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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亲密


后来的时光,如同这座城市的天气,总是忽晴忽雨。

        刚在一起,陈念沂的日程便被蒋璐安排得密不透风,许鹿的新闻系又搬去了新校区,两人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那一年,陈念沂像是替蒋璐卖命的机器,奔波于录音棚和各大音乐节,音综节目之间,同时还要兼顾学业,参加系里的比赛,整个人都处于极度透支的状态。

        许鹿曾问陈念沂,突然答应签约,是否跟许家那笔人情债有关。

        陈念沂搂着她,疲惫地将脑袋搁在她肩头,言之凿凿说当然不是,不过是因为蒋璐放宽了条件,而他也觉得这是乐队被更多人看见的途径,才松了口。

        但签约后不久,陈念沂便将许家那笔钱一次性还清了。

        许鹿再迟钝,也能猜到几分。他宁愿欠蒋璐,欠银行,也不愿意欠她。

        失落不是没有的。

        但她多少能理解陈念沂的想法,也没拧巴。

        只是,为了能多看他一眼,又或是陪他走过那段艰难时期,许鹿便开始了同样动荡的生活。

        每到周末,她便拎着行李箱追着他跑,像不知疲倦的影子,见缝插针混迹在各种活动中,像最虔诚的信徒,为他振臂高呼。

        当她凝望着舞台上,那个像恒星般被环绕的人时,心里无疑是骄傲的。

        他们可以拥有他的歌声,但只有她,能拥有他这个人。

        起初,她瞒着陈念沂,直到有次,她不小心被场内疯狂的观众推倒,混乱中引起陈念沂的注意,这才东窗事发。

        因担心她,陈念沂的语气又冷又凶,许鹿憋着一股闷气,听他数落完,也不吭声,倔强地拎着行李箱,便去了车站。

        末班车已走,她又饿又冷,在车站买了碗泡面,正捧着,就看见陈念沂找了过来。

        对上那双因为焦急而发红的眼睛,许鹿妥协了,答应他以后不会再一个人出远门。

        但许鹿很快便食言了。

        她依旧一站站跟着,风雨无阻。只是行踪更隐蔽,行事也更小心周全。

        直到某次将手机落在了座位上,被清场的工作人员捡到,交给了主持人。陈念沂瞥见那个熟悉的手机壳,便拿过来,试探着解了锁。

        点进去,屏幕正好还停留在相册页——他的照片上。他翻了下,太多太多的照片,几乎他的每一站演出,她都从未落下过。

        那一刻,陈念沂的心里,既动容又酸涩。

        许鹿是在便利店买东西时发现手机不见的,急忙跑回去,已经散了场。她站在漆黑的场馆门口,正不知所措,便被人拽进了场内。

        灯光亮起,门被锁上,她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接着,她跟着陈念沂回了酒店,本以为会挨骂,对方却温柔地替她吹着头发,说,“以后如果想来,就跟我一起。”

        “不太方便吧,要是你那些工作人员问起怎么办?”许鹿仰头笑道,“要不,就说我是你妹妹?”

        “哪门子的妹妹?”陈念沂瞥她一眼道,“我妈只有我一个儿子。”

        “那怎么说?”许鹿苦恼道。

        陈念沂把吹风机收了,坐在床边,捏着她下巴,在她唇边轻啄了下,道,“家属。”

        许鹿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有问题?”陈念沂微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捏着她的力道微微收紧。

        “我这不是怕你粉丝要知道了你不是单身,会失望吗?”许鹿试图掰开他的手。

        “就不怕我失望?”

        “我——”许鹿抬眸,顿时闭了嘴。

        陈念沂的眸子里似是有火在烧。

        心跳猛然加速的时候,腰被蛮力揽过去,一双炽热的唇便落了下来,风暴之中,她顿时成了被俘虏的猎物。

        那晚,她睡床,他睡沙发,但其实谁也没真正睡着。

        自那以后,只要没课,许鹿便以工作人员的身份跟着他。

        从烂漫的春夏,从阑珊的秋冬,他去了多少个地方,她的足迹,也踏遍多少座城市。

        这样动荡疲累的日子,终于在一年后迎来转机。

        那时,蒋璐所在的唱片公司因人事斗争而解散,她也算义气,一纸合约作废,放了陈念沂。

        所以大二那年的暑假,他们终于有大把时间黏在一起,母亲们又都出去旅游了,整整两个月,许鹿几乎都在陈念沂家度过的。

        盛夏,正是最燥热的季节。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被拉上,两个人弹琴,听音乐,彼此倚靠着,看书看电影。

