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公开
夏日的暴雨，如同小孩的撒泼打滚，说来就来，丝毫不受控制。
这天下午，许鹿从外面采访回来，淋了一身雨，将包放下的时候，她翻出里面的某个小盒子。
小心翼翼打开盒子，瞄了眼，看到那枚粉色钻戒后，这才安下心来。
因为怕过于张扬，或引起八卦，她这两天一到公司便把戒指取下来，等下班再戴上。
然而，她还没来记得收拾，便接到黎晏掷来的一枚炸弹。
对方发了张照片过来。
许鹿点开看了眼，是她在清城时从陈念沂酒店房间出来的照片。
又被拍了？
她心头蓦地一紧。
把照片放大，细看。
还好，只有个模糊的侧面，她戴着帽子口罩，压根看不清长相。
刚要回复什么，便被黎晏拖进了一个三人群里。
原本，黎晏是赞成公开的，可眼下的综艺节目，制片方打了招呼，会短暂和顾霓炒cp，黎晏想等节目告一段落，再让两人公开。
但陈念沂不愿意，想正好借机公开。争执之下，黎晏便想到用许鹿来对付这个冥顽不灵的人。
弄清状况后，许鹿接到黎晏的求助：
[小鹿的意思？]
许鹿想了想：[赞同黎晏姐的处理方式]
黎晏：[/疯狂鼓掌]
陈念沂许鹿：[理由？]
许鹿：[对你影响不好]
黎晏：[说得好/疯狂鼓掌]
陈念沂：[许鹿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许鹿：[]
黎晏：[]
最终，陈念沂妥协。
但许鹿的心仍旧悬着，自从两人决定结婚后，她便察觉到他迫切想要公开的想法，她总担心什么时候，对方会趁她不备，将那颗炸弹引燃。
收了手机，许鹿拿出柜子里备用的毛巾，边擦着头发，边琢磨这件事。
算了。只有忙完再跟他好好沟通下这件事。眼下，她还有更要紧的工作——答应凌灵的那个采访。
擦完头发，许鹿又去卫生间换了身衣服，回来，便看见实习生罗格，往她桌上放了杯咖啡。
罗格是榕大新闻系的学生，刚来实习，原本被领导分配给林笑。
但林笑最近相亲遇见了理想型，和男人一拍即合，当即拿着户口本去登记，完事后，婚礼也不办，便直接休假度蜜月去了。
罗格便被扔给了许鹿。
这男生长得瘦高，干净，脑子灵活，听说在校期间成绩优异，又是学生会干部，属于很招女孩喜欢的那类男生。
但这人哪哪儿都好，就是总喜欢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区别对待。
昨天的奶茶，今天的早餐，下午外采为了替她挡雨，衣服几乎被淋透
以及，此刻那杯，特意为她买的咖啡。
二十出头的年纪，能这么成熟绅士？
许鹿盯着那杯咖啡，人没动，见罗格转身，顿时换了副笑脸，“谢谢小罗，不过我不——”
“我知道，许鹿姐你不喝美式，也不喝冰的。”罗格截断许鹿的话，笑道，“这是热的，拿铁。”
许鹿微怔。
“我是想说，晚上还有点事，得先走了。”许鹿四两拨千斤道，“这杯热拿铁你把它喝了吧，你刚刚不也淋了雨？喝点热的，别感冒了。”
不等罗格回话，许鹿便拎着东西，匆匆离开了。
莫凝正好从会议室里出来，见状，凑过去小声吐槽道：“都是同事，你怎么只请许鹿姐喝奶茶。”
“想喝，自己去买。”罗格皮笑肉不笑，语气倒是温和礼貌得很。
“切，贿赂领导。”
“你不也一样”罗格看了眼莫凝，那眼神好像洞穿了什么。
莫凝霎时间明白了。
不是贿赂，是别有用心。
“哼，许鹿姐已经名花有主了，而且对方可不是你这种小朋友可以比的。”莫凝提醒道，“我劝你还是别动歪心思。”
罗格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莫凝憋着笑，学着许鹿的腔调，鬼头鬼脑奚落罗格，“喝点热的，可别感冒了哟。”
罗格瞥她一眼，将咖啡端进茶水间，倒进了洗漱池。
音乐盛典颁奖典礼后台。
许鹿戴上帽子，拉上外套拉链，整张脸顿时被遮了一半。而后，她拎着设备，进了后台群访间。
应下凌灵这趟差事时，她也没仔细问，后来得知是个音乐颁奖典礼，险些反悔。
直到从陈念沂那里确认，他因为行程原因，临时决定录制vcr，人不会过来，她才稍微安下心来。
