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心软
陈念沂用指纹开了门,侧过身,让许鹿先进去。
许鹿也懒得理他,进了门,把背包扔在玄关地上,换上拖鞋,便往里走。
身后,咔哒一声,门被合上了。
“为什么搭那种车?”陈念沂将行李箱放好,跟在许鹿身后,语气因急切而有些严肃。
“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回来的路那么难走,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听到孙嘉芋的话,他浑身都冒起了冷汗,完全不敢想象,如果真的遇到了事故,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那是我自己的事。”许鹿的语气依旧轻飘飘的,漠视的。
她走到客厅,也没开顶灯,只拧开了一盏幽暗的落地灯——明显不想待客的意思。
陈念沂怎么察觉不到。
他定下脚步,立在落地灯昏暗的光晕中,目光沉沉地盯着表情凉薄的人,额角一缕青筋凸起。
这个女人,就不能稍微示点弱吗?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许鹿不冷不淡下了逐客令,脱了外套后,径自去厨房烧水喝。
陈念沂满腔闷气无处发泄。
一扭头,却扫到许鹿外套口袋处,似乎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往外露出了一截。
冷峻的脸色,骤然破了冰。
他走过去,抽出那个红色物件,握在手心里,也跟着去了厨房。
“看到顾霓了?”陈念沂将东西放在流理台上。眨眼之间,许鹿就被他困在了灶台之间。
“没。”许鹿垂眸。
“所以是因为这个生气,因为这个不理我?”陈念沂目光灼灼,眼底浮现一丝浅笑。
“不是。”许鹿放下烧水壶,伸手推了一把眼前的人。
没推动。
许鹿也不说话了,就那样抬头望着陈念沂。静了几秒后,视线缓缓往下,落在他胸前。
然后,她忽然伸出手,抓着他胸口处的衣服,将人往下一拉,借力,屈膝,用膝盖猝不及防地,朝他小腹狠狠撞了下。
陈念沂吃痛地闷哼一声。
他一手撑在灶台上,一手捂着被撞痛的地方,而怀里的人便趁机逃离他的禁锢。
这一脚,有点狠。
但他唇边却浮现一丝笑,这女人看着文静得很,竟然还会暗算他。
见人快走出厨房了,他又装模做样地痛呼一声,弓着背的样子,仿佛真受了什么重伤。
许鹿果然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她看了眼正在演戏的人,忽然想起了一件要紧事,慢腾腾开口道:“对了,有件事——”
陈念沂盯着重新朝他走来的人。
她脸上面无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步伐缓慢又沉稳,整个人像一只高贵、高冷,又不自知的猫。
却令他微微有些紧张。
下一刻,那人走进了,却只是拉开他的大衣口袋,扔了张薄薄的卡片进去。
是张银行卡。
陈念沂脸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他抓住许鹿的手腕,厉声质问道。这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收到秦媛的还款后,许鹿立刻就去找了家银行,存进卡里。一路贴身放着,生怕弄丢了。
此刻,她无波的眼神,对上陈念沂愠怒的眸子,冷然的姿态里,颇有种银货两讫,互不相欠的味道。
长达半分钟的对峙,愠怒的那人,终究败下阵来。
“你就非要跟我分的这么清楚?”
