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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春


洛云行还没实在摸到美人,就被这声呵斥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扯开蒙眼布,见自己抱着洛云施,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到地上。

“大,大姐……我不是故意的……”

青云喝道:“大少爷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和丫鬟打情骂俏,还敢调戏长姐!”

洛云行一个哆嗦,瘫软在地,“我,我不是,大姐……”

洛云施摇摇头,庶子懦弱,如何就懦弱到这个地步,当真可悲。

“起来吧,”她淡淡道,“长姐不会怪罪你,你这样坐在地上,被旁人看见成何体统。”

洛云行这才慢慢爬起身来,也不敢抬头洛云施。

青云一脸严肃地驱散了那几个小丫鬟,回身沉着脸站在洛云施身后。

洛云施示意洛云行一起往前走,一边漫不经心道:“云行,你可知道姨娘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

洛云行不语。

“大姐明白你的心思,”洛云施在小亭里坐下,继续道,“你是庶子,姨娘不得宠,大夫人又势大,你不管如何努力,也讨不得父亲欢心,也超不过云台,挣不到一份好的前程,索性自暴自弃,反而免去许多烦恼。”

洛云行抬眼看向别处,毫不在意的样子。

洛云施一笑,道:“但是你又不甘心,所以才会事事同云台作对,是么?”

洛云行道:“云行愚钝,不明白大姐在说什么。”

洛云施也不恼,缓缓道:“大姐本来想,若是云台失了嫡子的身份,洛府会更繁荣些。不过看起来云行你并没有这个打算,是大姐自作多情了。”

她说着,起身便走。行不过三步,身后果然响起一声:“大姐——”

嘴角便勾了上去。

……

临近三更时,弥行送来了从大理院盗取的案卷。

洛云施见他一身寒气,便吩咐青云煮茶。

一身夜行衣的弥行身影如鬼魅,双眼在夜色里如鹰隼一般,看得青云背后发凉。这是江湖人特有的气息,与哪怕皇帝亲卫都是不同的,难怪暮风多次强调,他是个顶级的高手。

洛云施看着这样的弥行,想起那日被自己戏弄的汉子,果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自顾自摇摇头,让弥行坐下。

弥行似乎并不曾顾忌男女大防或主仆之别,径自坐在洛云施身边。

青云愕然,因为即便和田和玉,也知道站在屏风后,尽量少见到洛云施面容。

洛云施一边看着案卷,一边漫不经心道:“替我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你心里不愿吧。”

弥行道:“公子吩咐的事,弥行自然会做好。”

所以洛云施是何身份,要他去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暮风派他来的。

洛云施一笑,道:“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枉暮风挥金如土。”

弥行抬眸淡淡瞟了她一眼,道:“我等非是为利留在老爷和公子身边。”

这便是说洛云施将他们看轻了。

洛云施笑道:“那你不如告诉我,莫不成为了江湖义气甘愿抛头颅撒热血,九死不悔?”

弥行似有所鄙夷,回之一笑,道:“老爷于我等有救命之恩,洛大小姐若想知道更多,不妨做了我们少夫人,弥行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洛云施一噎,脸色不善道:“谁同你瞎说的。”

弥行道:“公子都来两三回了,还不是少夫人,老爷就该担心了。”

洛云施皱眉,暮风派谁不好,偏把自己贴身随行的派了过来,就偷个案卷打听点消息,谁做不到……

弥行见对方脸沉如水,一旁的小丫鬟都气红了腮帮,不禁有些得意。

洛云施平复心思,一边取纸笔细细描摹着什么,一边淡淡道:“青云。”

“在,小姐。”

“明日起在院子里装上机关,每天晚上守夜,若发现外人闯入,你自解决了便是。”

“是,小姐。青云的机关做得最好,保管叫他有来无回!”

“嗯,”她抬头看了弥行一眼,继续道,“以后你若来,在院外学三声鸟叫,我便让青云撤了机关放你进来。”

弥行早已愣住,脸上青白变换。若是叫公子知道,是因为他再不能进洛大小姐闺房来,他会死得很惨。

洛云施带着浅浅温柔的笑,关心道:“弥大侠,身体哪里不舒服么?”

弥行回神,恭恭敬敬地摇摇头,起身拱手道:“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洛云施一笑,将案卷收拢递给他,“还回去吧。”

“是。”

弥行开门而去,只留一股微凉的夜风,吹得灯影幢幢。

青云得意地笑,细细掩上门,回身向洛云施道:“小姐,您画的什么?”

