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八章 报应虽迟但到
唐志强这一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连攒着火气回来打孩子的唐守礼，冷不防听闻这件事，都久久无言到最后沉默着把自己关进屋里饭都没吃。
就算他现在和大儿子关系闹得僵，可他也没想过真送大儿子下乡当知青去。
更别提去的还是那么远那么艰苦的地方。
之前周玲玲闹着要把人送去，他本来想着暂时先哄着媳妇，等过阵子气性没那么大了，到时候他托人把大儿子往附近乡下一送。
人离得不算近也不算远。
家里边没矛盾了不说，他还不用太操心儿子。
可谁知道这小子气性这么大，说下乡就自己赌气提前下乡去了。
尤其唐守礼回来的时候又听说了大儿子把知青办许诺的人情转移给了两个小儿子。
让小儿子们以后有啥事可以去找知青办出面帮忙。
想也知道，这一手是防着他和周玲玲呢。
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连个缓和的机会或者说余地都没有了。
他就是个国营厂的小小科长，人要是没走，他还能托人帮着换个下乡的地方。
可现在人已经接受调配在路上了，他手就是再长，也伸不到那么长。
想着这几年下乡的知青一个接一个传回消息说在当地结婚生子扎了根。
唐守礼罕见有些心慌。
他完全没办法接受自己大儿子扎根大西北，以后在当地娶媳妇生孩子就那么扎根一辈子。
哪怕他们父子现在关系不好，他也不能眼看着那混小子就这么因为赌气毁了一辈子……
没人知道唐守礼在想通之后自己一个人去了哪。
只知道他拎了一堆东西，怎么拎去的，最后又怎么拎了回来。
可见他所求之事到底没能得偿所愿。
也是在这之后，机械厂家属楼这一片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唐志强这个名字越来越少的被人提起。
直至逐渐湮灭在除唐家人外这些邻里邻居们的记忆里。
沈锦是在几年之后听说这件事的。
彼时唐志扬站在她面前，年纪轻轻却带着满脸的愁苦。
他说她很像他的一个故人，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里难受，想找个人倾诉倾诉。
在说话的时候，沈锦能看出来唐志扬一直都在打量她。
好像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希望她还是曾经那个会为了他们好，宁愿自己‘魂飞魄散’的鬼后娘。
对于沈锦当初为了甩开他们临时编的那些话，说她会因为帮助他们恢复上辈子的记忆触怒天道挨雷劈……这样的瞎话他们竟然全然相信。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可从唐志扬话里的意思就能听出来。
他们一直都在怀念上辈子那个对待他们这些继子掏心掏肺的丑娘。
且这辈子都会一直怀念下去。
感动吗？
对此，沈锦可以说是一丁点的感动都没有。
在她看来，这不是应该的吗？
这是唐家兄弟上辈子欠原身的，所以这辈子怀念一辈子只能说是该，甚至都算不得是补偿。
沈锦当时只是在心里冷笑，没有开口。
她尽职尽责的在唐志扬面前扮演一个和唐志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而唐志扬大概真是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了，所以哪怕对着一个已然全然陌生了的沈锦，他也能透过沈锦去看他上辈子的丑娘，然后，忍不住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
他说他大哥自从主动下乡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哪怕他爸唐守礼一直不停的在试图和那边取得联系，他大哥唐志强也没回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
就好像人间蒸发，世界上莫名其妙就没了这么一个人似的。
而他们这些当亲人的，也由一开始的焦急担心，慢慢变得麻木，有一阵子，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他大哥的模样。
更甭提曾经那些怨啊怪啊的，对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他早就没了力气去怨怪。
沈锦当时面上没什么表示，像在倾听一个陌生人的心事。
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
可她心里，用一句‘翻起滔天巨浪’来形容也不为过。
要不是遇见唐志扬得知唐志强早就主动下了乡，去的还是那么远的地界，她是打死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唐志强会去当知青。
沈锦：“那你们现在找到你哥的下落了吗？”
她就像一个很好心的路人，提醒唐志扬道：“各地的知青现在都在陆陆续续的回城。”
“你哥说不定也在回城的路上了，你……别太担心了。”
干巴巴的安慰刚说出口，却不想唐志扬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倒不是因为担心他大哥哭，而是……
唐志扬：“你真不是我娘了，我娘这辈子不可能这么温柔的安慰我，她只会刀子嘴豆腐心的说难听话扎我心。”
“嘴上说得不好听，实际上干的事处处都在为我们着想，和你现在完全两个样儿！”
“我娘真走了，一点都没留下啊，真灰飞烟灭了啊！我的娘啊！”
沈锦：“……”
反正当时的沈锦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唐志扬的突然崩溃，索性不再说话闭上了嘴。
可这一出看在唐志扬的眼里，就好像沈锦让他这个陌生人给吓着了。
为了不把人吓跑，他只能强忍悲痛，继续说起他堵在心里的那些事儿。
他说其实最近他已经从回城的知青口中打听到了一点他哥的消息。
告诉他消息的知青也是从大西北回来的。
跟他说那边是有个知青叫唐志强，前几年下的乡，只不过那个知青命不好，有一次帮着上房顶晒东西脚底下没搂住直接从房顶掉下来了。
腿折了，那边医疗条件不好，村里也没条件及时把人往正经医院送，从那之后人就瘸了。
村子里苦哈哈的，唐志强瘸了之后本来就挣不到多少粮食，生了几场病好悬没熬过来之后也就认了命。
娶了当地老乡的闺女。
说娶其实也算不上，严格来说应该是入了赘。
虽说名声上不好听，但最起码身体不好，渴了饿了的总有个照顾的。
人也就能撑下来了。
只不过也因为是入了赘，知青回城的时候他怕是回不来了，总不能情况不好的时候给人家当地老乡当包袱。
靠着人家活下来。
情况好了就翻脸不认人，把人家当包袱踹了，唐志强就算有心，他也无力。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他一个瘸子，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他就是想回城，靠他自己只要当地不放人，他也回不来。
用唐志扬的话说，那就是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其实还不如没消息呢。
所以他现在也在继续找从大西北回来的知青，想说再好好打听一下，这个唐志强到底是不是他哥唐志强。
其实……多半就是了。
毕竟一个地方怎么可能那么巧会有两个叫唐志强的知青，老家还都是他们这儿的。
只不过是唐志扬不想面对现实罢了，他不愿意接受他那么要强那么要自尊的大哥有朝一日会落魄成这样。
成了瘸子，成了倒插门女婿，之后还被扣在了大西北回城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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