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送她兵器
李旺财本身疼得呲牙咧嘴,听闻此言霎时就露出一抹笑意,眉头尚未展开,就被拔箭的疼痛疼得险些跳起来,所幸李铁书双手死死地按着他的肩。
箭拔下来,他便痛得昏死了过去。
李大壮赶过来,直接就看到这般惨状,当即情绪激动,要下山去与宇铜拼命,李铁书在一边劝他,他一个人,又要把李旺财安置地上躺妥当,又要劝李大壮,眼看李大壮转身就走,忙喊尹莫幽帮忙。
尹莫幽却似未听见,忽然弯身,从地上拾起一支血箭,转身便走。
背后只见她身影单薄,衣袖束在腕间,走路分明无风,却似有凌然风起,压得呜呜山风都低了去,她蹭蹭蹭地登上山脊,遥望南方,只见残阳如血,甘蓝江如带,那茫茫戈壁似被血染,一个如豆身影渐渐融入那血色里。
宇铜,此仇记下,他日必报!
她手指握着那支箭,骨节捏得发白,却忽然低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把它放入自己的箭壶,从此后,此箭她会背着,待他日与乌旸国交战时,定要向宇铜讨还他利箭收割的人命!
白宗唐亲自到营地安抚伤兵,帮着上药或者递送物品,晚间是熬得发白的带草药的肉骨汤,许多士兵自愿陪护伺候伤员,营地倒是罕见的柔和。
第二天一早,在南麓向阳的山坳里,那一百零一个死去的士兵,被埋葬在同一个巨大的坑洞里,坟墓堆得极高,这里苍松环绕,阳光明媚,他们将在此长眠。
坟前一棵巨柏,被士兵们用刀劈去半边树身,燕青拖着瘸腿,拿着凿子,爬在简陋的木梯上,在那洁白的创面上一丝不苟地雕刻着那些人的名字。
白宗唐长须无风猎猎,他虎目噙泪,带头朝着烈士英灵致哀。
长号呜咽着吹响,随着晨风远去,引得甘蓝江似乎都在哀鸣。
白宗唐在军前郑重说道:
“儿郎们,生而为男,本就应该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今日他们长眠于此,我们活着的人要牢牢铭记他们的生命与鲜血,血债血偿,向乌旸国的贼寇讨回公道!
可是,现在我们只有数千人马,只有青州赤地千里,只有饿得嗷嗷待哺的百姓,只有那被饥饿逼得聚众谋反的饥民,这些都不能让我们毫无顾忌地就追击宇铜那个残暴的凶手!
我们需要的是,安抚青州百姓,招安或击溃聚集作乱的流民逆贼,让百姓安居,休养生息,为我们即将与乌旸国打起来的反击战准备充足的兵源与粮草;
我们到此,要做的是那点火的火种,以此地为根基,深深扎下去,我向你们保证,三年后,愿回京城的,我会俱表向陛下列举大家的功绩,带领你们回京请功;
愿意留下的,会给予良田美宅,安置一家老小;
如此广袤的素有天下粮仓之称的青州,此时百废待兴,各阶武官村保,全都空缺,用我们的双手,让青州恢复到旱前的繁盛,我做主,保证给大家一个无比富足荣耀的前途!“……
大军下山,速行二日,进入青州腹地地界。
沿途只见巨大成片、黄色广袤的荒凉地带,大风刮着,卷起层层黄色沙土,干裂的土地沟渠表面留下无数纵横的沟壑,无声诉说着此地干旱久灾。
偶尔可以看到一两蓬丛草在岩石之下生长着,仅草尖儿能看得见绿色,草叶已被黄沙吹得灰蒙蒙。
烈日晒着黄土地,恶风卷着灰尘,鞋底似要被那热浪烫透,灰尘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息。
来自富庶的京城附近城镇的士兵,从未见过这等荒凉,一双双眼睛默然地望着这广袤无垠的他乡路,想着连月来的千里行军,忽然乡思就那么不可遏制地绵延开来。
青州城尚未至,便似已见即将面临的残酷环境。
白总督给大伙儿画的那个漂亮的大饼子,此时显然无法给他们任何安慰。
这里还仅仅是青州府的边界地带,大军却未再继续前行,午间行到一处大溪流处,白宗唐便下令扎营。
士兵们负重而行,已经走了两日,沿途缺水,黄土迷眼,汗流浃背搅和着满身灰尘,苦不堪言。
此刻看到这溪水,都眼睛发亮,欢悦异常,本以为只会让停下来补水洗沐,哪里想到竟然如此照顾他们的情绪,只走了半天就下令安营扎寨,一时间欢呼一片,连收拾营地,安札帐篷的动作都主动欢快了许多。
