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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次日早朝,就有御史弹劾静王,失手杀人。

静王险些气疯,连一贯的风度都维持不了,怒火攻心,咬牙切齿道,“本王没有,他好歹是本王的表兄,本王怎么可能对他痛下杀手!”

“正因为是表兄,所以王爷才格外恨他!若不是周章引诱怂恿,王爷也不会如此糊涂,犯下大错,被削王爵……”御史欲言又止的望了眼江老尚书,以至于损失一门得力的亲事!

江老尚书眼观鼻鼻观信,仿佛没注意到御史欲言又止的那一眼。

“……故而生恨,所以才跟周章起了争执,进而失手杀人!”

“大人慎言,本王再怎么糊涂,看在母后的份上,也不会对周章动手!”静王这话说的信誓旦旦。

刑部有人却轻嗤笑了一下。

笑得人正是左郎中,不,应该称左侍郎,他性子直,不知变通,又倔,暗案子落在他手上,任何人想走个人情都被骂出去。

先帝在时,惹恼了先帝,被贬为郎中。

如今因为他经手周家一案,案情清晰了然,口供完整,丝毫不拖泥带水,也不因为顾忌太后而模糊案情。

荣暄便把他官复原职,因为他姓左,又是刑部左侍郎,旁人多叫他左侍郎,或者左大人。

刚刚嗤笑不以为然的就是他,他一张刻板严肃的脸上,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一板一眼道:“王爷大概是忘了,前不久刑部还在大牢抓到一个刺客呢!”

“凡是有一,便可能有二!”

静王大怒:“左侍郎这是什么意思,你何不直接说本王杀人?!”

“本王再说一遍,周章不是本王杀得,本王清清白白,容不得你们污蔑。”

左郎中面无表情,说话依旧不急不缓,“并非臣怀疑王爷,只是阐述疑点,王爷身上嫌疑最重!”

“没错,明明之前人还是好好的,可静王去了一趟,不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人就死了,静王难道不该给大家一个说法吗!”

“即使这人不是静王杀得,可静王难道就真的清清白白,没有一丝干系?!”

“臣倒是想问一下,昨日有人见静王从大牢出来时,金冠歪扭,衣裳凌乱,似乎是跟人发生了争执,并且动了手。那么,这个跟静王发生争执动手的人是不是周章,若是周章,那静王这句周章的死与你无关,便不值得相信!”

“皇上,臣建议立案侦查,不仅仅是为了周章,也是为了静王!”

“是非曲直,总要有个明白!”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各个死咬着静王不放。

静王孤立无援,抬头望去,只觉得每个人都面目可憎,跟疯狗似的死咬着不放,不至他于死地不罢休。

实则,在众大臣眼里,静王手段太过下作,明明是自己受不住诱惑而犯下大错,却仗着太后宠爱被轻轻放过,在周家即将流放充军时,又上门逼迫其自杀。

是,众人心里很清楚,静王不可能杀周章,但定然是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才使周章自杀。

有人联想到那笔至今还没找到的黄金,心下有些了然。

果然是钱闹的。

静王被众人了然鄙夷不屑的目光看的愤怒无比,就好像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心底最隐秘的秘密被宣扬的到处都是。

他怒急攻心,死死咬着牙,保持最后几分理智,跪下,压住满腔恨意道:“皇兄明鉴,臣弟绝没有害周章!”

荣暄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目光冷淡疏离,轻轻的扫了一眼,又略过,就好像蜻蜓点水,在湖面引起的一点波澜,又很快消散无形,不曾留下半点印记。

“朕相信静王!”

“然诸位大臣所言也并无道理,来人,着刑部勘察此案!尽快给出结果。”

“皇上圣明!!”

“退朝!”

……

太后那头知道了消息,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似乎下一刻就喘不过气背过去。

太医赶来急急施了针才好一些,

“作孽啊,作孽!”她眼神发直都盯着虚空,忽然凄惨一笑。

她这做的什么太后啊,连家里的侄子都保不住。

“太后……”安嬷嬷眼一红,忍着酸意劝道,“外头那些人不知底细尽张口胡说,周少爷怎么可能是静王杀的,娘娘您别听信谣言!”

“哀家知道!”太后忽然落泪,原本美艳保养如同二三十的妇人,如今好似被风吹雨打一般,憔悴枯萎。

“静王是什么性子,哀家怎会不清楚,人虽然不是他杀的,可也脱不了什么干系!”

