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司丝这一咬几乎用尽了全力,人在求生时总会爆发出无限的潜能,病弱之中站立不稳的她咬合力十分惊人,牙齿几乎在触碰的瞬间就穿透了罗慕路斯手腕的肌肤。

伴随着喉间发出的‘呜呜’撕咬声,司丝眼神里盛满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狠劲。

血,滴滴答答的坠落在地板上,司丝几乎要将咬住的皮肉撕扯下来。

剧烈的痛感不断传来,刺激着罗慕路斯的神经,他脸上血色渐退,可这却不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

罗慕路斯面上不显痛色,眼神温柔,“牙齿不酸吗?如果你想泄愤,我可以给你一把匕首,不要让自己难受,司丝,松口好吗?”

他轻抚着她的下颌,一点点为她拭去流淌至脖颈的鲜血,轻缓的摩挲像极了爱人间在互传爱意,而非是一方在承受另一方发起的进攻。

可司丝却没被安抚到,她浑身紧绷,牙齿越来越紧,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就好像错过这次机会她就会死一样。

直到罗慕路斯触碰到了她的脖颈。

她突然弹跳起来,松口后退瘫倒在地,激烈的反应比起刚才罗慕路斯触碰到她胸腹那道伤疤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两只小手拼命抓挠着脖子,可偏偏什么都抓不到,嘴里溢出濒死痛苦的呜咽声。

罗慕路斯愣在了原地,须臾之后,他突然浑身冰冷,踉跄摇晃,他咬紧了牙,却压不住心里的急痛,只因他想到了她突然这样的原因。

是因为那条隐匿于无形的红宝石项链。

早在他以阿慕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的那天,他就将项链戴到了她的脖子上,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给他的血仆打上了记号。

为避免被她发现,他在项链上施加了魔法,她不会知道她脖子上有什么,哪怕开启了搜寻阵法,她也看不见项链的痕迹,她只会觉得痛苦。

他不知道她还活着,硬生生让那本来用作惩罚叛离血仆的阵法运转了三天,也让她煎熬痛苦了三天。

他见过遭受这种惩罚的血仆,痛时满头大汗,痛不欲生,可他们死不了,每当他们生出想要自杀的念头,痛苦便会骤然翻倍,顷刻间就让他们失去行动的能力。

身为血仆的他们没有主人的允许,连死都是奢望。

可阵法早就关闭了,在找到她的踪迹的那一刻就关了,他舍不得让她多受一点苦难,哪怕在那时的他心里她只是一具没有感知力的尸体。

她现在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唯一的解释是那痛苦深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因为不停的抓挠,司丝脖子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道血痕,她脸色涨红,好似真的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

罗慕路斯的意识被慌乱占据,他仿佛看见了她疼的在床上翻滚的模样。

他慌忙上前制止她抓挠的动作,将她抱在怀中,迅速摘掉项链丢在地上,安抚的话紧接着脱口而出。

“司丝,别怕,不疼的,项链已经拿下来了,只是幻觉,都是假的,不疼的,你脖子上没有东西,你看,项链在地上!”

罗慕路斯指着项链让司丝看,如他所愿,她的挣扎没一会停了下来,她似是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喃喃嘶哑出声,“……是你。”

罗慕路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想掩饰,可已经晚了。

司丝眼底的恐惧肉眼可见的越聚越多,本就煞白的小脸表情顿时变得僵硬,她不敢动,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呼吸,就这么微张着惨白的唇瓣,大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泪水不停地往外涌。

司丝这样子让罗慕路斯想到了森林里即将丧命兽口的动物,在被咬住脖颈的那一刻,它们就是这样的反应,忘记了挣扎反抗,一动不动,认命等死。

她怎么就怕他怕成了这样子?

他没想再伤害她,他很爱她,她感觉不到吗?

为什么只有恐惧?

“司丝……”

罗慕路斯抱着她不停发抖的身体,表情茫然无措又有几分脆弱,他轻喊着她的名字,想把事情的原委解释给她听,他没想再伤害她,他只是不知道她还活着。

如果他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法,哪怕晚些找到她,哪怕他一直在失去她的痛苦绝望中苦苦煎熬。

他很爱她。

可司丝却在罗慕路斯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

……

司丝这一昏睡,时间又过去了一天一夜。

心慌焦虑之下,罗慕路斯几乎将都城里所有医术高超的医生都掳了来,一通诊治最后得出的结论和他一开始的诊断无异,惊吓过度导致了晕厥,她是被他吓晕过去的。

这个结果像无声的巴掌抽在罗慕路斯脸上,在司丝回来之前,他想过‘复活’后的她有可能会恨他,她会无视他,会歇斯底里的辱骂他,会怕他……他做了太多伤害利用她的事,这些惩罚无可避免,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怕他到这种程度。

他什么都没做,仅仅是站在她跟前而已。

她发过誓,永远不会怕他,她都忘了吗?

