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待在这里不要动!不要出声!姐姐去引开那些人,很快就回来找你!”
回廊拐角处的杂物房里,司丝拼尽力气把司堇荀从轮椅上扶了下来,杂物房里堆满了破旧的桌椅板凳,到处都是蛛网灰尘,司丝摸索着,把司堇荀塞到了桌子下面。
“你不要怕,外面的人不会找进来,你先藏在这里,等一会安全了姐姐就来带你走!”
“姐姐你要去哪?不要走!”
四周昏暗,只有一扇换气窗透进来些许微光,司堇荀看不清司丝的模样,只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拉住她的手腕,摸到了一手滑腻,那是……她的血。
司堇荀呼吸一窒,心绪混乱,刚才被他刻意忽略的紧张再一次浮现在心头。
“姐姐你伤到哪里了?!你让我看看!你不出去好不好?他们拿着枪!很危险,不要出去!”
司堇荀的嗓子发紧,语气慌张,他怕司丝真的会死。
“我没事,只是肩膀受了些伤,你别担心。”
司丝看不清司堇荀的表情,她反握住司堇荀的手腕,拨开抓着她的手,“你别怕,姐姐只是去引开他们,姐姐跑的很快,不会有事的,姐姐一定会回来,姐姐跟你保证,一定会回来找你!”
司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她把盖在司堇荀身上的外套取下来丢回了轮椅上,一手拉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阿荀最乖了,一定会听姐姐的话乖乖待在这里对吗?”
“我不,我想跟姐姐在一起……”司堇荀的声音比之刚才更加沉闷,语调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他死死地拉住司丝的衣角,不愿放开。
昏暗的环境是最好的伪装,掩去了所有的不堪,同时也将人心底的软弱暴露了出来,周身的疼痛和熟悉的昏黑一下子把司堇荀带回了幼时最艰难的时候,他将仇恨抛在了脑后,紧抓着司丝,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外面隐约又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那些人追来了,司丝顾不上再安慰司堇荀,她一把挥开他的手,不容拒绝的将他塞回到桌子底下。
“姐姐,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阿荀害怕,姐姐!”
“闭嘴!”司丝没想到司堇荀会不配合,她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急怒,“你要是想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就继续叫!”
“我不想姐姐死,姐姐,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司堇荀叫着司丝的名字,可他没有等来司丝的回应,桌子外面窸窸窣窣的传来了柴草堆叠的动静,唯一的光亮也消失了,房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里静到只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姐姐离开了,只有他自己了,意识到这一点,司堇荀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目光呆滞。
肖似幼时的环境中,司堇荀脑海里接连闪过许多人狰狞的面容,父亲的忽视,继母的鄙夷,佣人的殴打,以及司丝的阿谀欺骗,他的童年就像个悲惨的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酥麻从脚跟传到了大脑,他动了动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环抱着缩成一团,一遍遍呢喃着叫着姐姐,像是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无法脱身。
又过了一会,房门猛然被踢开,三五个人走了进来,他们踢打着翻找,骂骂咧咧的念叨着司堇荀的名字,是刚才要杀他的人。
突如其来的危险把司堇荀惊醒,他打了个激灵,渐渐回过神来,屏息静气,蹙眉思索这些人的来历。
桐城人皆知他断了腿,他在司家不受宠,根本没有继承司家家业的可能,他的存在没什么威胁,旁人犯不着大动干戈的来除掉他。
可这些人又是确确实实冲着他来的,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他们是谁派来的?
司堇荀彻底从悲情中抽离,他眼含阴鸷,紧抿的薄唇浸着弑杀的气息,无论是他弱小、还是他强大的时候,他身边永远充斥着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他只是想安稳的活着而已,这有什么错!
外面的人不耐烦的翻找着,带起的灰尘呛得他们直咳嗽,脚步声离司堇荀越来越近,他取下脖颈间的挂饰,那是他找人定制的暗器。
桌边的杂物被挪开,一丝丝光亮照了进来,司堇荀做好了将这些人击杀的准备,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声呼喊,“找到了!那女人在西门这边!快过来!”
