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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在魔族,莫谈情


那双宛如紫罗兰般尊贵夺目的眼眸里,淡与凉都布满了眼底,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胆战,偏偏她还是带笑的,到底是柔情多一点还是冷漠多一点,在她这里从来是真真假假,分不清的。

藤衣某一刻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他想起他们在人族成为夫妻后,她偶尔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偏生他那时自认与她情深与共,竟是看不出她的情意里掺了几分假。

魔界皆知,当代四大魔君的狠毒虚伪不相上下,哪怕是看似最无害的宿血魔君,也能满身暴虐上罗刹魔宫二话不说取罗刹魔君首级。

入魔之后,他想尽办法入魔界,见识过所谓的魔族。

伤痕累累混迹街头的时候,茶馆里的魔族们在谈天说地,毫不避讳地谈起宿血魔君在笑面魔君宫里养伤的事。

魔族混混们笑言,说必定是笑面魔君对宿血魔君有情。

彼时藤衣在街头,垂头默不作声地处理着身上的伤,他们的话语,对他来说,每一个字都是划在他心头的刀。

身边有个摆摊卖小酒的老魔族,竖着耳朵听八卦,喝着酒,慢悠悠地啧啧感慨道:

“在魔族,莫谈情。”

藤衣当时一怔,垂着眼看了伤口很久,静止的呼吸与此刻重叠。

藤衣回过神,极度心悸的感觉已然过去,苏遥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留他在原地发呆,自顾自坐上绛云殿的主位。

那名老魔族的话,像个魔咒一样缠绕在他耳边。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原本就想站在阶梯下,但她对他伸出手,他把手放她手里,顺势落座在她身侧。

她点了点他的眉心,神情还算温柔:“你走什么神,本君说想起别人,竟也让你想起别人了吗?”

藤衣心里怎么想,面上也不显露,只浅浅地露出一抹疑惑:“魔君大人是说……人族?”

苏遥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

藤衣在案桌上斟了杯茶,为苏遥奉茶,慢慢道:“我曾听闻,魔君五百年前误打误撞出了魔界,在人族生活了一阵子,在人族有一段奇异的经历。”

苏遥敛着眉眼悠悠地品着茶,嗓音轻慢:“不算奇异,人和事都不值一提。”

她亲口说的不值一提,藤衣无声地藏好了眼里的黯淡。

早该猜到的。

毕竟他在她心里那般不堪。

藤衣没再想这些只会让他心如刀割的事情,而是从袖里拿出一张黄色符箓,神色郑重:“这是青墨当时为了逃命,而使用的符箓,倘若不是匕首上魔君的威压压制住了它,只怕我无力阻止他逃走。”

藤衣只字不提青墨不是低阶魔族的事。

苏遥接过符箓,正反瞧了一眼,攥进了手心里,低嗤一声:“高阶魔族的魔气庇护吗?青墨这几个该死的贱奴,果然是受了指使才接近本君的。”

“魔君大人一开始便知晓吗?”藤衣轻声问。

按理说他不该过问这句,他是个拎得清的。

苏遥拍拍他的手背,笑道:“本君自然知晓,因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个魔族混进本君的近宠里,扰本君心情。”

她眼睛里点缀了柔情蜜意,偏头亲了亲他的唇边,“这个月你替本君解决了麻烦,本君甚为欢喜,本君允你日后自由出入本君的寝宫,若是你想,整座魔宫也是可以随你走的,莫要拘着自己。”

换了个没什么脑子的侍君听了,必定感恩戴德。这个允许代表着什么,魔宫不会有谁不知道。

魔宫有珍藏各种修炼秘籍秘法藏书阁,放置名贵珍稀药材和丹药的炼丹房,豢养高阶魔物和魔兽的绝情峰,高耸入云直插云霄的观星台……

准许他四处走动,也相当于默许他可以挑东西。

可是藤衣不说完全了解她,但六分了解还是有的,她给他这个允许,何尝不是想让他去送死。

他杀了青墨等近宠,必定遭他们背后之人的愤恨,他四处走动,也是给那魔族一个可乘之机。

所以她是想看他死在偌大的魔宫的某个角落里,还是想利用他引出那魔族?

他觉得都无所谓了,怎样都可以,但他不能死,也不会轻易地死了,他得活着,不让任何魔族取代他此刻的位置。

“谢过魔君大人,大人的心意,我必不辜负。”藤衣抬眼看着她,神情很认真。

苏遥沉默着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眼里堆叠的情绪散去,她笑着摸了摸他的长发,柔声道:“难得有那么一个侍君……这么懂本君的心意。”

他把她的冷漠和算计一一收下,唇边抿出浅浅的弧度:“魔君……”

染着鲜红丹蔻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唇前,她怜惜地看着他,嗓音柔软:“本君忘了说,你此番给本君解决麻烦,赏赐是不会少了你的,还有,你日后莫要唤本君魔君了,本君允许你,唤一声‘宿血"。”

她的声音温柔,宛如情人之间缠绵的耳语。

藤衣乖顺地道:“是,宿血。”

————

入夜时,她捏着符箓看了一阵,将它碾碎在掌心,再一摊开手,连灰烬都没了。

她不需要这张符箓,并非是因为她已经知道是右护法,而是因为魔君杀谁都不需要理由,不需要人证物证,只需要她的意愿。

整个魔宫整个领地,都随着她的意愿运行,归属于她的就是她的,她想杀谁都是她的事。

藤衣正跪在脚踏前,伺候着她洗脚。

苏遥以往可以用清洁术清洗一下双脚,可是今晚不愿意了,让他打了盆热水来亲自给她洗。

他知道她是有这个习惯的,也惯会折磨人。

温热的水流中,他握着她的双足,过了五百多年,他清洗的手法竟还很熟练。

夜深时分,更深露重,她懒洋洋地吩咐他唤她的名字。

他低声道:“宿血。”

他在心中无法克制地道:遥遥。

他猜她恐怕早已经丢弃自己在人界随意取的姓名了。

不止她的名字,还有他的人和心,以及他们之间的孩子,都通通丢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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