她不想在任何公共场合同他碰面。她不确定，倘若在现场看见自己，那家伙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群访间很大，已经有十来个记者候在里面，许鹿从后门溜进去，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很快，前方屏幕里开始了晚会的直播。领完奖的嘉宾，陆陆续续进来群访间。
许鹿躲在后面，任务完成得十分顺利。但一直没等到陈念沂的那个奖项。
直到，中途盘点起十大年度金曲，她终于看到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
这个奖人多，不需要上台领奖，奖杯直接后台发放，自然，她也没看到他所谓的vcr。
不过，她倒是意外发现了在公众视野中消失许久的赵琦越，她同样获得了年度金曲奖。
看来陈念沂说的没错，风声过了，自然会有人替她洗清冤屈。
自从得知赵琦越的事，是陈念沂一手设计的后，许鹿对她的恨意，便倏然消失。
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过去那么多年的芥蒂有多深，深到他亲手斩断和赵琦越十年的情分，她才能得以释怀。
直至尾声，许鹿也没听见陈念沂的名字，她忍不住发了条信息过去。
[怎么还没轮到你？]
那头很快回复过来，有些答非所问道：[准备好了？]
准备？
准备什么？
难道是跨部门作业，担心她业务生疏？
许鹿想了想，回道：[放心，不打无准备的仗/憨笑]
那头却没再回复过来。
下一刻，前方的直播里，颁奖嘉宾正好念出[最佳专辑制作奖]的获奖人名字。
听到那三个字，许鹿唇角弯了下。
正打算听听他在vcr里说了什么，抬头的刹那，镜头从舞台上的主持人，移到了嘉宾席。
一张熟悉的面孔，落入特写镜头。
许鹿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说回来不了么？
不是说获奖感言是录制的vcr么？
许鹿脑子正一团乱时，嘉宾席上的那人，已经不疾不徐走上舞台中央，从嘉宾手里接过奖杯，三两句便说完了获奖感觉。
然后，他朝镜头前定定地看了眼。
许鹿浑身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去包里找口罩。
哪来什么口罩。压根没准备。
没多久，群访室里忽然人头攒动。刚才还规规矩矩的众记者，彻底坐不住了，一窝蜂往前面涌了去。
两个最佳专辑制作奖的获奖人——陈念沂和顾霓，一起进了群访间。
许鹿扫了眼后排区域，只剩下她一个人直愣愣杵在原地，反倒显得特别打眼。
她深吸口气，拉低了帽沿，也跟着队伍挪到了前面的人堆里。
陈念沂穿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肩宽腰细，双腿笔直，里面的白衬衫第一颗扣子解开，看起来没那么板正。
这人平时低调，极少露面，但一露面，便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顾霓则是一身羽毛质地的白色裙装，黑色微卷长发，及膝黑子皮靴。整个人大气，又淡然。
虽是新人，但作为一个半路转行的金融硕士，话题度始终居高不下。
而两个气质清冷的高智商学霸站在一起，莫名多了种势均力敌的cp感。
拆了一个赵琦越，这不又来了个顾霓？
于是，“咔擦”声此起彼伏。镜头对准这对新晋cp，一顿猛拍。
陈念沂才不管那些看戏的心。
他视线一一掠过在场每一位记者，最后定在后面某人身上。
他望着那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的人，定了几秒后，笑着收回了视线。
许鹿躲在后面，一手支着话筒，安静听着。视线从帽檐下望过去，正好看到陈念沂的喉结。
他正在耐心回答提问，喉结上下滚动，原本低沉醇厚的嗓音，在此刻，成了让人心慌的倒计时。
一字一句，精准踩在她心跳上。
手心开始冒汗。
她只能不停让自己深呼吸。
前方，关于陈念沂的采访，大都中规中矩。记者们虽兴奋，但都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太逾矩。
轮到顾霓，众人便试图打探些什么。
“请问顾霓，你第一张专辑就获得最佳专辑制作奖，又是和前辈一起领奖，有何感想？”
