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偏心
月底,杨炳古稀大寿,大摆宴席。
杨炳乃李奉渊恩师,李奉渊自然要去祝寿。请帖还没送到,李奉渊便早早备下了寿礼。
杨修禅亦是提前同李奉渊打过招呼,叫李奉渊寿辰那日早些到,陪他老人家痛快喝上一顿。李奉渊欣然应下。
寿辰当日,出发前,李奉渊下到府中酒窖,提着灯翻出了两坛子阴藏了多年的好酒。
他拎起没多大点的酒坛看了看,估摸着不够喝,又从角落里翻出两坛。
酒坛上的红纸封口上写有封口期,宋静看他尽找些十年前泡的老酒,有些不放心,在一旁劝道:“您手里这几坛子药酒泡了十来年,烈得很,您今日虽是作陪杨老将军,也切莫贪杯,酒醉伤身。”
李奉渊垂着脑袋“嗯”了声,听见了,但酒却没放下,拎着四坛子酒出了酒窖。
李奉渊今日做好了不醉不归的打算,是以没骑马,打算与李姝菀共乘马车。
她梳妆妥当,拿着寿礼先一步上了马车,在马车中等他。
李姝菀等得无聊,和桃青柳素二人在马车里打起叶子戏。
刘二瞧见李奉渊从府中出来,隔着车帘冲里面道:“侯爷来了。”
柳素和桃青听见这话,收拾了桌上的叶子戏,忙退了出去。
车窗开着,李姝菀透窗看出去,觉得李奉渊看着与往日有些不同。
待他走近了,细看之下,李姝菀才发现他身上这件衣裳的领口比之前他穿的那几件要高些,遮住了脖颈处狰狞的长疤,露出了一半凸显的喉结。
想来是怕杨炳见了难受,这才故意将疤遮住。
李姝菀没有问过他这道疤是怎么来的,李奉渊也没主动提起。不过李姝菀想,这道疤应当令他吃了些苦头。
李奉渊提着酒坛钻进车厢,与靠在软塌上的李姝菀对上目光,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酒。
他曾亲口答应过她不再饮酒,不曾想今日就要破戒。
然而杨炳传授他武艺兵法,待他如亲子,今日这顿祝寿酒,即便李奉渊舍命也当陪他老人家喝个尽兴。
李奉渊快速看了李姝菀一眼,她垂着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陈年老酒,微微蹙了下眉,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身子一歪,靠在枕上,捞起手边一本封皮无字的书本看起来。
李奉渊在她身边坐下,抬手叩响车壁,驾车的刘二听见声音,扬鞭赶马。
马车徐徐前行,李奉渊将酒坛子放在脚下,侧目看她,没话找话般道:“在读什么?”
李姝菀头也没抬,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道:“描述各地风俗的游记。”
李奉渊垂眸朝书上瞥了一眼,见书上展开的两页大片都空着,右页写了一半,左页完全空白,似是一本未竟之书。他问道:“这本书怎么不全?”
李姝菀将剩下几行字看完,合上书道:“这是我朋友著的书,天地山河他只见了一半,所以只写得了半本。”
李奉渊听见朋友二字,敏锐道:“那位姓沈的?”
自从知道沈回便是祈伯璟所说的那位“书生”,李奉渊对他的印象可谓差到了极点,提起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话。
他待人接物一向知礼,眼下说话含刺,李姝菀不满道:“为何这样叫他,阿沈有名字。”
李奉渊听她叫得亲昵,心里不是滋味,李姝菀却像是没察觉到李奉渊的脸色,又仿佛故意说来刺他,继续道:“阿沈是我与惊春的朋友,惊春今日邀了他来,他也要来赴宴,你若见到他,可不要叫他‘姓沈的’。”
李奉渊没答应,他定定看着她,问道:“你们的关系已经近到唤他“阿沈”的地步了?”
李姝菀道:“他是我好友,自然比旁人亲近些。”
李奉渊仿佛非要与沈回在她心里争个高低,又问道:“比我们之间还近吗?”
他这是什么话?
李姝菀侧目看他,不期然撞进他乌黑的眼眸,她皱着眉头,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下眼,回答时却不带半点犹豫:“……没有。”
李奉渊不依不饶:“那为何叫他阿沈,叫我侯爷?”
李姝菀眉头皱得更深。往日她不是喊他“将军”,就是唤他“侯爷”,也不见他如此斤斤计较。今日夹了个沈回在中间,他倒小肚鸡肠起来。
李姝菀伶牙俐齿:“你位高权重,将你捧得高些不好吗?”
李奉渊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听她叫他“哥哥”,可她不肯改口,李奉渊也没办法。
偶尔逼她喊一句“哥哥”听得舒畅,这时候若要逼着她喊出来,李奉渊反倒觉得自己像是在沈回面前矮了一头。
他不再多言,屈起食指轻弹了下她耳下冰凉的玉坠子,耳坠轻摇,李姝菀捂着耳朵,看他作乱的手。
李奉渊垂眸看她,语气淡淡:“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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