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0章
候淑愉一瞬愣在那。
她手里的碗铛的一声落在水槽,发出沉闷的一声。
章茜茜停下动作,看着她:“我知道你来这是为什么。”
“你来看林帘,她还不知道湛廉时死了。”
“你们都没有告诉她。”
候淑愉的手颤了颤,饶是她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经历无数大事小事,此时她也是被惊住了,心神震荡。
“你……”
章茜茜冷冷的,没什么表情:“我不想湛廉时死,我想他活着。”
“以前我年少无知,觉得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但后面我知道不是。”
“那天在法院,他可以不用救我,但他救了我,因此病情恶化,多器官衰竭。”
“他因为救我而死,我心里很难受。”
“看着林帘现在这样,我想留在她身边,一直守着她和湛可可。”
“我知道你是谁,跟你说这些话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来到她身边不是伤害她。”
“希望你们不要赶我走。”
候淑愉嘴巴张合,她看着眼前的人,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语言。
无法组织语言。
眼前看着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出的这些话超出了她的预想,给她来了个可怕的措手不及。
章茜茜说完,转身拿着毛巾继续洗碗:“我要赎罪。”
“这十几年我做了太多错事,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人,也害了那样一个人。”
“这是给我的惩罚。”
“我要接受这些惩罚,这样以后我死了才好有脸面去见我家人。”
候淑愉站在那,心不稳,手也颤抖。
甚至到后面她站不稳,手抓住这冰冷的厨台。
她看着眼前的人,嘴不停的动,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她的心被一巨石压着,闷的不行。
林帘和海漫枝收拾好,她下楼去看厨房里的人。
却没想到,客厅里候淑愉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着前方,面色微白,在出神。
林帘极少在候淑愉面上看见这样的神色,跟失了魂一样。
她心里微紧,立刻下了楼,来到候淑愉面前:“姨奶奶,您怎么了?”
蹲在候淑愉面前,握住候淑愉的手,却不想这手冰凉。
林帘蹙眉,抬手摸候淑愉的额头,不烫,但亦冰凉。
人年纪大了,身体最容易出毛病,而一出毛病就很麻烦。
林帘很担心:“姨奶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候淑愉已经回神,她看眼前的人,看着这担心的脸,眼睛动,对林帘伸手:“孩子,姨奶奶要抱抱。”
她这一声含着无尽的难受,似个孩子。
林帘看候淑愉这模样,顿时就想到湛可可委屈要她抱抱的模样,一下就笑了。
“好。”
主动抱住候淑愉,轻拍候淑愉的背:“没事的。”
“没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候淑愉这模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她需要安慰。
候淑愉抱着这轻软的人,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闭眼,把林帘抱紧。
漫枝说的对,不知道的好。
就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活着,活到老。
廉时,这就是你的祈愿。
姨奶奶懂了。
林帘把候淑愉安抚好,带她上楼。
海漫枝已经把自己收拾好,看见候淑愉神色,顿时就皱眉。
她感觉到什么。
而候淑愉当即抱住她,含着哭音说:“漫枝,我需要安慰。”
海漫枝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真的有事。
对林帘说:“没事的,这里我在,你去看看那孩子。”
她知道,绝对跟那孩子有关。
“好,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海漫枝点头,林帘离开了卧室。
听着外面脚步声走远,海漫枝扶着候淑愉到沙发上坐下:“出什么事了?”
候淑愉摇头,脸上露出哀伤:“漫枝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廉时要用尽一切不让林帘知道了。”
“受不住的。”
“林帘要知道了,一定受不住的。”
海漫枝眉心陇紧:“那孩子跟你说了什么?”