太后年轻时曾经小产过一回,只不过因为月份不大,她又怕当时后宫有人借此生事,便瞒了下来,谁知,过了不久,听闻娘家嫂子怀了身孕。

算算日子,正是那个孩子从她肚子里离开,就投到广平候夫人的肚子里。

太后心里就生出几分期盼,等孩子百日后,还特地叫人抱进宫里一瞧,那玉雪可爱的样子,心一下子就动了。

故而对太后而言,静王是心尖上的肉,那周章就是心口的肉。

心尖的肉少了活不成,心口的肉少了痛不欲生。

这会太后听闻周章身死的消息,疼得心口心直哆嗦。

“叫人,叫人去好好收敛了章儿……,万不可轻慢了!”

“至于流放……,等章儿头七过了再说!”话还未说完,太后已经满脸是泪。

“请人多念几日的经文,也好叫章儿下辈子投个好胎!”

“再叫人去点几盏长明灯给章儿祈福!”

太监来报,“太后娘娘,静王殿下求见!”

周章刚死,死的又那般惨烈,太后实在没心情见静王,半响才幽幽一叹,“哀家累了,让他回去吧!”

安嬷嬷叹息一声,点头,“是,老奴去跟静王好好说说!”

掀开纱帘出来,安嬷嬷抬头就看到静王一脸烦躁的在殿内转圈。

“王爷,太后刚服了药睡下,您先回去吧!”

静王一听就知道太后这是生气了,连见都不愿意见他,当即抹了把脸苦笑,“嬷嬷,我没想到表兄他……”

“早知道,就算再为难,我也答应他了!”

看他一脸自责悔恨,安嬷嬷不忍,便劝道,“太后就是一时心疼,等明日静王来,太后定会见您的!”

“周少爷那里……”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是有什么要求王爷的吗?”

静王心头一喜,做出一脸愁苦,“表兄想叫我想法子把他几个儿子保出来,只是嬷嬷你也知道!”

“因为金矿一事,如今满朝大臣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皇兄又冷待我,我便推脱!”

“表兄认定我不想帮他,故意推诿,便跟我动起手来,我一怒之下,就转身走了。”

“谁知道他会……”静王快呕死了,谁知道这周章死了都要往他头上泼一头的脏水。

安嬷嬷去却颇为动容,“为子女谋划是人之常情,难免周少爷动了心思!”

静王咬牙点头,“是啊!可惜本王当时没好好跟他说说,不然他也不会……”

“周少爷钻了牛角尖,倒也怪不得王爷!”安嬷嬷安慰了他几句。

等静王走了后,转身把这番话告诉了太后,并道,“静王与周少爷也是一起长大的,哪会那么狠心呢……”

“王爷也是,先应承下来,过后再跟太后您慢慢商量,周少爷也不至于……”

“可怜我的章儿!”

“委屈了哀家的静王!”太后咬牙切齿,心里的恨意越发浓烈。

若不是他占了她皇儿的位置,如今坐在那龙椅上的就是她的晔儿。

安嬷嬷见她神色不对,小声唤道,“太后?”

太后抬眸,冷冷扫了她一眼。

安嬷嬷心里一惊,神色慌乱,不明哪里说错了话,却还是急忙开口请罪,“奴婢失言,请太后恕罪!”

太后冷着脸挥手示意她退下。

片刻后,一个灰色人影进了殿,在床前被赐座。

……

过了两日宫中忽然有传言当今陛下身体不好,不利孕育子嗣!

一时间满朝哗然,有心想去御前一问究竟,又怕被皇上记恨。

有人联想到,皇上大婚数年,膝下无一子嗣,在联想到当年东宫的罗昭仪的小产,心下便有所猜测,皇上怕是不利子嗣。

更有机灵的人转眼盯了上静王府。

静王府一改之前的沉寂,又活跃起来,静王妃也被众人捧的高高的。

这时,宫中来人,说太后要静王妃带着府里的小少爷进宫一趟。

这分明是暗暗承认了皇上身子出了问题是真。

众人的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盯着那个孩子的眼神犹如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与此同时,皇上忽然发落了太医院,半个太医院的人都吃了挂落,更是砍了不少人的脑袋。

从内务府到御膳房,更有各处的宫女太监,拉了一大片出来砍了脑袋。

据说,行刑的地面都被血染的通红,经久不退。

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纷纷把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住,各个低眉顺眼,深怕触怒了圣上。

……

长寿宫

寝殿之中,只有母子二人和一个小婴儿。

太后抱着襁褓,看着里面白胖的小脸,笑得眼睛眯起来,“周岁一定要办的人,好好给哀家的乖孙子办个热闹的周岁宴!”

静王忽然低声道,“母后,今天是表兄的头七,我已经求了皇兄,留下表兄的嫡幼子为他守灵,其他人,我安排了几辆马车,随行的差役我也打点过了。”

“边城那里,我也安排好了!”

太后一怔,定定看了他眼,露出一个舒心的笑,“辛苦你了。”

静王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事未成前,他能仪仗也只有母后了。

万不可让母后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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