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六月十六,宜婚丧嫁娶。
“生人勿近,孤魂野鬼莫挡路•••••••”
阴阳先生扯着尖锐的嗓子,肩扛招魂幡,撒着纸钱,后面跟着八个壮汉抬着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抬棺引路,为逝者送终。
金丝楠木棺材后,跟着一长溜的送葬队伍,挤了黑压压的一片。
这个送葬队是从曹妃甸市区出来的,一路抬往郊区东面的一处山片,那里是这户人家的祖坟。
古来大户人家都有讲究,叫棺不落地,入土为安,哪怕是用车载着也有点忌讳,所以都用专人抬着前往老坟地。
“桥头站一站,生死两不见••••••”送葬队伍行进到一处桥上,阴阳先生回头冲着后面的人群喊道:“后辈上前,三鞠躬送先人过阳间桥咯”
送葬队伍里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身上系着孝布,身后至少跟着三十来个男女老少全都齐刷刷的朝着桥头方向行礼三鞠躬,这看起来就是个人烟鼎盛的大家族。
三鞠躬后,阴阳先生晃了下招魂幡,扯着脖子继续喊道:“生人勿进,孤魂野鬼莫挡路••••••”
半个小时后,送葬的队伍出了曹妃甸,行进到通往东山的老坟地。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天边飘来一片阴云,没过多久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水打在了金丝楠木的棺材上,汇成了几道长流洒落到了地面上。
送葬队伍行进的山路前方,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青年,穿着身藏青色的长袍,身背老旧的帆布包,每当他迈步的时候都会传出一声声“当啷,当啷”的清脆动静,更为怪异的是,他身背的包下拴着一把普普通通的菜刀。
片刻后,长袍青年和送葬的队伍迎头而过,他忽然顿足皱眉望了眼棺材的下方,等队伍过去之后,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面摸了一下,两根手指上沾着一道血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成块。
“噗”这人两根手指用力一掐,硬起来的血块顿时就碎了,然后冒出一股黑烟。
长袍青年站了起来,随即转身跟在了送葬队伍的后面。
一时三刻后,阴阳先生领着队伍上了东山老坟地,那里早已经挖好了一处坟坑。
先生抬头看了下被乌云遮盖的日头,伸出手指掐算了几下后,回身说道:“抬棺坐堂吧!”
送葬的队伍里站在前面的几人哀哀凄凄,不时有哭声传来。
梳着背头的男子和旁边站着的穿着一身黑衣的女人朝着棺木恭恭敬敬的三鞠躬。
“爸•••••”
“爷爷,一路走好吧”
“棺木下葬,家人稍退”阴阳先生撒着纸钱朝着四周拜了拜,说道:“新魂过路,请各方鬼神让一让,孝敬您几位的礼钱还请收走咯”
八个杠夫腰间系着麻绳,将棺材移到墓穴正上方,阴阳先生将招魂幡插到地上后说道:“八把花抬头•••••腰花抖一抖”
“等等”棺木将要下葬的时候,一直跟着送葬队伍的长袍青年忽然从后面走了过来,阴阳先生和梳着背头的中年诧异的望着他。
长袍青年从包下解开那把系着的菜刀放在地上,轻声说道:“三日后,如若你家中有异,你们可拿这把菜刀去城中火车站附近的旅馆来寻我”
背头中年脸色一阴,阴阳先生好像是被烧着了尾巴的兔子“嗷”的一声就蹿了起来,跳着脚骂道:“你个小崽儿子,你是说我寻龙点穴找的风水墓葬有问题么?”
长袍青年两手一摊,说道:“我没说你找的墓穴有问题,我只说这棺木会有异,两回事,明白么?”
阴阳先生磨着牙说道:“那不是一样么,棺木有异那就是墓穴不对,我三年寻龙十年点穴,入行二十余年,点过的墓穴成百上千还从来没坏过我这一脉的名声呢”
长袍青年直接掠过跟跳马猴一样的阴阳先生,转而朝着梳着背头的中年说道:“我只在此地停留三天半的时间,三日后是此棺木中人的头七日,到时你家中有变就拿着那把菜刀去城中找我••••••记住,只有带着菜刀才算作数,那是我收钱的凭证”
长袍青年说完后,根本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转身背着帆布包就朝山下走去。
那中年看了眼地上的菜刀目露狐疑之色,阴阳先生气的抬腿就要一脚把插在地上的菜刀给踢飞了:“小娃娃,满口胡言不知好歹••••••”
忽然间从中年身后走过一妙龄女子,拦了下阴阳先生,转而跟中年说道:“爸,他明显是从外地过来还没到曹妃甸呢,怎么知道三日后就是爷爷头七的?”
中年顿时一愣,哦了一声后狐疑之色更重了。
阴阳先生在旁边哼了哼说道:“你家老爷子去世也不是寻常人家的老人过世,他有心想打听的话,还能不知道确切的日子么?这小儿就是信口雌黄罢了,你们还真信啊?”
中年转过头,语态沉稳地问道:“先生,这墓穴你确定没事?”
阴阳先生两指朝向天际,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以我祖师爷的名头发誓,此墓地若不是福耀后人的风水大墓,我从此以后亲手摘了我家的门庭,不再过问阴阳一脉••••••”
中年略微顿了下,干脆的说道:“好,下葬吧!”
阴阳先生转身跟八个杠夫说道:“抖花了••••••口花吃紧,放棺,准备散花”
花也就是棺木上系着的麻绳,抖花的意思就是放棺材入坑,散花则是等棺材落入墓穴中后再把棺底的麻绳抽出来,到这就算是把棺材安稳放好了,紧接着就剩下最后一道工序,准备填土了。
棺木下葬后开始填土,坟坑旁边围了一圈的人神情哀切肃穆,人群中脚下的山地上插着一把平淡无奇的菜刀,看起来就像是寻常人家切菜用的,上面锈迹斑斑扔在地上都没人留意。
忽然间,一只白嫩的玉手握在了刀柄上,将菜刀从地上拔了出来。
东山脚下,长袍青年从老坟地里下来后,回身望了眼山上那处坟地上方,此时正有一片乌云飘向那一处的山头。
两个多小时后,曹妃甸市区,靠近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穿着长袍的青年拎着二斤猪头肉和一袋花生米拎着一瓶老白干走了进去。
“住店!”长袍青年从身上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旅馆老板娘接过来后扫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名字后,下意识地就念了一句:“王惊蛰?”
长袍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生于惊蛰那天,取名王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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