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十八岁的老姑娘
耽误这一小会，乔鸢飞进入学堂时，发现女傅已经到了。
对方看她一眼，却没有责怪，只是轻描淡写道：“找个位置坐吧。”
学堂里没有几个人，光看穿着打扮，也找不出几个公主。能乖巧来听课的，大概率都是公主的伴读。
乔鸢飞第一次来，是生面孔，所以众人都在好奇的打量她。
女傅像是没看到这些，自顾自的拿起书，开始了上课。
乔鸢飞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学堂模式，虽然不知道女傅在讲什么，但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新奇的。
她安静的听了一会，大概知道了女傅在讲《女则》。
乔鸢飞少时，在启蒙后母亲也为她请了女先生教学。
一开始，也是读《女则》《女诫》《女训》之类，可乔鸢飞听不进去。
她不仅没耐心，还总是和先生抬杠。
先生骂她顽劣，是块不堪雕琢的朽木。她就嘲讽人家古板，是个不思变通的老古董。
先生就被气跑了。
后来母亲又给她找了两先生，结果耐心还不如第一个。
一个先生教了三天，一个教了半天，就全部主动请辞。甚至害怕被她爹娘强行留下，竟是连束脩都没要，连夜卷铺盖跑了。
一时间，人人都知没人教得了乔鸢飞，也没人愿意当乔鸢飞的老师。
母亲在那会儿快要愁白了头，父亲知道后，干脆将她装扮成小子，送到了当地的书院。
没想到在书院里，乔鸢飞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书院的夫子夸赞她聪慧，同窗羡慕她学问做的好，常年不露面的山长甚至要收她做关门弟子……
那时候，爹娘才明白，不是乔鸢飞不好学，而是她学得东西不对。
书院里的男子，读的是四书五经，习得是六艺。他们学习如何做一个君子，学习如何修身齐家，如何治国平天下。
而女子，却被教导要对丈夫敬顺，要对舅姑曲从，要对叔妹和顺。
专给女子教习的书籍中，充斥着卑弱、恭敬和逆来顺受。
这是乔鸢飞自始至终都不能理解的。
她不明白男人为什么可以嬉笑玩闹，女人却要保持端庄稳重。不明白男人为什么可以浪荡风流，女人却要三从四德、坚守忠贞。
更不明白的是，撰写这些书的人也是女子，为何却一定要“自我歧视”，将所有女性残忍禁锢、踩入泥地？
正是因为这些不明白、为什么，让乔鸢飞自小叛逆，长了一身反骨。
直到她穿上男装混入书院，才好像拿回了自己的人生，和男子一样鲜活的人生。
从那之后，她便一直以男装示人。
无人知道她爹娘膝下有个女儿，人人都以为她是个带把的小子……这一切，直到她及笄！
“砰砰。”女傅不知何时走到乔鸢飞身边，拿着戒尺敲了敲乔鸢飞的桌子。
乔鸢飞连忙收回思绪，坐正继续听课。
可没听一会儿，她又走神了。
认真说起来，这位女傅比她幼时的先生讲课好听多了。
但即便女傅知识渊博，讲课也很风趣，可能传授的内容有限，能听进去的人真没有几个。
女傅大概也习惯了这种事，时间一到，便自顾自的带着东西走了。
从头到尾，她也没关心过下面学生的状态。
学堂里没有了人管束，少女们便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有那耐不住性子的，立刻来问乔鸢飞：“你不会就是文华郡主的伴读吧？”
乔鸢飞点了头：“是我。”
见她承认，少女们便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一番。私语结束了，又八卦的问：“郡主真打你了？”
乔鸢飞：“……嗯。”
少女们便掩唇惊讶的对视，随后再将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数次窃窃私语，可乔鸢飞基本上都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了。
一个说：“她长这么好看，文华郡主不会是因为嫉妒才打她的吧？”
另一个点头：“很有可能哦，文华郡主脾气一向不好，长得好看的姑娘她都有敌意。”
再来一个接话：“那她一直做伴读的话，以后岂不是很惨？而且我看她年纪比我们都大哎！”
说到这里，最八卦的那个又立刻抬头问：“你……你如今几岁了？”
乔鸢飞淡定道：“还有两个月便十八。”
“十八？”少女们都很震惊的看了过来。
在上京，十八岁都是老姑娘了，崇文馆可从来没有过十八岁的伴读。
原是一到十五岁及笄，姑娘们便要定亲成婚，此后便学习打理庶务执掌中馈。她们会脱离伴读这个身份，也减少出门次数。偶尔有什么宴会，才会露上一面。
所以十八岁的伴读，真的很让人惊奇。
乔鸢飞平静的任由少女们打量，相较于赏花宴上那些贵女的取笑，这些小姑娘倒是单纯懵懂。
她们的眼神清澈明亮，好奇中不掺杂其他私欲，只偶尔会对她表露出那么点同情。好像任何人在和文华郡主扯上关系后，都挺值得同情的。
但在乔鸢飞看过去时，少女们却又如受惊的鸟儿般，迅速把这同情藏了起来。
倒是挺可爱的。
乔鸢飞想，果然还是未经污染的花骨朵们更惹人喜爱。
她主动和小姑娘们打交道，问：“公主们都不来上课吗？”
最八卦的小丫头说：“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若是皇后娘娘要查功课了，便都会来。”
“那公主们平日的功课呢？”
小丫头说：“我们帮忙做呀，不然要我们这些伴读有什么用？”
乔鸢飞：“？”
伴读是这么用的吗？
这么说来，她难不成还要给文华郡主做功课？
乔鸢飞的心情瞬间不好了，见她眉头耷拉下来，小丫头目露怜悯。想了想，主动小小声的问：“这位姐姐，你……你吃点心么？”
乔鸢飞抬眸，见小丫头掌心里躺着一块圆圆的脆皮糕点。
那糕点模样可爱，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
乔鸢飞心情又好了些，她温柔的道了谢，捻起点心慢慢吃。
邻桌的少女很礼貌，主动换了个称呼：“乔姐姐，你今日来没带点心吗？”
乔鸢飞摇了头。
那少女惊讶道：“那你午时的饭食，要如何解决？”
乔鸢飞也很惊讶，发自内心的问了一句：“这么大的皇宫，竟然不管饭吗？”
小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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