外面的脚步声不断远去,房间里再一次恢复了寂静,司堇荀手心里浸着汗水,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知道害怕,他身上都是伤,强撑着不晕过去已是极好,外面这些人人数众多,又拿着枪,即便他能侥幸解决掉这些人,后续的追来的人他也无法对付。
危险暂时解除,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身上的伤痛让司堇荀眼前阵阵发黑,四肢发冷,仿若坠入了天寒地冻的雪夜,司堇荀放纵自己陷入黑暗,直到耳边传来了阵阵枪响。
他们刚才说找到司丝了!
司堇荀陡然惊醒,缓缓升腾而起的慌乱让他蓦地瞪大了双眼,她有危险!
她不能死!
这么想着,司堇荀顾不上掩藏他的秘密,立刻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他忍痛拨开杂物,推开了角落里的破旧衣柜,一道暗门出现在眼前,司堇荀迈步进去,沿着密道疯了般的往前跑。
这金都行商会所是司堇荀外祖父手下的产业,自从司堇荀决定报复司家的那天起,他的外祖父便将这会所拨给了他,这是他最初翻身的筹码,也是他开始制定复仇计划的初始之地。
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并不受宠的断腿少爷就是这金都行商会所的幕后老板,这里的每一处他都十分熟悉,于是才决定在这里实施他的计划。
司堇荀的头很疼,密道里灯光昏暗,气氛压抑,粗重的呼吸声从他口鼻处传出,随着不断前进的步伐,眼前的事物变得天旋地转看不真切。
身体越来越沉重,可司堇荀却没有停下脚步,他的心里乱到了极点,今日这些事是他设计的,他本就存着折腾司丝的心思,所有的算计都会有意外发生的可能,若她真的死了,也是她走运,免了将来的痛苦。
司堇荀不愿让她死在今日,可现在原因却变了,看到她因他受伤,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舒爽,他只感到了一阵阵无法言说的窒闷。
是因为她救了他吗?
他不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吗?她为什么要不顾性命的挡在他面前?
她受伤了,因为他受了很重的伤,她很疼,他听见了她气息不稳的抽气声,可即便如此,她仍旧没有抛下他,她知道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明明只要丢下他她就能活下去,可她却固执地要带他一起跑。
今日发生的事冲击着司堇荀的心,他不愿相信司丝是真心为他好,他在她身上吃过太多苦,他给了她无数次机会,可每次的结果都变成了划在他心上的刀子。
幼时被关进地窖里,他相信她,认定她一定会来救他出去,那里那么冷,那么黑,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可她没来。
在他重伤昏迷、高烧不醒的时候她出去游玩了,那时候她一定很开心吧,开心到连一通电话都吝惜打给他。
他是真的恨她,可现在心里的慌张和害怕也是真的。
距离出口越来越近,走出密道的那一刻,司堇荀突然自嘲的笑出了声,他看着繁华的街道,笑出了眼泪。
说到底,他还是渴望着司丝能对他好,他就像个懦夫,仰着她的鼻息存活。
此刻,司堇荀浑身是血,他笑着,疯癫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不怕自己会暴露身份,他想再给他和司丝之间一次机会,如果今日他们都能活着,他愿意原谅她对他的伤害,他可以不计较过去的背叛,只要她能对他好,哪怕是假的,只要她能骗他一辈子,他也甘愿。
“少爷?”
司堇荀走向旁边的电话亭,刚拨通电话就听到了身后的呼唤。
熟悉的声音引得司堇荀回过了头,是孙逸同,那个被他推上国储银行行长宝座顶替了他父亲司玄林的人。
“真的是您!您这是?”
孙逸同风尘仆仆,一身酒气,显然是刚从哪里应酬回来,见到司堇荀满身血污的狼狈模样,他赶忙上前。
“您怎么伤成这样?我送您去医院!老刘,快!”
