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光幕中。
君无垢得到白染流产的消息，匆匆赶回问心宗。
瞧着白染苍白的脸色，他没给昏迷中的慕颜任何解释机会，命令手下。
“把慕颜直接扔山脚下去！”
“是。”
“等等！”
君无垢走到书桌旁，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快速写字。
“将休书扔给她，从此我与她再无瓜葛！”
“是！”
可怜慕颜体力透支，还不知晓情况，就被连人带休书扔到了山脚。
等问心宗弟子离开，一道身影从不远处逐渐显现出来。
君倾低头，望着脸色惨白的慕颜，重重叹了口气。
“何苦呢？”
他将人带回了安全的地方，等慕颜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她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君倾走了过来，“醒了。”他把手里的药递到慕颜面前，“喝了吧。”
“君倾？”慕颜惊讶，“我怎么会在这？”
君倾也不说话，走到桌边将休书拿起递给她。
“你自己看吧。”
慕颜望着信封上那两个大字，颤抖着手接过。
等开完内容，她肩膀一下就垮了。
“为什么他不相信我……”
“不在乎，自然也就不相信。”君倾淡定道，“你如果还想回去找他，我也不会拦着你。”
慕颜缓缓看向君倾，就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毫无波澜，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执念。
她望着手下的休书，久久才开口，“不回去了，我和问心宗，从此划清界限，再也不回去了。”
君倾眼眸微闪，应道，“好，等你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光幕中，白染没了孩子，备受打击，身体每况愈下。
君无垢实在看不下去了，跟白染聊了良久，白染才重新振作。
但想到自己的实力连保护好妻女都难，主动提及。
“等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就去蛮荒之地修炼。”
白染一听，嘴角上扬，差点暴露，赶紧压下兴奋，担忧的望着君无垢。
“蛮荒之地凶险，帝君你去太危险了。”
“我心意已决，你好好在问心宗养着就好，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再被其他人害了。”
白染听得感动不已，“好，那我就在这等帝君回来。”
君无垢微微颔首，等白染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告别白染和君瑶，去了蛮荒之地修炼。
光幕中，君无垢到达蛮荒之地，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黄天漫沙中。
蛮荒之地凶险，君无垢刚踏入，就被沙蝎蛰伏。
只见光幕中，沙蝎前仆后继往前冲，密密麻麻黑压压的，直叫人看的头皮发麻。
光幕外，君无垢望着和沙蝎战斗的自己，内心感慨。
围观的修士也大多数都未曾去过蛮荒之地，头回见到忍不住多问几句。
“帝君，您在蛮荒之地待了多久？”
“隔太久，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历经无数磨难，才终于到了突破之日。”
“光是瞧着光幕中画面，就觉得艰凶险万分。”
“蛮荒之地虽凶险，但的确是个很好的历经之处，如果集结弟子前去修炼，想必一定会收获颇丰。”
“门派弟子资质尚浅，还是让他们在等个几年较好。”
蛮荒之地的凶险他们已经看到了，连带那时候的君无垢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更别提他们。
说是历练，还不如说是丢了小命。
君无垢不知大家的想法，目光怀念的望着光幕。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你们说的也对，的确不能一个人去蛮荒之地，当年我独自修炼之时，正逢突破之际，结果被人打断，害的我走火入魔，失去了神智。”
众人吃惊，问道，“还有这回事？那帝君后来又是如何突破成功的呢？”
君无垢张了张嘴，眸光微闪，犹豫片刻道。
“说来各位可能不信，是白染帮了我。”
“白染？”渊寂忽然出声，嗤道，“你是不是又认错人了？”
君无垢这会也没太自信直接反驳渊寂，他已经被打了太多次脸了，只能斟酌用词。
“当时我醒来只有白染在身旁，她为了我还牺牲了自己。”
