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奔赴
客厅里,暖气开着。
许鹿却冷得牙齿微微打颤。
心是空的,不知从何处来的冷意,便大张旗鼓趁虚而入。
她难受得抱紧了胳膊,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茫然无措地蜷缩在沙发里,直到电话响起。
薛霖重新报了案。
许鹿赶到派出所时,秦媛夫妇已经先她一步抵达,薛霖也已录完口供。她对着夫妻俩,深深地鞠了一躬。
徐志平红着眼,半天后,才压制住翻滚的情绪,说了句,“谢谢你,薛老师。”
秦媛则在一旁捂着嘴,哭得浑身发抖,不能自已。
原本,鉴于薛霖三番两次更改口供,警方对她的说辞持怀疑态度,但她竟然拿出了一段让所有人悚然的视频。
视频有些晃,但仍然能清晰窥见当晚的情形。
徐熙站在走廊尽头,正踮脚往下张望。走廊灯光下,那个叫李旭的男孩,双手拍在她背后,往外一推。
明显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刺耳的惊呼声顿时响起,是薛霖的声音。与此同时,她加快了救人的步伐,镜头便晃得更剧烈。
直到徐熙坠楼。
伴随着一声尖叫,屏幕忽然一片漆黑。
许鹿关掉视频,痛苦地捂住了脸,心中悲愤,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明白,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夺人性命的恶魔。
而徐熙最后那一声本能的求救,更让她心底,猛烈翻滚起什么来。
这个视频,薛霖起初作证时并未拿出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点后路。
只是没想到,后来会被威胁恐吓,她无奈之下,才不得不昧着良心改了口。
一切尘埃落地。
许鹿和秦媛夫妇在派出所门口告别。
秦媛将一个黑色纸袋塞给许鹿,她看了眼,里面是用牛皮纸包裹着的,厚厚的一叠东西。
是十万块钱。
许鹿有些惊讶。
但她还未开口,便听秦媛道:“妹妹不用担心我们,事情有了转机,熙熙的后续治疗费便不用担心了。况且这两天,拆迁款也下来了一部分。”
许鹿闻言,也不推辞,将东西接了过来。
“苦日子总算熬过去了。”
徐志平感叹着,又哈哈笑了两声,调侃道,“你说这人倒霉的时候,桩桩件件净是倒霉事,现在转运了,是不是该好运连连了?”
“说什么呢你。”秦媛拍了下丈夫的手,也笑了,但眼睛却慢慢湿润了。
她别开视线,擦拭了下眼角,又转头看着许鹿,郑重地道:“妹妹,千言万语道不尽感谢。我只盼,你有机会一定要再来崇远,以游客的身份。”
她看着许鹿,心中竟滋生出浓重的不舍。
榕城大概是回不去了,可眼前的姑娘,她却并不想,只将对方当作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一定会的。”许鹿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秦媛。
上车前,薛霖又追了上来。
“许记者。”薛霖脸上,多了抹坦坦荡荡的笑,“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许鹿微微摇头,淡笑道:“以后来榕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依据警方的最新通报,许鹿写完了稿子,并第一时间发回了社里。
关上电脑,她踱步到窗边,将窗帘哗一声拉开。不知何时,明晃晃的太阳离了岗,天色晦暗了下来,又开始飘雪。
许鹿盯着像棉絮一样掉落的雪出神。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了许多,可她心里仍觉不安。就好像还有什么藏在暗处,窥探着,先放她一马,趁她不备时,最后再出手。
孙嘉芋的电话,便是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进来的。
“明早回吧。”听到孙嘉芋夸张的问候,许鹿将手机拿远了些,淡淡地回复道。
她将窗帘合上,转身,靠在窗边。
身后是渐大的雪,眼前是墙上滴答的挂钟,“这会儿最后一趟车估计都要离站了。”
“没车?你们家陈少爷呢?”孙嘉芋显然还不知道实情,“没跟你一块儿?”