司丝醒来后,罗慕路斯担心自己的出现再影响到她,因而并没有去找她,他给她找了个同样来自东方的人类侍女,心想同族的劝导陪伴怎么都好过她自己一个人待着。

他让厨师做了她爱吃的食物,他不敢亲自下厨,生怕她尝出是他做的不肯吃,他不敢靠近她的房间,他知道她对他的感知很敏锐。

他尽他最大的努力远离了她的世界,可即便这样,她仍旧不肯吃东西,她缩在铜像后面不肯出来,瑟瑟发抖,铜像模样狰狞通体冷硬,可却成了唯一能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

罗慕路斯出现在司丝房间的时候,司丝已经又睡了过去,她倚靠在铜像背后,睡得很不安稳,睫毛上挂着泪珠,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她的脸色有些蜡黄,唇瓣也干枯起皮,惶惶不安。

罗慕路斯就站在门口没往里走,或者说没得到司丝的允许他不敢靠近。

他不敢硬来,这世上并不乏被吓死的人,‘死’这个词在司丝身上是大忌,他已经害死了她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杜绝她再和这个词扯上关系。

房间里一片死寂,罗慕路斯心上仿佛悬着一把尖刀,他惶恐害怕,虽然司丝现在就在他眼前,可他却感觉她像极了一阵握不住的风,迟早都要离他越来越远。

他无所不能,却从没人告诉他该怎么修补一颗破碎的心。

罗慕路斯来了没一会,司丝就醒了过来,她像是天生就能感知到他的存在,睁开眼的瞬间就向他看了过去。

而罗慕路斯也做好了准备。

在看到司丝眼里的惊惧时,他并没有异样的表现,就像曾经清晨醒来时一样,他脸上的笑容自然又温柔。

“一直蹲在那你不饿吗?我让厨师给你准备了甜面包,还有烤火鸡和果子,过来吃一点吧。”

足够远的安全距离并没有激起司丝剧烈的情绪波动,但她依旧满身防备不肯出声,罗慕路斯统统装作视而不见,笑着继续诱哄她。

“司丝,你很渴了对吗?餐车上有鲜牛奶,还有果汁,你想喝吗?”

罗慕路斯一一掀开盖子,没一会食物的香味就飘散在了整个房间,“或者我可以给你倒一杯温开水,司丝,你的嘴唇起皮了,再不喝水一会开裂了会很疼。”

司丝不为所动,甚至又后缩了几分,像只刺猬竖起了尖刺,罗慕路斯顿了顿,“你想和卡洛见面对吗?只要你把这些食物吃下去,我就让你见他。”

……

司丝急切地喝完牛奶,放下杯子,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少年,“你说话算数吗?”

对上司丝充满了畏惧和期待的眼睛,罗慕路斯咽了下喉咙,嗓音干涩,“算。”

她紧接着又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因着刚才的狼吞虎咽,司丝嘴角还粘着面包屑,她浑然未觉,满心满眼只关心着另一人。

罗慕路斯握着拳,像是被堵住了喉咙,无法呼吸,“……等你吃饱,恢复了力气。”

“我已经吃饱了!”

“再吃一点。”

“可我已经吃不下了。”

罗慕路斯没说话,他面上平淡,但心里早因为司丝的迫不及待而撕心裂肺,她只想逃离,丝毫不想听他的解释,她不该质问他吗?他偏向了艾莱娜,为了艾莱娜害死了她,作为曾经她最信任的人,她为什么不向他发泄委屈和不满?

他不相信这些她都不在意,只要她问一句,只要一句,他就会把所有的事都解释给她听,包括他对她的感情,她不是一直期待着他爱上她吗,她做梦都想和他组建家庭,在她的梦中他们有了一个女儿,这样深刻的感情,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提?

她不爱他了吗?那恨呢?

为什么除了恐惧什么都不剩?

心口喘不过气的滋味又席卷而来,罗慕路斯试探着解释起来,“司丝,项链已经取下来了,以后都不会痛了,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司丝,我只是想找到你,我不知道你……还活着。”

罗慕路斯话音哽咽,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又给她带去了伤痛,他想了许多惩罚自己的法子,想一一说给她听,只要她能舒心一点,她对他做什么他都能接受。

可司丝却全然不在意,“没关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司丝回答的很快,快到好似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心里比不上巫医的一丝一毫。

她的反应不正常。

罗慕路斯心里隐约有了个不好的预感,平息着胸腔里翻涌的嫉恨和慌乱,他紧握的双拳暗自加重了力道,他装作没听见她的问话,继续解释。

“当初我给你带上项链,只是想保护你,我知道你害怕血族,有了这条项链其他血族就不敢再靠近伤害你了。”

“司丝,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再被他们骚扰。”

司丝沉默一会,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也是事出有因,我原谅你了……你很愧疚是吗?那你能现在就带我去找卡洛吗,你能放我们离开吗?”

司丝仍旧很害怕,她抿着唇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她眼里没有责怪,也不恨他,有的只是卑微又可怜的乞求。

罗慕路斯不可置信地看着司丝,不敢相信这是她说出来的话,他脸色渐次灰白,如鲠在喉,嗓音紧绷刺耳,“司丝,你在说什么……”

空气中恐惧的气息慢慢变得浓郁,司丝瑟缩着解释,“你不是在向我道歉?你很愧疚,因为之前那些事。”

“我现在知道你是暗夜公爵了,艾莱娜是你的血仆,她对你很重要,只有我的心脏能救她,你和伊泽一样,是为了心脏才接近我,你也想要我的原谅对吗?我原谅你了,所以你能看在我为她死过一次的份上放我走吗?”

“我不知道你和伊泽为什么还要找我,是因为我还有其他剩余价值吗?可我已经失去一颗心脏了,我不想再被刀子剖开身体,也不想再被抽血,你们还想要什么?你们能不能去找别人?”

“别再找我了,我只想活下去,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她哭起来无声无息,突然就红了眼眶,泪水坠落,打湿了脸颊,她眼里的情绪并不复杂,有的只是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惊惧。

罗慕路斯看着她,脸色一寸寸变白,他咬紧牙关,轻轻颤抖,“你觉得我带你回来是为了继续利用你?”

司丝不说话了,沉默就是答案。

罗慕路斯心中强抑的情绪终于失控,一贯高高在上的他难得露出了狼狈哀求的神态,“司丝,你是不是从没想过我喜欢你?”

说着,他突然握紧她的小手贴向胸膛,一字一句,泣血嘶吼,“我喜欢你,我爱你,你感觉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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