洛云施一边用心勾勒着,青云便将灯挪得近一些,听她道,“二叔回京的路线图。”

“案卷里怎么说?”

洛云施搁笔,提起吹了吹墨迹,缓缓道:“探花郎洛鸿彦封四品指挥使,南下治水。功绩卓越,于四月十七奉旨回京,路过伏牛山区,为山匪所害。圣上震怒,遣威武大将军带兵剿匪,秦岭山匪全歼,掌胜回朝。”

青云揣摩片刻,道:“这般轻描淡写,哪有什么用处。”案卷中对洛鸿彦的记载,还不如对封炎同宣正宇歌功颂德来得多。

洛云施淡淡一笑,道:“看来往日师父讲山川河流的时候,你是梦周公去了。”

青云撇嘴,不做辩解。

第二天依旧风和日丽,洛云施从封瑞前几日的赏赐里选了几匹上好的衣料,让青梅特地给宁姨娘和万姨娘送去,又挑了几件首饰带给钟姨娘和云妍云宛姐妹,因为云仪不在,便把那支镶金边的蝴蝶华盛给了云姝,最后取了罐茶叶,孝敬给大夫人。

青梅还没回来,青李从上房取了帖子来,说是大学士府送来的。

洛云施打开,张媛媛约她三日后踏春,还说约了许多人同行,大家年轻人能一齐玩乐。

洛云施爽快答应,让青李送回去。第二天张媛媛又有信来,说同詹亦书和曹云烟商议了,想去东郊马场骑马,问洛云施有没有别的想法。洛云施自然无异议,一边吩咐青李准备骑装,一边给张媛媛回了帖子。

青李取了两套骑装来,一套墨绿色束腰带裙骑马衫,一套外罩赤红披风的绯色抹胸暗纹缎裙装。

青云看了看,将墨绿色往后一推,道:“小姐穿红色惊为天人,到时候一定艳压群芳。”

洛云施笑道:“又不是选秀,抢别人风头做什么。”

几人中曹云烟和詹亦书都定了亲,婚期一个在四月,一个在五月。这时候相约踏春,不过是找个借口未婚夫妻见一面罢了,否则以詹亦书安静的性子,断不会到马场闹腾。既然人家与人有约,洛云施一个作陪的身份,何必抢人风头。

只是临出门一天,张媛媛送信来,说封寰宇也会去时,洛云施便改了主意。

天气清明,草长莺飞。

洛云施是骑马到城郊的,待一群小姐陆陆续续停下马车,入西间更衣时,她已带着青云在嫩草地上跑了几回。

她穿了双云纹翘头素锦靴,红裙随着马踏一落一扬,身后远远披风飘起,托着她流苏般的长发,额前雪色玉石晶莹剔透,发间几只素色梅花钿,将她一身红装点缀,映衬着樱红的双唇,在英气中不失温婉妩媚。

“小姐你看——”

身后青云声音传来,洛云施抬头,见那远处几棵硕大的柳树上空飘着十来只风筝,有蝴蝶、鹰、美人儿,还有一只凤凰。风筝忽高忽低飘着,长长的尾巴随风摇摆。

洛云施勒马停住,想着是谁来得这般早,风筝都放上天了。

远远升起一道黑影,歪斜几回转过身来,向草地远远靠近。居然是一只硕大的蝶形风筝,架上隐约见一个白衫人影,随着风筝往她的方向划来。

洛云施不由一怔,连马蹄声靠近都未曾察觉。

来人与她并肩而立,带着点点的笑意,道:“喜欢么。”

洛云施回神,侧头看了来人一眼,道:“倒是没想到,世子也会来。”

封轩庭玉扇轻摇,自得其乐道:“阿七不在,本世子也是闲得心慌,正好老四他们相约,便寻了暮风一齐出来走走。”

洛云施闻言,再次看向那天边的几道风景。

“别看了,”封轩庭道,“果然是走南闯北的人,也不知哪里去搜的主意,好好的肉胎凡体,竟真能飞起来。”

洛云施没有接话,不知在想什么。

封轩庭收了扇子,忽然道:“洛云施,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洛云施回头,揣摩片刻他的话,道:“你是说,在凤栖宫?”