“很感恩，也很荣幸。”顾霓姿态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答案却很官方。
“那你为什么会半路转行，是不是有圈内人给了提点或启发？”有人继续引导。
“其实，是因为几年前，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她顿了下，眸光沉沉，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
那年，她作为一个疯狂歌迷，他在哪里唱，哪里就有她的足迹。
某次在外地的表演，“溯”乐队唱完后，提问环节，她抢到话筒，抛出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难题。
“我想当歌手，但家里却让我选了金融系，我不知道要不要放弃唱歌这件事？”
聚光灯下的那人，对她说了一句，至今仍让她记忆犹新的话。
“那个人对我说，”顾霓从时光中抽回神思，继续道，“如果你真正热爱这件事，就一定会想办法冲破重重阻隔。”
很简单的道理，经由他之口，却成了她的座右铭。
“那个人是圈里的？”记者嗅到了什么，抓着话头，继续深挖。
顾霓既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她笑了下，答非所问道：“所以，毕业后，我就来了。”
“只是，恐怕说这句的人，早已不记得了。”
她余光落在陈念沂身上，不用看也知道，他的目光，必定是落在许鹿身上的。
就如同那个时候，她拿着一封匿名的情书，等待散场。
他却将场内的灯熄了，将一个女孩拉紧场内，紧紧拥入怀里。
黑暗中，她察觉到他们在热烈拥吻，而她却难堪地僵在原地。
从那个时候起，她便知道，无论何时，他的眼里，都只有许鹿一个人。
原来是段暗恋往事。
举着话筒的人，竟都沉默了下来。
顾霓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很快，便调整回清醒理智的模样。
采访接近尾声。
许鹿对上陈念沂的眸子，整个人不觉松了口气。炸弹总算没被引爆。
然而，大概是没挖到陈念沂的话题点，有人不甘心，忽然又蹦出句意料之外的话。
“陈念沂先生，《微尘》这首歌，这次又获得了年度金曲奖，您能给我们详细说说，这歌背后的立意吗？”
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似的。
陈念沂下意识看向许鹿，下一刻给出的回答，正好切中那位记者的意图。
“这个问题，我可能要请教下词作者，呦呦。”
对上陈念沂似笑非笑的眸子，许鹿脑子嗡嗡作响，浑身顿时紧绷了起来。
现场彻底炸了锅。
年底的颁奖典礼上，陈念沂便亲口承诺过，呦呦的身份很快就会揭晓。
半年已过，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一直盘桓在他们心里。想问，却又不敢提。
此刻，被某个勇士旧事重提，每个人眼里都燃起了一把火。
人群沸腾。
话筒再度被争先恐后递到陈念沂面前。
现场甚至有些失控。
许鹿被旁边的人撞了下，帽子被挤掉，她俯身去捡，脑袋又被谁的胳膊肘撞了下。
吃痛地低呼一声后，始作俑者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并未道歉，反而眼神不善，像是在指责她碍手碍脚。
许鹿也不跟那人计较，收回视线，继续低头找帽子，像是借机避开什么。
两秒后，头顶的嘈杂，却忽然被禁了音。
呼吸骤停。
她下意识抬头。
人群已经被分成了两列，中间被留出了一条通道，而陈念沂正从通道处，缓缓朝着后排走了过来。
下一刻，那人走到她面前，目若深潭，深情款款地凝试着她。
“或者——”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她面前，眼神逐一扫过在场的记者和主持人，不紧不慢的声音，在静得落针可闻的空间里，缓缓响起。
“或者，你们自己问她也行。”
许鹿脑子里，砰然炸开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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