时候不大,只见沿着溪水两岸已经撑起了繁星一般密密麻麻的帐篷。
士兵们在溪水里翻腾游泳,洗刷衣物,笑声朗朗。
白宗唐瞧着那一条下饺子一般热闹喧腾的小溪流,微笑,眼神悠远。
情况比预计的要好。
这是青州鼎鼎有名的凤尾河,好年成时曾经灌溉滋润着方圆百里上千亩的稻田。
当年河流两岸遍地种着碗口粗细的凤尾竹,可惜三年灾害,竹笋竹根都被饥民挖掘殆尽,只留下上百尺宽的干裂的河床与一些细碎的手指粗细的小竹苗,这里一蓬那里一蓬,凌乱地长着,蔫儿兮兮的,毫无精神。
他上一次离开的时候,这里已经断流,此时河心竟有着半人深的河水,旱情必然有所缓解,说不定上游某个地方,已经下过雨。
当日有些地方的秧苗已经在官府的帮助下插上了,若有雨水,今年就可能会有点收成,稳住逃散饥民的心神。
歇息了一下午,晚饭过后,大军即将歇息时,柏然悄然来了尹莫幽营帐外。
白总督的军令,点了尹莫幽、李铁书、李大壮悄悄去了中军大帐。
燕青这些日子一直不拿自己当伤员,一瘸一拐地随军跟着医帐,一路照顾各色病号,他本来是到李旺财的帐子取几件衣物,刚过拐角,就看到传令官在帐外叫住与李旺财同一个帐子的李大壮。
他稍微一留神,就看到尾随二人后边的还有尹莫幽与李铁书。
这几个都是军中目前来说竞技体能比赛比较出色的,这么晚了,传令官喊他们做什么?
旋即想起今日休息时间不同往常,就明白,今晚估计这些人会有行动。
他本想过去与李铁书招呼一声,可低头看看自己那痛得尚未结痂的腿伤脚伤,就默默地站住了。
尹莫幽走在最后,眼角扫到一抹人影,像是燕青,她迟疑一下,往后走去,果然看到燕青站在帐篷的阴影里。
“你的伤如何能这样到处乱走?“尹莫幽看只他一人,并无人随着照顾,不由担心道。
燕青料不到尹莫幽会如此关心他,嗫嚅片刻道:“算了,我就是废人一个,能动动不想麻烦人。“
听得一贯高傲的燕青,如今露出这般颓废之色,说出如此的话,尹莫幽难受得闭上眼,半晌平息了心情,方道:
“你的傲气呢?腿废了,难道你的脑袋也废了?
想想那些连敌人面儿都未曾见就牺牲的同袍,你还活着,还有手还有脑子,如此自暴自弃,你的心可能安?“
“我就是无法安心,方才如此;你脑袋好使,好好活着。”燕青被她那刻薄的话说得也来了火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稀里哗啦响的金属,朝尹莫幽递过去。
“什么?”尹莫幽凝眉,并不接,总觉得他那话好像临终赠言一般不吉。
燕青神色黯然,深吸了口气,方能说出话:“李铁蛋,你有脑子有身手,活着总有发达那日,这兵器是我这两日琢磨出来的,给你防身用。”
“不用,你自己留着保护你自个儿吧!”尹莫幽说完,转身就走。
燕青见她真的拒绝,慌忙疾步上前,抬手就去抓她的肩,阻止她离开。
尹莫幽矮肩,弓步,一个胳膊肘击在他的腰间,燕青砰然一声就摔倒在地。
她高高地站着,俯视摔倒在地、一脸绝望的燕青,许久,弯腰伸手取了他手边那串窸窸窣窣的铁链般的东西,直起身看。
燕青见她拿起看,当即骨碌一下就坐起身,对她献宝一样地推荐道:
“这东西是用那些——箭做成的,首部是六个箭头焊接在一起,焊接处有可以拿手抓的横柄,可当做短兵器近身攻击,那晚决斗时,你说你擅长短兵器,故而觉得送与你用极合适;
而且这后边的是长长的箭杆打造的链子,那日瞧你的马鞭甩得那般漂亮,似乎很像——拿这当做流星锤用,威力定然不同凡响。”
尹莫幽按着他说的抖落一下,果然惊喜地发现这铁链的一头是摸着很舒服的一根光滑的木柄,类似马鞭杆。
铁链尽头连着那尖锐得到处都是锋芒的箭头焊制的尖勾锤,她退后两步,哗啦一声抖开铁索,唰唰几下,只听铮铮有声,也不重,用着还算趁手。
“你刚才说我甩马鞭漂亮,很像谁?”尹莫幽缓缓收了劲儿,把那铁链连着柄一起捆绑在自己的胳膊上,缠到手腕处,正好铁链用尽,那手湛湛捏住那箭头锤下的横柄,抬起手,那兵器乌黑细小,毫无光泽,压根儿就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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