渊寂还以为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或许是别人假扮的呢？”
其他人也纷纷符合。
“是啊帝君，你可别忘了，你已经被白染欺骗过很多次了。”
君无垢被说的有些恼怒，面色愠怒道，“假扮的？慕颜已经恨透了我，她怎么可能假扮白染救我？”
众人噎住，唏嘘地散开。
渊寂皱着眉，盯着光幕看。
他始终不相信白染会为了君无垢牺牲。
君无垢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不相信，冷哼一声，继续看光幕。
光幕中，原本天资卓然俊朗的君无垢，在蛮荒之地待了数月后，变得粗糙了许多。
一尘不染的白袍上沾满了黄沙，脸上也沧桑了许多，但眼神却愈发坚定，带着上位者的杀气和压迫感。
那种从生死关头战斗出来的威慑力，即使隔着光幕，大家都能感受到。
只见光幕中君无垢快速穿梭蛮荒之地，终于回到了自己找的临时落脚点。
他脸上表情隐忍，面色肌肉紧绷，似乎在承受什么无形痛苦。
他不敢耽搁，到达落脚点后，立马坐下打坐。
没过一会儿，君无垢身上就出现了紫色命星。
“这是要突破了啊！”光幕外不知哪位年轻人激动的叫了声，“这就是大乘者突破的星盘吗？没想到我竟然亲眼看到了！”
像君无垢这样的阶位，突破所带来的天地异象自然是震撼的。
光幕中的君无垢被紫色星辰所包裹，头顶上出现命运星盘。
周身被淡淡的紫光包裹，身上的伤口在一瞬间全部愈合，脸又回到了丰神俊朗的模样。
不仅如此，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得到了升华沉淀，变得更加内敛，不怒自威。
眼看头顶命星即将融合突破，忽然一团黑雾从君无垢腰上的玉坠里传了出来。
由于黑雾是来自君无垢本身的物品，并未收到阻拦。
等那团黑雾化作人形，大家定睛一看，还真就是白染。
君无垢望着光幕中的白染，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炫耀般朝渊寂看了眼。
“幽冥主可看清了，这的确是白染。”
渊寂面无表情道，“我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杀了你。”
君无垢愣了下，继续看向光幕，就见白染眼神幽幽的盯着他，很是诡异。
他心里一咯噔，下一秒就见白染抬起了手，黑色的煞气全部冲向了他头顶的命盘。
“噗”一声，君无垢猛地睁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人直直地倒下。
白染得逞，笑的猖狂，踹了昏迷的君无垢一脚。
“蠢货，你真以为我能让你突破？你修炼的灵力，现在都是我的了！”
说罢，白染就朝失去神智的君无垢袭去。
就在她要得逞之时，君无垢手心出现一道红光。
漫天星火般的蝴蝶飞舞而出，挡住了白染的攻击。
白染脸色始料未及，直接正面中了一掌。
随着蝴蝶越来越多，慕颜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慕颜，又是你！”白染捂着腹部，咬牙切齿道。
慕颜被蝴蝶所包裹，犹如九天玄女般降临，美的不可方物。
她垂眸淡淡看了眼君无垢，神色微黯。
“你为什么总想他死？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又要变红潇的模样伴他数十年？”
白染望着慕颜那副清高的模样，呵笑出声。
“我白染要的是整个天下，而不是一个君无垢！”
“可你的能力，装不下你的野心。”慕颜冷漠道。
“呵！那也比你好。”白染快速给自己疗伤，目光狠厉，“既然你来了，这回就跟他都留在这吧！”
话音刚落，白染就和慕颜斗在了一块。
两人是完全不同的招式，一个凶狠毒辣，一个美而强大。
众人看的是眼花缭乱。
光幕外，君无垢盯着缠斗在一块的两人，眉头微蹙。
“慕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
会用化蝶也就罢了，可慕颜为了救他，多次灵力都枯竭，可为什么每次都能恢复过来，而且灵力看起来一次比一次强大。
即使凤族有涅槃重生之力，但也经不起慕颜这般耗损修为。
君无垢想不通，光幕中慕颜则用强大的灵力杀了白染。
看着白染的身体重重跌落在地，众人喧哗。
“这白染，可算罪有应得了！”
“能死在慕颜手上，是她应得的报应。”
白染做了那么多错事，大家早就为君拂和慕颜看的憋屈的要死，现在见她死了，一个个感觉大快人心，就跟自己得到了突破般开心。
君无垢对此没法说什么，甚至他心里都有点快感。
就在大家讨论之时，光幕中慕颜走到了君无垢面前，重重叹了口气。
“君无垢，你说我是不是欠了你什么？”
慕颜自顾自问道，苦涩出声，“如果真欠了，那这次可以全还完了吧……”