陈念沂将人拉近,两人几乎身体贴着身体。许鹿因为身高劣势而微微仰头,但冷冽的气场丝毫不输。而陈念沂的嗓音,却不自觉低了几分。
是在示弱。
这回,许鹿没再答话,只看了他一眼,便从他掌中挣脱出来,转身离开了厨房。
陈念沂拿着那张银行卡,气不打一处来。他往橱柜狠狠踹了一脚,忽然看向灶台,似乎那里正燃烧着一簇簇幽兰的火苗。
冷静了几秒后,他按捺住了将这张卡烧掉的冲动,追了出去。
许鹿正在衣柜里找睡衣,准备先洗个澡。车太脏,浑身都是一股烟味汽油味,她一刻也忍受不了。
陈念沂却站在衣柜旁,直愣愣地挡着她,跟个人形立牌似的。
“让开。”许鹿拿着睡衣,语气依旧不冷不淡。
陈念沂深吸口气,耐着性子道:“我在外面等你。”一副今晚不谈好,就不离开的架势。
许鹿洗了澡,又将头发吹到七八分干,磨磨蹭蹭快一个小时,才从卧室出来。
陈念沂人还没走,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朝她望了过去。
许鹿看他一眼,他眼睛因疲惫而微微发红,神情又忐忑,又期待。
但她依旧没理他,去玄关拿了背包,便回了卧室。
正要反手关上卧室门,身后,有人跟了进来。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将门锁上,从后面将她抱住了。
“放开。”许鹿低斥道。
“不放。”陈念沂收紧环在许鹿腰上的手,将头埋在她颈窝里,沉声道,“除非,你听我解释。”
许鹿没吭声,但人是静了下来,没再挣扎。陈念沂便趁机开了口。
“我刚刚和一个团队开完会,走的时候,制片人让顾霓搭顺风车,我本来是要拒绝的,但黎晏怕得罪人,便应了下来。”
“下车的时候,我东西落在车里了,她只是替我把东西拿下来。黎晏也在车上,她可以帮我作证。”
“我跟她连熟人都算不上,就今晚见了一面,其他就更没可能了。”
“至于下午的事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陈念沂说完,见许鹿没动静,微微松手,将人掰过来,面对着他。
“还在生气?”他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下她的脸颊。
许鹿却偏头躲开了。
而后,她抬起头,淡漠地望着陈念沂,给出一个让他出乎意料的冷淡反应。
“你的解释我听完了”她重新拉开房门,一副赶客的架势,“你可以走”
转头,却见陈念沂弓着背,一手抵着胃部,一手撑在墙上。
“陈念沂,苦肉计已经没用了。”许鹿眸中有片刻的迟疑,嘴上仍然冷硬。
下一刻,男人扭头望向她,脸色惨白得吓人,嘴里却还欠揍般,笑道:“真的没用吗?”
许鹿皱了皱眉。
不是装的。
“又没吃饭?”她走到他面前,有些无奈地问道。
陈念沂仰头看着她,答非所问道:“没时间了。”
“什么意思?”
“开完会回来,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崇远找你”他话没说完,胃里又是一阵拉扯,沉沉吸了口气,浑身已是冷汗涔涔。
回崇远找她?
许鹿想起楼下碰见时候,他手里拎着的行李袋。
竟是为了
她心头蓦地一软,冷淡的那张脸,再也绷不住了。
她将人扶到床脚的沙发上,道:“我下去给你买药。”她没胃病,因此家里从来不会备着这类药。
“不用。”陈念沂抓住她的手腕,“我行李袋里有。”
许鹿在陈念沂的行李袋里,不但找到了药,还找到了一大堆零食。
全是甜食。
她将药和水递给陈念沂,零食搁在小方几上,道:“大半夜回崇远,就为了给我送这些东西吗?”
陈念沂吞了药,也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费解。
那是他在会所楼下等人时,随手买的。许鹿喜欢甜食,据说甜食也会让人心情变好。
“这不是怕你把我扫地出门吗?”
陈念沂抓着她的手,晃了下,“总得有些准备,你不要我,总不能不要这些吃的。”
许鹿啼笑皆非。
这是什么逻辑?而且,她什么时候又变成吃货了?
低头,却见那人拽着她,跟个小孩似的,将脸贴在她手臂上,微微阖着眼,皱着眉,很难受的样子。
她扯了张纸,替他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温声道:“我去给你煮碗面吧。”
厨房里。
许鹿打开燃气灶,往锅里加水,陈念沂揣着胳膊,靠在旁边,静静看着她。
然后,他慢慢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许鹿。
“所以,这么晚赶回来,是为了我?”他阖上眼睛,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她发间的香气令他微微失神。
“不是。”许鹿盖上锅盖,随口道。
灶台冒着热气,暖黄灯光,在厨房墙上投射出两个纠缠的影子。
陈念沂瞄了眼侧墙上浑然一体的影子,心头阵阵悸动,也不计较她的嘴硬,反倒低声笑了下。
“对不起。”他偏头吻了下她的黑发,再次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静默了几秒后,许鹿转过身来,低声道:“我也要跟你道歉。”
“嗯?”
“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相信顾昀哥,不相信你。我其实找的是顾叔叔,从头到尾都没联系过顾昀哥,他是听到顾叔叔提起了,才打过来问了两句。”
“所以,你问我,帮我的人你认识吗,我也没骗你,你的确不认识顾叔叔”
陈念沂愣了下,笑着捏了捏她下巴,说:“你这算不算是偷换概念?”
