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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6章


这手冰凉又冷漠,没有一点温度,就像湛廉时平常的气息。

可其实,平时他没有那么冰冷,他只是不爱表达。

因为没有人懂他,没有人走进他的心,久而久之,他也就忘记了表达。

生而为人,谁愿意冷漠,谁愿意冰凉?

世界美好,春暖花开,谁不喜欢春天,偏要爱冬天?

他湛廉时也和每一个孩子一样,刚出生他什么都不懂,孩童时,他也渴望别人拥有的。

可他没有。

有些东西,你一开始就没有,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谈何懂?

他不懂,他错了,然后明白时,一切都晚了。

弥补,悔过,赎罪,也在爱。

他学着怎么去爱一个人,怎么让那个人好。

命,重吗?

很重,重于一切。

没有命,你便什么都没有。

可对于他湛廉时来说,有一个人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因为那个人,他的命有了价值。

他的人生,有了意义。

“湛廉时,不要因为一个人而死,尤其这个人是林帘。”

“她承受不起。”

“如果她知道,你因为她而死,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我告诉你,她绝不会感激你,绝不会。”

手里的脉搏越来越弱,几近没有。

托尼大吼,“救护车来没有?!”

“真的要让他死吗?”

“别人不知道他以前经历过什么,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

这是第一次,托尼发火,这火不是对着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外面的雨。

他眼睛通红,里面是泪,是愤,这些愤怒里,含着他知道的所有过往。

“唰——!”

车轮碾碎雨水,停在大门外。

医生护士下来,装着医疗器械的车也跟着停下。

托尼眼里生出坚韧,大喊,“病人在这里,腹部受伤,失血严重!”

医护人员快速进来,把湛廉时包围,老爷子的人退到了外面,警察也退到了外面。

这里没有了他们的位置。

医疗器械,手术床,手术刀,每一个人都在忙碌,脚步不停,争分夺秒。

大家在和死神抢人,不能有一点松懈。

大厅里很快布置出一间急救室,蓝色的布围成一个小空间,把里面的人包围,把外面的人隔绝。

医生护士的声音从这个小空间里传出,简短,快速,有力。

他们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昭示着湛廉时现在的身体情况。

“检查病人生命迹象。”

“好的,医生。”

“……”

“医生,病人没有呼吸了!”

“抢救!”

“……”

“电击!”

“……”

老爷子的人和警察站在外面,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工作,他们就像家属一般在这守着。

他们清楚的听见这临时搭建起来的手术室里传来的声音,有医疗器械的,有医生的,有护士的。

这一刻,他们深刻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渺小。

它可能随时结束,也可能真的会活过来。

没有人能知道结果……

凤泉镇的雨下了一日一夜,把这段时间的燥热都给压了下去,凤凰河里的水都涨了不少。

此时,岐南县县医院,早晨八点。

雨水过后,之前被晒的恹恹的草木复苏,抖擞着精神,迎接着新一日的太阳。

一间单人病房里,医生护士进来,给床上的人检查。

“林小姐身体各方面情况都稳定下来,但昨天的药伤了她的内体,她醒来后会有些虚弱。”

“待会我会开药来,也会开一张食补单,后面按照食补的单子给她做吃的,慢慢的会恢复。”

韩在行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人,“谢谢医生。”

医生护士离开,病房里恢复安静。

韩在行没有动,眼神也没有变,那看着林帘的视线更是没有移开。

这里沉静下来,就像一些东西,似也在无声中沉寂。

病房外,几人在外面守着,有一人在远处快到拐角的位置接电话。

咯吱,门开。

韩在行走出来。

那接电话的人,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看着这边。

见韩在行出来,他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话,走过来。

“韩少爷,林小姐怎么样?”

这人是送韩在行和林帘到医院来的人,老爷子的人,他一直在这守着。

而病房外的几人是韩在行的人。

韩在行看着这人,说:“情况稳定了。”

这人松了口气,紧接着问,“那林小姐醒了吗?”

从昨天林帘送到医院到现在,她没有醒过。

“没有。”

这人点头,拿起手机打电话。

韩在行说:“你先看着她,我去一趟医生办公室。”

这人微愣,说:“好的。”

昨天林帘从急救室里出来后,韩在行就一直守着,没有离开过。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

韩在行去了医生办公室,这人也去了病房守着林帘,时间点点走过。

“妈咪妈咪!你去哪里了?可可好想你呀!”

梦里,白雾散开,林帘站在一栋夕阳笼罩的别墅外,一个小小的身子朝她飞奔而来。

她下意识张开手,抱住她。

白嫩的小脸,肉肉的,一双眼睛很大,又黑又亮。

她看着她,眼里写满了想念,依赖,孩子对母亲的爱。

妈咪,她叫她妈咪,她是她的女儿?

可是,她的孩子……

一股剧烈的痛涌入她的脑子,她低头,满脸痛苦。

画面流转,她置身在冰冷的地面,灯光打在她身上,冷漠刺眼。

她看四周,看见一双双皮鞋,高跟鞋。

它们在灯光的折射下,高贵的嘲笑她,讽刺她。

逐渐的,她感觉到什么,摸自己的肚子。

那里微隆,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赶紧捂紧肚子,不安的看这些鞋子。

她要离开这,离开这个让她害怕的地方。

她找寻着出口,可她发现,她没有路,她出不去。

她心慌的厉害,挣扎着要起来,可有什么东西从她腿上流下来。

她看过去,眼睛睁大,孩子,她的孩子……

她指尖紧握,剧烈的疼在这一刻席卷她。

她急慌了,往那些鞋子抓去,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啪!

