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8章
赵起伟离开了,走廊上剑拔弩张的气息消失,这里恢复到之前的安静。
付乘回了病房,他站在病床前,看着这眼眸闭着的人,“赵起伟说,他要去看林小姐。”
眼眸睁开,里面的深海在夜色下,一片暗黑,湛廉时张唇,“该怎么做,你知道。”
“是。”
夜静寂,窗外路灯照暖,树叶有了光晕,轮廓似也变得清晰。
病房里无声无息,这里如之前,没有一点响动。
即便有人,这里的气息也安寂。
付乘离开了病房,这里就只剩下湛廉时一人。
本来,这里该有护工的,但湛廉时不需要。
他不喜生人在身边。
病房里光浅淡,没有之前明亮,这里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随着夜色压来而沉睡。
唯独,湛廉时。
他眼眸睁着,不再闭上,里面的深海,也不再暗黑,有了月光。
而此时,这片月光照着他手上拿着的手机,照着里面温柔含笑的人,他眼里的深海也有了波光。
酒店里,湛起北给湛可可洗漱好,把小丫头放床上,那小脑袋一沾被子便睡了过去。
快的很。
看着这睡的乖巧,白嫩的小脸,湛起北脸上满是慈爱。
给小丫头盖好被子,关了灯,湛起北轻手轻脚的出了去。
刘叔在外面,刚挂了电话。
看见这出来的人,他上前。
“老爷子……”
话刚出,湛起北便竖起食指,打断他。
刘叔噤声。
把门轻轻关上,湛起北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那手杖,杵在身前。
湛起北看着刘叔,那双老眼里,已无半点慈爱,“说吧。”
刘叔点头,“赵起伟带着律师去了警局,要为秦汉脱罪,目前秦家那边还没有人知道。”
“但等警察去了林小姐那里,确定秦汉做的所有事后,应该就会通知秦家。”
“而刚刚,我得到消息,赵起伟去了医院见湛总,被付乘拦住了。”
“赵起伟放话,要代湛总去看望林小姐。”
湛起北眼神沉下,里面没有半点老人的浑浊,有的是炯炯有神。
“那孩子,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嗓音苍老,没有任何愤怒。
可听在耳里,却如泰山压下。
刘叔说:“昨天的事因为被封锁了消息,所以外界不会有人知道。”
“秦又百和赵宏铭那里,赵起伟应该也没有告诉,想必那两位也是不知道的。”
湛起北抬眸,那炯目看着他,里面是强大的威严,“不用特意告诉他们。”
刘叔瞬间明白,“是。”
“然后,湛院长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您这边的情况,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湛院长那边,要告诉她这边的情况吗?”
之前,湛廉时抢救,不知结果如何,湛文舒电话过来,刘叔没有告诉她这边的情况。
后面湛廉时脱离危险,湛文舒电话也过了来,他还是没说。
因为,没有老爷子的指令。
但现在,一切走上正轨,他不知道后面湛文舒过来,是不是继续隐瞒。
湛起北说:“告诉她,通知老大,老二,让他们过来。”
刘叔懂了,“我现在便给他们打电话。”
京都。
湛文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睡都睡不着。
突然,她一下坐起来,说:“不行!我睡不着!”
旁边睡的正沉的秦斐阅被她这一猛子坐起来,惊醒了。
他迷睁着眼看湛文舒,“你……”
话没说完,湛文舒便掀开被子,拿过手机,“我还要再问问,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出了事。”
“我不问出来,我今晚都别想睡。”
说着湛文舒便给刘叔打电话。
湛起北的电话关机了,从白天突然离开后,关到现在。
秦斐阅算是清醒了,他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说:“这个时候,爸应该睡了。”
“我不是给爸打电话,我是……”
湛文舒声音一下止住,她看着手机里的来电,愣了。
秦斐阅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湛文舒这样的神色,他揭开被子下床,“怎么了?”
湛文舒听见秦斐阅的声音,回神,看手机上跳动的名字。
刘叔。
这正是她要打的电话。
可现在,刘叔来电话,她反倒不急躁了。
非但不急躁,她心里还生出一股不安。
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
湛文舒压住心里的情绪,稳下来,点下接听键,“刘叔。”
秦斐阅过了来,听见这一句,看着她,然后去拿外套来给湛文舒披上。
可他刚走得两步,湛文舒便惊声,“什么?!”