许鹿拂开他捣乱的手。
“我瞒着你这件事,是因为怕你生气,我知道你好像很介意顾家。”
“我现在”许鹿叹了口气,“真的不太会说话,我想好好跟你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接电话,我心里有点儿慌,所以没想那么多,就就回来了”
许鹿埋着头,声音越来越低,下一刻,就被人紧紧箍入了怀里。
陈念沂那颗心,软成了一池波光粼粼的水,被春日阳光照拂着,又暖又柔。
他将人狠狠揉进怀里,深深吐了口气,“是我的错,我不该乱发脾气,不该不接你电话。”
“给我戴上。”陈念沂摸出口袋里那条红绳,递给许鹿。
绳子重新套上他手腕。
心头终于不再空落落了。他盯着那东西自嘲地笑了下,还真是,被套牢了。
“以后你的事,都别瞒着我好吗?”陈念沂扣住许鹿的手,十指交握。
他知道,他们缺失了彼此人生整整五年的时间,要重新建立信任,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但总要试着,一点点往前。
许鹿迟疑了下,点头。
陈念沂满意地笑了,下一秒,却伸手,将灶台的火关掉。
“你干嘛?”许鹿诧异道,“你不是饿了么?”
陈念沂俯身,轻轻吻了下许鹿。
然后慢慢加深力道,一边用力吻着,一边伸手去解她的睡衣扣子,含糊地“嗯”了声,嗓音微哑道:“是饿了。”
翌日早上,许鹿发出的那篇稿子,有了反馈的声音。
原本,没太多人关注的女学生坠楼事件,因为涉及到了大众敏感的“欺凌”话题,瞬间被推上了新闻热度榜。
它就像一个闸门的开关,蓄积已久的洪水,终于倾泻而出,山呼海啸,奔涌向四面八分,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公众的舆论,不断为这件事升温。
有骂李旭的,有同情徐熙,甚至自发想要给她捐款的。
但子不教父之过,最猛烈的炮火,都集中在崇远中学校长李越身上。更有网友,要求对李家在崇远的势力,进行彻查。
一个籍籍无名的校长以这种方式被人熟知,可笑,也可悲。
许鹿刚从陆见深办公室出来,就看见余静提着设备,从外面回来。
她脸上挂着浅笑,正在和身边的人讨论什么,见到许鹿后,竟附和着周围人的赞许,破天荒对许鹿说了句,“任务完成得不错。”
但她眸子里稍纵即逝的那抹笑意,却让许鹿脊背发凉。那是种并不友善的,甚至带着轻蔑与不屑的,冷笑。
许鹿的眼皮猛地一跳,直觉告诉她,余静不会善罢甘休。
在一个把她当成假想敌的同事眼里,她并非是被领导派去救火的援助者,而是趁火打劫,抢了别人风头的职场小人。
午休时,莫凝凑过来,问道:“许鹿姐,你是怎么说服那个薛霖的?”
许鹿笑笑,“可能就是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吧。”
“同理心,懂吗?”林笑在旁边搭腔。
“这么说,记者不光是要采访和记录,还得去揣摩当事人的心理?”莫凝敲了下自己的小脑袋瓜,问道。
“当然了,我们又不是问话打字的机器。我们做新闻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让公众了解真相,如果能够起到正向的帮助,当然更好。
“不过要把握尺度,舆论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千万别有任何引导,或者误导舆论的观点。”
“你这话跟林谦哥说的一模一样。”莫凝说完,忽然噤了声,做了个把嘴粘上的动作。
但已经来不及了,被林笑抓到了把柄,“一杯咖啡?”
此前,莫凝成日里林谦哥长林谦哥短,林笑被搞烦了,便和她打了赌,但凡在她面前提一次“林谦”这个名字,就请一次咖啡。
“知道了。”
莫凝没好气地握住林笑的那根手指头,继续请教道,“那如果记者只是客观记录,但因为当事人说了谎,而导致舆论被误导,那怎么办?”
“所以要懂得分辨信息的真假,如果分辨不了,就交给警察,千万别擅自做主,把没有经过核实的东西发出去,毕竟咱们又不是办案的。”
林笑点好咖啡,将手机还给莫凝。
莫凝所有所思地点头,又问许鹿:“小鹿姐,你要喝点什么?”
“谢谢阿凝。那就和笑笑一样吧。”许鹿头也不抬,回复着陈念沂的信息。
[你晚上真要在录音室里呆通宵啊?]
[嗯呐,需要安慰]
[那我加完班过来找你?]
[好]
“晚上去吃火锅吧?”林笑兴奋地提议道,“就当是为许鹿庆祝?”
“可能不行哎,”许鹿抱歉一笑,“我最近肠胃不太好。”
林笑顿时泄气,“行吧,那就改天。”
不过,林笑的话,倒是提醒了许鹿。
她立刻点开手机上的某个医院挂号系统,给自己挂了个隔日的专家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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