她目光哀伤的望着君无垢，蹲下了身，将君无垢扶了起来。
“君无垢，如果这次你成神了，我多希望你能记得点我的好。”
她望着君无垢的脸，帮他温柔的扶开散发，朝他露出了苦色的笑。
然而，她将手放在了君无垢的胸口，撑住了他的身体。
慕颜身上的红蝶将两人逐渐包围，她缓缓闭上眼，温柔的灵力顺着手掌，传到了君无垢身上。
就见方才被打断的命盘，再次出现在君无垢上空。
下面，就是慕颜的。
两者的光芒完全不同，君无垢的受到了伤害，命星隐隐呈现黑紫色。
慕颜的则是纯粹的，散发着微微红光的一只凤凰在盘旋。
随着时间推移，火凤凰发出了哀鸣之声。
那叫声凄惨又决绝，似乎在不舍。
光幕外，一名老者见状，脸色大变。
“慕颜……慕颜这是要拿自己的灵魂和生命帮君无垢突破成神啊！”
话音刚落，就见光幕中火凤凰冲向了半空中，随即朝君无垢的命星而去。
刹那间，光芒四射，再也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直到将近整整半个时辰后，光幕中的光才逐渐淡了下来，大家赶紧望了过去。
光幕中，君无垢身上一股淡淡的金光流转，已步入神的行列。
众人看的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慕颜则苍白着脸，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她深情的望着君无垢，伸手轻轻扶摸了下他的脸，语气温柔。
“君无垢，再见了……”
说完她的身体就化作了点点星辰，消失在了君无垢面前。
众人望着这一幕，都为美人的消香玉损感到不值当。
一个男人而已，何必做到这地步！
渊寂盯着光幕中慕颜消失的地方，黯然垂眸。
如果出事的是别人，亦或是君拂，慕颜或许也会这么做。
没办法，谁叫她就是这种人呢。
渊寂幽幽看向君无垢道，“高兴了吗？恭喜你，就是这样成神的。”
渊寂这句话落地后，半空中陡然响起一道震耳的雷鸣，似乎是上天在控诉这不公，审判台也剧烈地摇晃起来。
无数人一齐抬头望去，和从前每一次都不同的是，他们的眼中没了一丝的期待，也没了一丝的紧张，因为这个结果是早就已经预料的结果。
第七次审判，结束吧。
让这荒唐的一切，彻底结束吧！
审判结束在即，而光幕上，君无垢也正在进行着他的化神之劫。成神带来的异像是无比壮观的，无数灿烈夺目的光华倾泻而下，仿佛洒下漫天的流光。
君无垢被包裹在璀璨的华光中心，衣袍被风鼓动，整个人的气质、面容，都在此时此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就清俊无双的面孔变得更加华贵，只需淡淡一个转眸，就让人不敢直视，周身气息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他生来就是帝君，却也只是在人界。
有人曾预示过他有一天会登上上修真界，主宰天下万民，但却没人告诉他这个神位来得如此讽刺。
是啊，讽刺。
光幕外，看着一步飞升的自己，君无垢已经没了曾经的一丝喜悦，心里只有淡淡的悲凉和讽刺。
尤其是看到那个女子的柔弱身躯被光线包裹，一点点被蚕食殆尽时。
“慕颜，你怎么就……”
就这么爱他吗？
喉头哽住，君无垢说不出话来。
处在高位的人，常年所见的都是一张张带着阿谀奉承的假面，最想要的就是毫无保留的真情。他知道这样的真情有多难得，所以即便对于白染，他也没有抱过太大的期待，在白染背叛过他时，他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痛心。
不爱就不会痛。
但对于慕颜，他的心是真真正正在痛了。
君无垢在想，如果没有红潇的存在，又或者，他是在遇到红潇之前遇到了慕颜，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君无垢喉间一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苦涩地抿了下唇，眼中也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
审判的尽头，必是电闪雷鸣，或许是因为最后一次，这次审判台的动荡格外强烈，许多修为不济的修士甚至都站不稳，在剧烈震动的地面上摇摇晃晃，君无垢和渊寂虽然不受这点影响的影响，但冷峻的侧颜在闪电的映射下，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尤其是渊寂，他的眼睛一刻不离焦灼地盯着那光幕，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正如渊寂所想，就在慕颜的身躯将被光线吞噬时，另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把半空中的慕颜抱在怀里。