灯突然熄灭,她抬头,一束光从她头上落下,一个人站在她面前。

他挡住了光,阴影笼罩她。

可这一刻,她不再害怕。

他抱起她,大步往外走,黑暗不见,那些高贵的鞋子离她远去。

风在她耳边吹,她看着他,逐渐看清他的容颜。

阿时……

“妈咪,快来呀!可可和爸爸在等着你呢!”

夕阳西下,蓝海无边,那小小的人儿对她挥手,他牵着孩子,站在沙滩上看着她。

那冷漠的脸,似被夕阳照暖。

阿时,可可。

她嘴角弯了起来,朝他们走去……

老爷子的人到病房后便发了信息过去。

很快,电话过来。

他看床上的人,林帘没有被吵醒。

他起身,来到阳台,“付助理。”



D市市医院,二十一楼。

保镖五步一岗,把这层楼包围。

这一层楼已经被包下来,除非特定人员,没有人能上来。

老爷子的人站在ICU病房外,看紧闭的房门,等待着。

付乘拿着手机在不远处打电话。

“林小姐现在怎么样?”

“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是还没有醒。”

“守着林小姐,她醒来后联系我。”

“好的。”

“然后……”

付乘声音停顿,眸中沉稳出现短暂的思忖,说:“就这样。”

挂了电话。

他拿下手机,看前方,眸里不再有思忖,有的是不论做任何事的稳重,沉定,不犹豫。

付乘往ICU病房去,走廊上很安静,明明有不少人,可这里没有一点声音,即便是付乘走路的声音,也盖不住这里的安静。

咔哒,ICU病房门打开。

付乘神色一凝,快步过去。

几个医生走出来,付乘看着最前面的人,“方医生,湛总现在怎么样?”

男人摘下口罩,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露出来,“不乐观。”

付乘神色沉凝,说:“该怎么做,才能让湛总脱离危险?”

昨天他到明山山庄的时候,湛廉时刚抢救过来。

但是,并没有脱离危险。

所以,在把湛廉时抢救过来后便立即送往D市市医院。

而他,也在来D市前联系了柳钰清的儿子方铭。

方铭是外科界的圣手,有他在,会有很大的希望。

可是,湛廉时伤的太重,用方铭的话说,他能抢救过来都是奇迹。

然而,这奇迹并不让人安心,因为湛廉时从昨晚到现在,抢救了两次。

他随时都可能死。

这就是事实。

方铭说:“你应该知道,他旧伤没有养好。”

付乘一瞬心拧,他知道方铭说的是什么伤。

那次林帘被齐磊安丽威胁,从楼上掉下来,湛廉时生生接住了她。

那次湛廉时手术很成功,但是,那个伤需要养几个月,甚至一年。

可湛廉时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养这么久?

而且,没有多久,林帘从仙女山掉下来,他跟着跳了下去。

他的身体……

方铭拿起手中的片子,一张张看,“他不仅这次受伤,两年前受伤,以前还有过一次很大的手术。”

“那次手术,应该是他年纪不大的时候。”

方铭说完,看着付乘,“我希望你把他以前所有的病史记录,从小到大的,给我一份。”

应急通道,托尼拿着手机,单手叉腰,来回在那走动。

“爸,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是你亲儿子,是你最喜欢的一个病人的好朋友!”

“不,不止,你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我们就是好兄弟。”

“这样的关系,你都还瞒着我?”

“你知道吗?他差点没命!没命!!”

托尼气急败坏,他说着话,手不断挥舞,似要发泄心中的怒气。

电话里的人没有出声,却也没有做任何事。

他听着手机里的发泄,神色始终平稳。

托尼一口气说了几句话,喘不上气,他停下来,深吸几口气,说:“爸,你知道吗?到现在,我都不敢说他能活。”

“这是你想要看到的?”

“你告诉我,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有些事,不知道还好,当知道后,他真的愤怒。

偏偏,他才知道没多久,甚至都还没缓过来,他就出事了。

他无法冷静,真的,无法。

“托尼。”

手机里声音传来,托尼低头,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一个人的经历代表着所有,而每个人的经历都是无法复制,也无法选择的。”

“廉的经历让他有了今天的财富,地位,同样的,也让他和常人与众不同。”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并不惊讶,也不意外。”

“但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努力,努力让一切变好。”

“托尼,廉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努力。”

一瞬,托尼低头,捂住眼睛,“爸,我们都是医生,我们都见过很多病人,但廉时这样的,我真的觉得不公平。”

“对,他有钱,有地位,有数不尽的财富,可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什么用?”

“你觉得他拥有这些他真的就快乐吗?”

“我跟他认识这么久,我就从没见他笑过。”

“即便是和林帘在一起的这一年多,他也没有笑过。”

“你说他不会笑吗?怎么可能呢?”

”一个人怎么可能连笑都不会?”

“可我真的从没见他笑,我现在就觉得,他哪怕笑一下,那也好啊。”

哽咽声传进耳里,约翰叹息,“托尼……”

托尼说:“你知道吗?我这次都不知道他来凤泉镇,直到出事我才知道。”

“你说他好好的京都不待,跑到凤泉镇来做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那个人。”

“他知道林帘来了,他就来了。”

“他想来看看她。”

“偷偷的看她。”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复杂又简单。”

“结果……”

托尼捂紧眼睛,声音几乎无法发出,“爸,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不是湛廉时。”

“托尼……”

付乘站在应急通道外,听着里面的声音,他想,有些事,可能连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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