秦斐阅步子止住,看湛文舒。
之前还稳重的人,现在满脸严厉,“刘叔,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
秦斐阅去拿了外套来给湛文舒披上,又去泡了两杯安神茶来。
等热茶放到床头柜上,湛文舒挂了电话。
“出了什么事?”
秦斐阅把热茶给湛文舒,看着这已经很久没出现厉色的人。
湛文舒没接茶杯,她看着秦斐阅,眼里已是积压到极致的怒气,“廉时被人伤了。”
此时,另一边,韩琳和湛文申所在的别墅。
别墅里的灯还亮着,这里面的人还没有睡。
湛文申在书房里忙,韩琳则是在卧室里,拿着一本相册看。
这本相册是从老爷子那的相册拿来,重新做的一个。
而这本相册里,几乎都是湛廉时的照片。
他从婴儿时期,到长大后的照片。
只是,这些照片里,多数是他婴儿,孩童时,他青少年的,很少,寥寥几张,到长大后,更少。
几乎,只能在全家福里,才能找到他的身影。
韩琳翻着这些照片,那婴儿时期,被湛起北抱着,湛起北笑,他怀里的湛廉时也笑。
孩童时,他玩耍,开心的,生气的,这些照片都有。
生动,鲜活,就好似在她眼前。
韩琳摸着这些照片,摸着这可爱的脸,她眼眶逐渐泛红,然后,泪水滚落。
这些照片里,很少有她和湛文申,几乎都是湛起北,这一老,一小。
可到后面,这一老都没有,只有那一小。
而这一小,不再有笑,也不再可爱。
韩琳手指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那是今年湛起北生日时,照的全家福。
湛廉时站在湛起北旁边,他高大挺拔,西装包裹,那孩童时的笑没有了,眼里的光也不见了,他脸上有的是生人勿近的冷漠。
韩琳笑了起来,随着她笑,那泪水一滴滴落下。
她们,只是生了他,仅此而已。
湛文申忙完,脸上满是疲惫,他摘了眼镜,捏鼻梁。
等他缓过来,时间已经十一点多,很晚了。
湛文申把桌上的文件收拾了,回卧室。
他刚打开门,便听见里面的啜泣声。
湛文申停顿,看那坐在沙发里捂嘴哭的人,然后,他视线落在韩琳怀里的相册上,逐渐的,许多感情从他眼里涌出。
“明天,我们去看那孩子。”湛文申来到韩琳身旁,抱住她说。
韩琳早已泣不成声,听见他的话,摇头,“文申,我们错太多了。”
“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没用了……”
湛文申唇动,他想说什么,可他发现他现在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我很难受。”
“我一想到以前,我就恨不得回到过去,不要把廉时丢给爸,不要把他送到寄宿学校,不要他出国。”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让他一个人。”
“我不该责怪他,我不该不管他。”
“我……”
韩琳眼泪不断滚落,到最后,她几乎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只有哭,似乎这样才好受些。
湛文申低头,他手张开,然后轻拍韩琳的背,一下下,僵硬又无力。
卧室里气氛沉郁,韩琳无法从情绪里出来,湛文申也无法。
局中人,身处局中,如何能出?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卧室里的沉闷。
湛文申和韩琳从这沉重的情绪里抽出,看放在旁边的手机。
是韩琳的手机。
湛文申强压下心里的情绪,轻拍两下韩琳的背,说:“不要多想。”
他起身,摘了眼镜,把眼里的湿润擦掉,然后去了浴室。
韩琳看着亮起来的手机,上面有显示名字,但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无法看清这来电是谁。
她低头,捂住嘴,让自己从这沉重的情绪里抽身,冷静,然后把眼泪擦了,拿起手机。
“喂。”
“嫂子,你和二哥在家吗?”
凝重的声音传来,不似平常,韩琳听出来了。
但她现在没有力气多想,说:“在。”
“那好,你和二哥现在赶紧收拾,我和斐阅立刻过来,一起去D市。”
“去……D市?”