看清那道身影是时，渊寂疾呼出声，“倾儿！”
君无垢也心痛地呢喃：“倾儿……”
他失神地望向光幕，第一次亲昵的喊出君倾的名字，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君无垢内心百味陈杂，这就是他的女儿，他却从未正眼看过，让她受到了许多不公平的待遇，这么多年从未尽过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父亲……
重新品味这两个字，君无垢的唇角浮现一抹苦涩又自嘲的笑，他充满惆怅的去看旁边满脸焦灼的渊寂，表情复杂到了极致。
或许，是他做错了。
“倾儿……妹妹……你是我的妹妹……可你怎么能……”渊寂攥紧了拳头，痛苦地呢喃，因为用力过大手背上绽放条条青筋，看得出是在极力隐忍。
而此时，四周雷鸣电闪不断，震耳欲聋，庞大的威胁下，许多修士被压的呕出了鲜血，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
随着雷鸣声越来越强烈，跌倒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诺大的审判台仅剩下君无垢和渊寂二人轩然而立，一白一红两身衣袍在凛冽的疾风中猎猎翻飞。
虽然威压恐怖骇人，但没一个人离开，因为他们都在等着最后的结果。
一声悲鸣落下，光幕上，处在半空中的君倾像是突然被剥离了全部力量一样，像一只华美的蝴蝶，以红裙为翅，从半空中翩然飞下。
就在她落地的那一刻，审判台剧烈一震，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轰鸣，两个字自最前方的光幕上缓缓浮现。
无罪。
无罪！
四下哗然。
因为这是历史性的一刻，他们建立了修真界千万年来，唯一一个在审判台上被判七次皆无罪的神仙！
回想不久前他们对君倾的种种嘲讽、甚至还想她在审判台上被判个魂飞魄散，所有人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言的羞愧。如果君倾这样的人要被判魂飞魄散，那么他们该如何呢？
有罪的不是君倾，而是这自以为是的天下万民。所有人都可以有罪，只有君倾不可以有罪。
看着君倾这一世再次以毁灭的方式结束，他们也感受到强烈的不公，感觉命运对君倾太过不公，要让君倾每一次都要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但换一个角度想，也许君倾走到这一步固然有命运的推动，但这悲壮惨烈的结局，其实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的气节使然，才导致了今日的结局。
如果受到命运如此苛待的人不是君倾，那个人绝对不会和君倾一样做出这种自我毁灭的选择，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和君倾一样，拥有这决绝孤寂的坚毅性格，也许他早就在命运一次次的磋磨中迷失了自我，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魔头。
魔头为恶，人人得而必诛，但在审判台上看过了这么多，众人的认知也发生了改变，即便有人因此成魔，那也是为了冲破命运的枷锁，为了摆脱困在身上的桎梏，为了对抗命运的不公，与天对抗，并不可耻，反而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和决然。
此时此刻，那无罪两个字就是一切最好的说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了人心，却忽略了一个事情。
唯有渊寂，他望着硕大的光幕，眼神之中只有怜惜，这是他妹妹啊，他的妹妹本来应该受尽所有疼惜和保护，舒舒服服地躺在云端里，享受着时间的一切美好，却要遭受这种罪人的审判，让他如何不心疼，如何不与这九天结下仇怨？上修真界害得他们一家真的好惨，他的家，他的兄长，他的妹妹，都因为这上修真界受到了莫大的创伤，他们的一生因此分崩离析，受尽艰难。
渊寂冷眼看向君无垢，指着那两个血红色大字，“君无垢，你看清了吗？这已经第七次了，如果七次都无法让你看清的话，那么我觉得，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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