候淑愉摇头,抱着她:“漫枝,我希望廉时活着。”
“太希望了。”
海漫枝沉默了。
活。
她也希望。
但……
海漫枝闭眼。
林帘并不知道候淑愉怎么了,她也并不知道候淑愉那模样跟章茜茜有关。
毕竟,章茜茜和候淑愉没有任何关系。
她们即便是聊天也不会聊成这个模样。
厨房里,章茜茜把一切收拾好,干干净净,妥妥帖帖,没有一丝一毫的乱。
可以说,看不出来她曾经是一个千金大小姐。
林帘走进厨房,看着这里光洁整齐的厨台,笑着说:“收拾的很干净。”
章茜茜听见她声音,把毛巾叠好放旁边的挂钩上,转身看着林帘:“我想跟在你身边。”
林帘一顿,看着这双淡薄的眼睛。
她想着什么,都在这双眼睛显露。
她说的是真的。
林帘上前:“为什么?”
不疑惑,不好奇她为什么这么说。
但她要知道原因。
能说服她的理由。
章茜茜看着林帘:“我欠你的。”
“……”
林帘没说话了。
章茜茜欠她。
如若要说真的欠,那就是那次她带着章茜茜去找湛廉时,章茜茜意外划伤她的脖子,让她险些丧命。
但她不认为章茜茜欠她。
那是意外,她不是故意。
而且事后她并没有受到别的伤害,她活了下来,好好的。
这不算欠。
即便是欠,也不至于让她这么还。
林帘摇头:“不。”
“这不是理由。”
“告诉我你真实的理由。”
章茜茜安静。
灯光下,她和林帘对视,一温婉,一冷淡。
春风,秋水。
你不退,我不让。
时间停在了中间,不再离开。
“我欠湛廉时一条命。”
林帘顿住,然后目光转过,脸上浮起笑:“那你还错了人。”
“你欠他,你就该还他,而不是还我。”
带笑的眼睛落在章茜茜脸上,淡淡温从。
章茜茜看着这双染了丝凉意的眼睛:“林帘,你一定要逃避吗?”
“逃避……”
林帘脸上的笑不见。
她微微眯眼,看着窗外的夜色,即便有暖灯,这夜也是凉的:“我倒是希望自己能逃避。”
不曾。
不爱。
不要再来。
多么真实的话语,多么清晰的一幕,她不能忘。
一忘就是万劫不复。
不能了。
章茜茜看着林帘脸上的淡漠,就如一双夜色之眼,清晰的把林帘的心窥探:“有些事看到的跟你听到的,可能都是假的。”
“你看不到的,没有听到的,那才是真的。”
“你该相信你的心。”
“你没有爱错人。”
林帘手握紧,低头:“你一个孩子懂什么。”
“我竟然在这里跟一个孩子说这些。”
嘴角牵起笑,林帘抬头:“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你还要上学。”
她说完,转身离开。
章茜茜站在那,看着林帘走出去:“我会跟着你,你不让我在你身边,那我就在外面守着。”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
林帘脚步停顿,然后往前:“湛廉时还有家人,你可以去还给他的家人。”
章茜茜没说话了。
家人。
在湛廉时眼中,你林帘才是家人。
林帘去了楼上,她回到卧室,坐到了床沿。
她看着这睡的香甜的小脸,手落在这小脸上,轻轻的抚着。
不相信看到的,不相信听到的,反而要去相信虚无的。
那一年,她就是相信那虚无的,才有了后面的结局。
她哪里还敢。
第二天,林帘早起做早餐,湛可可也起了个早。
而她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林帘客人来了吗,她可没忘记这件事。
林帘告诉她来了,就在次卧。
小丫头当即就噔噔噔的往外跑,林帘笑着说:“小声些。”
小丫头立刻对她比了个嘘,轻手轻脚的去到侧卧外。
林帘没再管她,下楼做早餐。
客厅里很干净,亦安静。
章茜茜不在,那放在沙发上的单肩包也不在。
林帘目光转过,走进厨房。
而此时,小楼对面,那盏路灯下。
章茜茜背着单肩包站在那,看着这里,她在那站了一夜。
没有离开。
清晨小镇上的人逐渐出来,先是零星的几个,然后人逐渐变多。
小镇热闹起来。
远远的,一个男人朝章茜茜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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