“嗯,廉时被人伤了。”
“……”
不过二十分钟,车子停在韩琳和湛文申的别墅外。
两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车子停下,赶忙上车。
“怎么回事?文舒,你说清楚了!”
一上车,韩琳便问,而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担心,着急,害怕。
湛文舒看着韩琳,这脸上的在乎是以前没有过的。
“今天白天……”
湛文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包括湛起北很早的就带着湛可可去了D市,包括湛廉时的几次危急。
韩琳听完,呆了。
几次危急,几次的从鬼门关走过,她简直不敢相信。
湛文申说:“你说是秦家那孩子?”
湛文舒看从上车开始便安静的人,“是的。”
“但那孩子从小就和赵家那孩子玩的好,当年林帘被伤害,也有秦家那孩子的份。”
“这次,赵起伟没有参与,但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人,尤其在林帘这件事上,赵起伟从来都不是好的。
韩琳手颤抖,然后握紧,她脸上浮起以往的强势,“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飞机到D市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
刘叔在给湛文舒打了电话后,便给付乘打了电话,告诉他老爷子让湛文申,韩琳,湛文舒过来的事。
付乘没有想到,但他也没多说,直接安排人在机场接机。
湛文舒一行人下飞机,接机的人便把几人直接接到了医院。
而此时,时间已经凌晨近四点。
付乘在医院里等着,当密集,极快的脚步声传来,他转身,看向从拐角走来的人。
韩琳看见付乘,立刻跑过来,“廉时呢?他怎么样?”
付乘没有告诉湛廉时几人来的事,因为很晚了,他想让湛廉时好好休息下。
湛廉时现在的身体,不同以往了。
“湛总暂时脱离危险,您不用担心。”
“脱离危险?真的?真的没事?他现在在哪?我去看看。”
韩琳着急的说,眼睛也看四周,找寻着湛廉时的病房。
湛文舒,湛文申,秦斐阅跟着过来,几人没有说话,但都看着付乘。
她们的紧张,关切,不比韩琳少。
付乘看着几人,声音稳重,“湛总确实脱离危险了,但湛总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大家不要担心,也请暂时不要去看,他现在,精神很差。”
付乘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湛廉时现在,不便见人。
韩琳和湛文申都很想看看湛廉时,想亲眼看他是不是真的安好。
他们不是不相信付乘,而是只有亲眼看见才放心。
但是……
湛文舒看韩琳和湛文申,说:“嫂子,二哥,廉时受伤严重,现在抢救过来,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而且现在这么晚了,我们去打扰他,肯定是影响他的,我们等明天一早再去看他。”
湛文舒也很想去看湛廉时,但这个时间点,太晚了,她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至少等今晚过去,湛廉时身体好点了。
秦斐阅看时间,说:“现在四点了,要回去休息怕也都睡不着,就在这守着吧。”
“等明早医生来给廉时检查了,确定廉时身体情况后,我们再去看廉时。”
湛文舒点头,“对,我们就在这守着,二哥,嫂子,你们不用担心。”
湛文申神色软下来,“文舒,我和你嫂子在这守着,你和斐阅去休息。”
韩琳还不太愿意,她始终想看湛廉时一眼。
但听见湛文申的话,她的坚持松懈了,“你们回去吧,我和你二哥守着。”
这是她们的孩子,她们要守着。
湛文舒想说一起在这守着的,但她想到什么,说:“行,嫂子,你和二哥在这守着,我和斐阅回去,明早过来换你们。”
韩琳和湛文申点头,湛文舒和秦斐阅离开了。
走廊上,安静下来。
付乘看韩琳和湛文申,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看见两人了,现在再见,他发现两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们身上,有了以前没有的父母的气息。
“两位不用担心,湛总会恢复。”
韩琳说,“廉时在哪?”
付乘顿了下,转身,看着前方的ICU病房,“湛总在ICU病房里。”
ICU,只有情况很危险的人才住ICU。
可见,湛廉时伤的有多重。
韩琳眼里一瞬涌出一股热气,她喉咙吞咽,把这股热气压下,走过去。
湛文申想跟上去,但他脚步刚迈出去,便停下了。
他看向付乘,说:“那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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