        许鹿喜欢看文艺爱情片,陈念沂不感兴趣,便靠在旁边随手翻着书,时不时瞥两眼屏幕,心猿意马陪着。

        爱情片亲密的镜头是少不了的,每到关键时刻,许鹿便端着水杯,一杯接一杯灌着自己,以此掩饰尴尬。

        陈念沂却在一旁坏笑,然后摘掉她的黑框眼镜,就俯身过来亲她。

        沙发上,地上,两个人肆无忌惮亲密着,释放着属于夏日的张狂与热烈。

        窗外,蝉鸣声没完没了。

        电视里,影片依然在播放着,屏幕里影影绰绰的光线洒落在客厅地面,和两颗悸动的心,一起颤颤巍巍摇晃着。

        许鹿几乎感受了陈念沂所有的接吻方式,炽热的,缠绵的,细水长流的,温柔的,进攻的。

        她简直怀疑这个人是情场老手,陈念沂却玩着她的一缕头发,轻描淡写说自己只是学习能力强,实践得多了,便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了。

        她每回被亲得脑袋缺氧,反应不过来时,他那只手便开始不安分起来,但那会儿年纪尚小,陈念沂知道克制,并未做出太过的事。

        偶尔许鹿有事,没去找陈念沂,他便闭门不出,通宵创作,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胃病犯了,被许鹿拖去医院吊水,被医生警告,说再这样下去当心得胃癌。

        于是许鹿为了监督他,在报备了母亲后,在陈念沂家安寨扎营,开始正儿八经地学做饭。

        但天赋有限,时常做出黑暗料理,陈念沂嘴上说着自己是无辜的小白鼠,但每当她仰着那张缀满汗珠的小脸,撒着娇求表扬时,他又甘之如饴得很。

        偶尔,也会有小吵小闹的时候。

        不知为何,陈念沂死活不让许鹿打耳洞,不管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直到后来许鹿生气了,几天没上门找他,陈念沂才退步应允。

        入秋后,陈念沂也曾瞒着陆珧英,偷偷参加了几次摩托车比赛。

        不过,许鹿只去了一次现场,陈念沂便拦着不让她再去了,理由是照顾她会让他分心。哪怕许鹿失落,他也没再妥协过。

        粘腻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许鹿便闯了大祸。

        大三国庆时,她瞒着陈念沂,将他的demo寄给了当时最大的唱片公司mg,没想到一举拿下了第一名。

        东窗事发后,陈念沂冷着张脸,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从mg里拎出去。

        直到回了家,陆珧英大发雷霆,许鹿才知道,原来和蒋璐的那次签约,就曾让母子俩冷战了整整一个月。

        那次之后,陈念沂便在陆珧英面前发了誓,以后会走一条平稳的路,再不会踏进娱乐圈半步。

        陈念沂虽生许鹿的气,但当陆珧英质问起此事时,却把许鹿护在身后,冷静又笃定地说这是自己的主意。

        震怒之下,陆珧英一时情绪失控,将陈念沂的钢琴,吉他通通砸了,更将他房间里那些珍藏的唱片也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许鹿躲在陈念沂身后,手被他紧紧握住,几乎吓得快哭了。

        陈念沂却立在原地,仿佛置身事外般冷眼旁观着。

        待陆珧英彻底发泄完了,他才平静地开口道:“这些年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人生也应该属于你?”

        那语气冷静至极,但却字字诛心。

        然后,陈念沂扔下怔住的母亲,骑着摩托,载着许鹿去了附近的古镇——原本他们约好了国庆去玩的地方。

        满院鸟啾虫鸣,星子缀满天幕。

        陈念沂问客栈老板要了瓶烈酒,酒入肺腑后,他问许鹿,“刚才,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许鹿探头过去,就着他的手,浅浅抿了口他杯中的酒。但烈酒入喉,她的脸瞬间便皱成了软糯糯的一团。

        许鹿喝了口水,冲掉辣人的味道后,才笑着摇头,轻声道:“没有呢,我哪有那么胆小。”

        陈念沂却忽然凝视着许鹿,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她,“你说,我到底该走哪条路?”

        许鹿挽着他的胳膊,目光盈盈道:“走你喜欢的那条路。”

        陈念沂微微蹙眉,望着那双干净的眸子,等着许鹿的下文。

        许鹿用手指在他脸颊上,戳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歪着脑袋,眉眼弯弯道:“反正不管你走哪条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永远为你加油。”

        大概是喝了点酒,陈念沂的目光迷蒙而温柔,他凑过来,额头抵住许鹿的,鼻尖亲昵地摩挲着。

        而后,令人窒息的吻便密密匝匝落在了许鹿唇上。

        酒气萦绕,令人迷醉。很快,那吻又顺着往下。

        许鹿耳朵被咬得酥酥痒痒,咯咯笑了起来,陈念沂像是要惩罚她不专心似的,将人抱起来,一把扔到床上,漆黑的眸子里,是沾染了欲望的森林大火。

        许鹿察觉到他来真的,立刻闭了嘴,但为时已晚。

        那一夜,他没有再克制,他们像风浪上的两艘船,彼此紧紧锁在一起,一同在暗夜风暴中沉沦着,颠簸着。

        但许鹿没有料到,有些人有些事,在侥幸得到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泥沙俱下的分崩离析。

        很多年后,当她再过回头来看,不禁唏嘘。

        所有的分裂竟开始得如此悄无声息,又如此迅即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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