孙逸同招呼着旁边的司机过来,可却被司堇荀冷声打断,“先别管我,去叫人过来!越多越好,带着枪,不必在乎伤亡,务必要找到司丝!”
孙逸同面露异色,迟疑了一会问道,“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找人!听不懂我说什么?我让你带人过来!”司堇荀一身戾气,恶狼般的咆哮声直冲孙逸同而去。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孙逸同鲜少见到这位少爷发怒,他心里不忿,可还是恭顺的低下了头颅。
“还有一件事,派人去一趟傅府,叫傅霂呈带兵……算了,别管他了,你现在立刻带人过来!”他的姐姐用不着别的男人插手去救。
“少爷,你刚是想说让傅少帅带兵来会所吗?”
听孙逸同这么问,司堇荀顿住离开的步子,他撩了撩眼皮,看向对方,示意他说下去。
“是这样的,傅少帅已经来过了,就在十几分钟前,会所里发生了枪战,曹家的那位少爷被捉了去,司丝小姐也已经被傅少帅送去了仁心医院。”
“你说傅霂呈带走了司丝?!”
“对,对方带着兵力,装备齐全,像是有备而来,刚到没多久就抓到了曹家少爷,埋伏在暗处的人也被悉数逮捕,十分迅速。”
听到这话,司堇荀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腕表,这怎么可能?从意外发生到现在不过才半个多小时,傅霂呈怎么可能这么快收到消息?
见司堇荀蹙眉,孙逸同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恭敬解释道:“我刚才恰好和商会秘书长在会所对面的丽津大饭店商议下个季度粮油采购的事,位置靠窗,我亲眼看见傅少帅带兵进去,刚进去里面就鸣枪了,没一会曹少爷就被押了出来,绝对不会有错!”
“傅少帅带着司丝小姐去了仁心医院的方向,我跟着走了一半怕被发现便离开了,谁知经过这里却遇见了您。”
说着,孙逸同看向司堇荀,这些说辞他一早便准备好了,他只是没想到真的能用到。
“嗯,知道了,先送我去仁心医院。”
司堇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事,司丝还在医院,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
仁心医院
病房里,司丝露出肩膀,坐在板凳上任由医生缝合她后肩的伤口,她苍白的小脸埋在傅霂呈怀里,染血的手指紧抓着傅霂呈的手不放,颤颤巍巍的和她人前嚣张的形象截然不同。
放下手里的纱布,医生走到一边,脱下手套,“傅少帅,伤口已经处理完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碍,没有伤到筋骨,定时换药,拆线前不要碰水,忌辛辣烟酒,不要剧烈运动。”
“需要住院吗?”
“不用,点滴打完就能离开,如果实在不放心,留院观察半天也行。”
“好,辛苦你了。”傅霂呈点了点头。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有事您叫我。”
“嗯。”
得了准许,医生如释重负,推着装满药品的小车快步走了出去,这傅少帅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恐怖,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不干压迫感也很强,刚才见傅少帅带人过来的时候他就在祈祷千万不要点他的名。
可谁承想,怕什么来什么,这傅少帅不仅在人群中一眼瞧见了他,还紧跟着司小姐一块进到了病房里,一板一眼的看着他处理伤口,天知道他有多紧张,他刚才拿着缝合针的手抖得比那位晕针的司小姐还厉害,吓死他了!
那位司小姐也是胆大,她竟敢趴在傅少帅怀里不出来,那样的冰坨子也不嫌冻得慌。
病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傅霂呈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吓成这样,他又不是夺命的阎王。
关门的响动惊动了怀里的人,傅霂呈垂眸看向司丝,她的脑袋紧贴在他胸口,这样依赖的姿势让他有些新奇,他没想到这个骄纵要强的大小姐还有这样乖顺的一面。
“行了,起来吧,医生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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