄暄心痛如绞的望着自己啼哭的女儿由师姐放入包袱里裹好,当她目送着师姐夺门而出的那一刻,终于撕心裂肺的失声痛哭。
她怀胎十月,从未落过一滴泪,为了腹中胎儿能够顺利的成长,她将自己置身在沈朝一片并不真实的梦幻泡影之中。
却在这一刹那,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伴随着周身彻骨的寒意,她哭昏了过去。
待得陆暄暄醒来时,已经是夜深了。
沈朝一袭藏蓝色纻丝服制,他抱着怀中的婴孩儿,笑得开心而满足,他蹲下身来,将襁褓里熟睡的孩子给陆暄暄看,这是陆暄暄的儿子,他是先出来的,算是哥哥了。
沈朝脸上的笑意尤为浓烈,低声喃喃着:“阿星,你看,咱们儿子的眉眼长得和你很像。”
“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叫陵游好不好听?陵游是一味药材,又名龙胆。他将来会是这万里山河的主宰,是这人间的帝王,我希望他能拥有龙的胆魄。”
“他连哭声都是那么的嘹亮,有我辅佐他,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沈朝望着面容憔悴的陆暄暄,凝视那双眼中前所未有的寒意。
沈朝渐渐平静,他让乳娘将孩子抱走,坐在了床榻边,探出手来,将她的碎发挽到耳后,轻声的问陆暄暄:“我们的女儿呢?是不是让花儿带走了?你觉得我会伤害我们的女儿么?我怎么会害他们呢?”
陆暄暄凝视着沈朝,内心的恨意终于流露到了眼中,她死死的盯着沈朝,一字一句道:“你骗了我。”
沈朝似乎笑了一下,鼻腔轻轻地喷出了一声笑意,他将炭炉上烹着的药轻轻倒在了碗中,徐徐的水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有条不紊的端起了药,手里的白瓷勺轻轻搅动着药汁,薄唇轻轻吹了吹,舀了一勺药,递到了陆暄暄的唇边。
“你才生产完就大哭了一场,伤了气血,得好好调养着身子。”
温热的勺子轻轻触了触她的唇边。
陡然一声碎瓷炸裂的声响,药汁飞溅到了床榻,被衾,以及沈朝的脸上。
陆暄暄挣扎着起身,拼尽全力甩了沈朝一巴掌,沈朝不动如山,更像是个置身之外的旁观者。
“阿星,你身子虚弱,我们先不说这个......”他抬起手,给她盖好了被子。
她挣扎着嘶吼,嘴里浑浊不清的悲愤质问着沈朝为什么要骗她。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视你为长兄,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她几乎用尽了毕生的气力,难以自控的抽搐着,她死死地攥着颤抖的拳头,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烈。只是她太过于虚弱了,巨大的悲恸之下,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在闭上眼眸之前,她听见了沈朝,用颤抖而艰涩的声音和她说:
“阿星,师哥不想当孤魂野鬼。”
陆暄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醒来之后,已经是一个黄昏了,窗外有呼啸的风声,像是谁在悲声呜咽着。她转了转头,望见沈朝正席地而坐倚着床榻闭着眼。
他还是穿着上一次的衣裳,只是看上去不再光鲜亮丽,衣裳起了褶皱,胸前用金丝线绣着的猛虎图样还残留着上次留下的药渍,夕阳的余晖穿过雪白的窗纸落在沈朝的身上,或许是被阳光的照耀下,使得他的鬓边看上去像是生长着几根银丝。
他的旁边放着摇篮,她和秦风的儿子就睡在那摇篮里。
陆暄暄昂起头,想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摇篮里的孩子,稍稍一动,沈朝便就惊醒:“阿星......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陆暄暄躺好,没有回答他。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沈朝终于开了口:“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怕惊醒到摇篮里的孩子。
陆暄暄的喉咙似火烧,她闭了闭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两只眼眸像是一潭死水,她的声音沙哑而无力:“那夜自太液池回来,你来到我的房间翻翻找找,我猜想,你想找的是那一枚狼牙吊坠。你想告诉陈其翼,拿给他看,然后在我面前上演一出你不得不杀了他的戏码。是吗?”
“是。”沈朝蜷起了腿,淡淡的应着:“原来那时候你就已经怀疑我了。”
“你功夫了得,麝蝶偷入寝宫,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故意被她看见的。”
“是。”
“是你故意不对陈其翼隐瞒对我的私情,你故意的。”
“不是。”
沈朝看向陆暄暄,他动了一动:
“阿星,我藏不住。”他枯瘦的手掌扣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凄然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的重复着:“阿星,我藏不住。”
陆暄暄麻木的转过头看向沈朝,直至沈朝离开了那束光,陆暄暄才看清楚他的发丝夹杂了许多根银丝,陆暄暄讽刺的笑了,无声而讽刺的笑容洋溢在她的唇齿之间。
她扬起眉,报复似的告诉沈朝:“我只把你当做我的大师兄,如今,连大师兄也不再是了。”
沈朝眼眸颤了颤,又漾出了一个凄迷的笑意来:“没事,你把我当成什么都不要紧。”
“你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说什么陈其翼要见我才肯放了沈楚,是你诱骗我回来......”
沈朝剑眉蓦地紧蹙:“是你先骗我的。阿星,是你先骗我的。”
他摊开了两只修长的手,垂眸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阿楚是在我怀里咽得气,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这怎么会有错?他根本不可能活着,那个人怎么可能是阿楚......”他抬起眼,凝视着陆暄暄:“是你和秦风骗我在先。”
“他就是沈楚,你爱信不信。”
“不说这个了。你身子弱,咱们不说这些话,孩子睡了,别惊扰到他。”沈朝说着话,指骨分明的手顺着她的额头抚摸到青丝,他眼中尽是柔情蜜意,他温声问她:“还记得吗?你小时每逢病了,我都会这样摸摸你的头,你说,师哥的手总是凉凉的,这么贴着你的额头,你觉得很舒服。”
衾被之下,陆暄暄的拳头死死的攥着:“陈其翼死了么。”
“没死,我不想让他这么快死。”
陆暄暄:“皇上呢?”
沈朝的指尖摩挲着陆暄暄的发丝的手忽而一顿,他微微歪着头,轻声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杀他,还给他囚在太液池,让他不得出离便就好了。”
他几乎没有给陆暄暄说话的余地,轻声道:“陪着我,永远别走了 ,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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