逸王本来的封地在南疆,被召回京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故而洛云施想第一次见封轩庭,应当是他随逸王妃入凤栖宫觐见长孙素和的时候。

封轩庭一笑,摇摇头道:“你真是对人漠不关心,叫本世子心寒。”

洛云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看着他。

封轩庭自看向远处,缓缓道:“我随父王初回京那日,正好遇上皇宫家宴。”

一家老小风尘仆仆还未安置好府邸,便随着太监入宫门来。

逸王是出了名的行事洒脱,然而即便如此,还是嘱咐家人入宫之后行事说话务必小心。所以,当他端着美酒展目四望时,满眼花红柳绿,别说后宫嫔妃、皇子公主,连他那不到五岁的妹妹,都知道一口一个“皇伯父”地叫着往封炎身边凑。只有洛云施,只慢慢喝着自己杯中的酒,清冷的神色和那高居后位的华服女子如出一辙。

只是明明眼眸清冷,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偏生她精致的五官又无一处与这抹笑容呼应,便叫人觉得莫名不自在,好似她看你时,如看戏一般……

仿佛这皇宫众人便是那耍宝的戏子,只有她身在其外,自得其乐。

“那时我极厌恶你,好似我们都是俗人,只有你品行高洁,不为权势所驱一般。”

洛云施淡淡一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会让人这么想。”

封轩庭道:“不过你那时有长孙皇后护着,也的确不必曲意逢迎。”

洛云施摇头,似虽不赞同,又不想解释。

封轩庭重新打开玉扇,又将其合上,笑道:“虽然厌恶你,却不得不佩服你,因为你与皇宫贵人,与世家小姐都不同。”

洛云施垂眼一笑,道:“今日怎么想起要说这些。”

封轩庭沉默片刻,道:“我远远见你望着那风筝发呆,不由自主地想,我是不是也在你的回忆里。会不会有一日你看到什么,会因为我而呆在那里。”

洛云施一怔,诧异地看着封轩庭,对方潇洒一挥扇,笑道:“你莫多想,你已发毒誓不嫁皇族,而我又是下决心要周游天下的,不然,也许还能同他们争一争,毕竟本世子也是才貌双全。”

洛云施明白他的心思了,虽然始料未及,不过既然对方如此潇洒,她便不由一笑,道:“世子又要远游了?”

封轩庭道:“听闻北地六月飞雪,早就想去看看,如今朝廷无事,正好走一趟。”

洛云施轻叹一声,目光歆羡,“听起来倒叫人向往,可惜不能同去。”

封轩庭侧头看来,“为何,与我同往,还能败坏了你的名声不成?你洛云施,还会害怕名声被败坏么?”

洛云施一笑,抬头看向远处,俏丽的下巴微微扬着,弧度甜美。

载人的大风筝越来越近,她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忽而转头向封轩庭道:“世子——”

“怎么?”

“若一日云施了结诸事,可否与你一起行遍天下?”

封轩庭一愣,继而笑道:“怎么,你想随行?我倒愿意,可惜到时我未必孑然一身,万一世子妃打翻了醋坛,我如何与你潇洒去?”

洛云施不由失笑,“你怎知我说的只我一人?”

封轩庭顿了顿,看洛云施的眼神便有些奇怪,似乎不曾想到她会有两人的考虑,往昔听闻他她爱慕傅含玉时只觉可笑,如今听来,确乎是不知对谁动了心了。

而洛云施眼眸中泛起淡淡的光华,晃得封轩庭有一刹那失神,听她柔声道,“与你初见时,瑞儿打翻五殿下的热汤,正好溅到你身上。宫女给你的那条帕子,便是我的。”

封轩庭讶然,一直以为从头到尾,她都不曾看他一眼。当时那条丝帕质地上成,绣图精致,一看便不是宫女所有,他还曾怀疑过其来历,但后来从未有人提及,便渐渐淡忘了。

洛云施道:“游园落水被你母亲所救时,我曾想,若我是你妹妹,当真不错。”

封轩庭一笑,用扇柄在洛云施额头轻轻一敲,便不再言语。对方心思早已明白,多费口舌无益。

风筝划落在眼前,远远人声靠近,封轩庭勒马往前几步,向洛云施道:“这是暮风,首富暮期石的公子。”

“这是洛家大小姐洛云施。”

洛云施淡淡一笑,向刚抽身出来的暮风点头示意,“暮公子,云施有礼了。”

暮风还礼,背后便有声音传来,“云施,你们怎么来得这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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