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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揭穿真面目


那匍匐在地的二人,侧头对视一眼,错开眼珠连连称是。

京兆府尹看尹莫幽似乎要借此做什么文章,当即就又一拍惊堂木,义正辞严地问了一遍,这次她们毫不犹豫地齐声应了,咬定不改口。

尹莫幽缓步出列,当着众人的面,走过大堂,到对面主簿面前的桌案前停下,抬手拿了两张干净的字,把笔沾满墨汁,而后喝令两个女差役背靠背地跪了,画出来她们俩看到自己给田氏药丸盒子的模样。

那两个女差役不愧是在衙门里混出来的老油子,一听这话,那年纪轻的便跪下扣头道:

“奴婢出声微贱,从不曾摸过笔,想来,这即使画出来,这黑色的墨汁,画出来都是个黑漆漆的圆点点,再说,为了避免留下证据被人发现,青州郡主定然是不可能拿盒子的。”

说着还有开口说下去,京兆府尹一拍惊堂木,喝令她住口,而后,一摆手,让一差役把其中一女的带出大堂,站到外边,这才问那说话的女差役:

“胆大包天,当着本官的面,竟然还想堂而皇之地串供,现在你描述一下当时青州郡主与田氏见面时,二人的位置动作,说了何言,郡主当时拿了的那药丸是何模样,包没有包什么物事,是如何避开你二人的视线,交给田氏的,速速说来。”

那女差役被京兆府尹看穿意图,吓得瑟瑟发抖,口中顽抗着,连称不敢,却依然硬着头皮,胡乱编了一通。

京兆府尹没有再说话,她说什么,一边的主簿自然飞速地记下。

而后命一差役出去把那带出去的女的带回来。

此女从出去时,就知道不好,此细节,二人之前并不曾串供,此时被一先一后地问话,定然破绽多多,诬陷郡主,那可是杀头之罪,自忖躲不过堂上酷刑,吓得回来时连路都不会走了。

被两个差役拖了腿,拉入大堂,匍匐在地涕泪悲泣,扣头道:

“回府尹话,奴婢并不曾亲眼看到郡主给田氏药丸,当时田氏对郡主态度极其恶劣,诅咒郡主与尹府的老太太下地狱,老奴惊诧她的态度,愕然间,听得外边又有差役过来的声音,就回头看,故而疏忽了片刻,想来郡主就是在此时把药丸巧妙地给了田氏。”

如此前后不一致的说辞,让京兆府尹大怒,抽出令签朝地上一丢道:“你身在官衙,熟悉律法,却敢如此罔顾王法律令,巧言刁钻,来人,打二十板子,帮她长个记性。”

眼瞧着那竹签被府尹当啷一声丢在地上,那女差役吓得话都不会说,连求饶都不会,被如狼似虎的差役按了,当着堂上所有人的面,上了刑具,狠狠地打了二十板子。

衙门的衙役都知道皇帝与皇后都在后边瞧着,也明白府尹此举就是为了杀鸡骇猴,打得很有技巧,几个板子下去,那女的已经背脊出血,惨叫欲绝,偏偏就是痛得昏不过去。

另一个跪着的女差役,听得那惨烈的哭号声,浑身抖如筛糠,她很清楚府衙的刑法加诸于身,会有何等恐怖的后果,只一会子的功夫,汗水就湿了身下的地面。

打毕,那女的重又被血肉模糊地丢到她身边,唬得她慌不迭地朝一边缩了缩身。

京兆府尹朝未曾动刑的这个女差役问道:“你是实话实说,还是也要如她一般?”

那女差役被刚才的惨叫声吓得魂不附体,当即就说了实话。

说自己并不曾看到郡主给田氏药丸,只是昨夜被一黑衣人威胁,又以重金收买,本不予答应,可是那明晃晃的刀吓得她不敢不依,何况家里还有幼小的儿孙,那人高来高去,取她一家性命易如反掌,故而自得如此。

令一个女差役也如是回答,还呻吟着断断续续地补充了一句:“那人还说,若敢泄露反口,那贵人不仅会让我身首异处,灭族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两个女差役抖抖索索地在供词上画押,大堂内一片寂静。

帘子后的皇后觉得一片天昏地暗,明明计划好的事儿,把尹莫幽喊入宫里教训一顿,让她吃点哑巴亏,敲打一下就成了,怎么会被牵着鼻子拖到这京兆府的大堂,看着自己的阴谋被一点点地揭露,尤其是听那两个女差役都说田氏恶毒地诅咒尹府老太太的话,让她觉得,若躺在一边凄惨如黑炭的田氏能言,她是断然逃不过被田氏仇恨报复的。

果然,她怕什么就来什么!