“他提前走了,”许鹿垂下眸子,“有要紧事。”
“哦~不过我觉得陈念沂是真的变了”
孙嘉芋似乎在吃东西,一声清脆的卡崩声后,她长吁短叹道,“我感觉他现在恨不得把你揣在兜里,二十四小时带着走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没想到他高傲的陈大少也有纡尊降贵的一天。”
许鹿不置可否,只道:“芋头,我这边有个领导的电话进来,先不跟你说了。”
“那等你回来再聊。”孙嘉芋丝毫没察觉到许鹿的异样,得瑟道,“我得好好敲诈陈念沂一笔。”
这通电话并未让许鹿心情好转,相反,一再听到那个名字,她心里又发堵了。
许鹿扔下手机,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还好,住了两天,依旧干净整洁。
这都得归功于陈念沂那个洁癖的性子,她前脚弄乱,他后脚就跟着收拾好。
从厨房退出来,失神间,不小心踢到垃圾桶。她将黑色圆桶扶起来,就看见里面有一张a4大的纸。
白纸黑字,满满一页。
拿起来细看,陡然红了眼眶。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两个学校的各项信息——优劣势对比,薪资待遇,联系方式等等。
这哪里是陈念沂口中的初步打探,简直是事无巨细问了个清清楚楚。
许鹿拿出手机,毫不迟疑地,几乎是抖着手拨了过去。
“嘟——”音响起。
许鹿那颗心突突跳了起来,她不安地咬着大拇指指甲,来回踱步。
十几声响铃后,“嘟”声终于变成了甜美的女声——您拨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
挂断后,许鹿犹豫了下,没再拨过去。
莫名地,脑子里又闪过徐熙被推下搂的画面。
她一直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触碰那个场景,但此刻,身后没了支撑,她心中郁结,再没力量去抵抗。
她终于,被那个挥之不去的画面囚禁了。
下一刻,身体忽然有了异样。
从公司开完会出来,陈念沂没让司机开车,他冷着一张脸钻进了驾驶座。
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前路,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锲而不舍,不知疲倦,一声接着一声。
他瞥了眼,视线停顿在来电显示上,两秒后又收了回来。
前方忽然有车变道,挤进他的车前,他走了神,险些撞上去。
陈念沂深吸口气,终于忍不住,抬手去拿手机。
铃声却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直到他抵达,进了家门,冲完澡出来,电话也没再响起过。他自嘲地笑了下,拿着车钥匙去了附近的一个高端会所。
许鹿回到卧室,将自己锁在里面,背靠卧室门,跌坐下去。
整个身体,整个胃部,被巨大的空虚感攫获,她想要用东西将它填满。
这一次,似乎更严重了。
脑子里浮现医生的话——这种心理疾病,除了配合吃药,更重要的是,得靠自己走出来。
可要怎么走出?
这些年,不管是对问题避之不见,还是直面能尝试的方法,都已经一一试过。
心底忽然有些绝望。
许鹿咬着牙,浑身颤抖着,用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和心里那头困兽拼命撕杀着。
但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许鹿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拧开门把手,走进厨房,她走到冰箱旁,把里面的食物都翻出来。
面包,撕开袋子,吃掉。
牛奶还剩下半盒,也顾不得是冷的,全部灌进了胃里。
还有些巧克力,她一个个撕掉金箔纸,吞了下去。
剩下是水果,也几乎被消灭了。
很快,对食物亵渎的报复,便疯狂地反扑而来。
胃部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搅动着,她痛得满头大汗,靠着墙,慢慢滑了下去。
大概是在痛到极致时候,她忽然站起来,冲去了卫生间。
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天旋地转,似曾相识。
很快,一切又平息了下来。
许鹿靠在卫生间里,眼睛微阖,重重喘着气。她以为一切都开始好起来了。原来,不过是在原地打转。
大概是太难受了,眼角不自觉落下一滴泪。许鹿抬手,抹了一把,撑着墙站起来。
她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冷静地收拾好自己,然后回到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她要赶去车站,碰碰运气。
天彻底黑了下来。从崇远回榕城的最后一趟班车,许鹿到底是没赶上。
拖着行李箱出了大门,就被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挡住视线。
“姑娘,这是要去榕城?”男人指了指车站外靠路边的某辆私家车,“那辆车里都是拼车回去的,还差一个,上满立刻走。”
许鹿警惕着,迅速打量了眼男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问他:“多少钱?”
男人用手指比了个数,又说:“这么大的雪,路不好走,天又黑了,这价格不贵的。”
的确不贵,但许鹿担心的,不是钱的问题。
“几个小时能到?”许鹿跟着司机过去,边走边问。
从半开的窗户扫了眼里面,副驾驶坐着一个男乘客,后排一男一女两人,并不熟。
女生似乎是个大学生,正在给男朋友打电话,声音很甜,听得出来是过来走亲戚,顺道旅游的。
“这会儿七点,”司机抬手看了时间,“十点前铁定给你送到。”
许鹿思索片刻,点头,道:“不着急,安全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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