尹丞相听得田氏到临死前还如此恶毒,看差役收走了供词,怒道:“谁给药这事只有田氏最清楚,让田氏自己说。”

京兆府尹自然也知道这是最简洁的法子,可本着案子有疑点就挖的规矩,他自然得一步一步来,此时已经在皇上面前表现过自己的秉公执法,严谨认真,这才转入正题,喝问田氏,到底那药是谁给她的。

田氏在两个照顾她的女差役的搀扶下,努力地抬起那张诡异丑陋、不像人的面孔,死死地盯着尹丞相,却被尹丞相目光里的义正辞严盯得移开了眼睛。

心里暗暗愧悔,这个儒雅俊逸的男子,是她真正心仪的托付终身的人,当年,她不顾皇后劝阻,执意要嫁给已经娶了正室的他,为此,皇后还想法子,把尹丞相从京官外调,给她创造与他培养感情的机会。

她嫁给他,甘愿陪着他出京到偏远之地,回想起来,那将近三年的二人一起生活的时光,是她此生最美好的关于家的记忆。

她被他信任娇宠,以为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后来,他被调回京城,她才明白,那不过是她偷来的属于另一个女子的幸福,她从来视他的宠爱为理所当然,本为了靠近他,却一再地伤透他的心,让他不停地因自己蒙受羞辱。

如今死到临头,才愧悔不已,原来她曾经如此地幸运,嫁给了一个重情义又喜欢她的男子,有呵护她的婆婆,有乖巧的女儿,那曾经的美好生活,如今看来宛如天堂一般美好。

可是,她却亲手毁灭了!

就是自己鬼迷心窍地只盯着正室的位置,毁了这一切!

对这个男子,她是万分愧疚的。

她移开眼神,转而朝着尹莫幽,那眼神忽然就变得异常明亮诡异,充满着渴望毁灭而后快的仇恨!

她很想一口咬定是尹莫幽给她的药,可是,刚才那两个女差役的供词已经证实了,在她们二人的视线下,尹莫幽并不曾有给她药丸的机会。

而后,她再死死地盯着皇后所在的后堂方向,她知道,刚才开堂之后,府尹中途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尹莫幽与尹丞相一起来了,可,看那京兆府尹异常谦恭认真地问案的神色,她知道说不定皇帝皇后就在后堂那低低垂着的幕帘之后听着。

思及皇后,她眼里的怨毒之色甚重。

与尹丞相与尹府老太太相比,皇后对她的意义更为重要,可以说,她这一辈子都按着皇后的期待努力地活着,皇后就是她人生第一个信任滋生的温暖怀抱,是她在这个世界最柔软的眷恋。

她曾经以为,即便全世界都背叛了她,皇后也是像娘亲一般,永远不会放弃她,即便是她在吞下那颗药丸时,稍微的一个犹豫,都让她觉得皇后对她的恩情不容亵渎。

可就是这份信任,让她变做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浑身溃烂流着脓水的烧伤,就是皇后的赐予。

原来尹莫幽那日提醒她的,死无葬身之地,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她早就看透了皇后的为人,偏偏自己自以为聪明,执迷亲情,盲目信任。

若不是被尹莫幽的人所救,送到宇青王爷哪里疗伤,她早就由假死变作真死了,甚至连一具尸体都不可能留下。

这片刻时间,田氏觉得自己仓促的一生都在眼前滑过,最后只剩下被亲人背叛的愤怒,还有就是廖幕城的威胁——若她敢对出言对尹莫幽不利,别说捏死她了,就是她的女儿倩儿,他都有法子作践!

可怜的倩儿,那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

思量许久,田氏才颤抖着唇,说道:

“那药我皇后娘娘在夜里看我的时候,给我的,她的权力,想必不让人跟过去,是没有人敢监听的,她许诺我,这药会让我忘了前尘旧事,三日后会把我送到一个遥远的地方,从此过另一种人生;

我却不知道,她真实地给我的却是烈火焚烧的炼狱,若如此,为何不让我死在大堂上,用我的命来消除我的罪孽?

难道仅仅因为我稍微的怨言,称了她一声皇后,不曾喊姨母,就被她如此记恨吗?

我不信,那爱我呵护我的姨母,会给我这般惨烈的一个结果。”

皇后瞧着田氏那恐怖之态,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知道自己这回是彻底完了,她苍白了脸恍然起身,就要走出去。

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捏住。

她回头,看到廖尘封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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