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昏迷
这场雨下了足足两日,寒雨阻路,大漠里寸步难行。李奉渊于商人的营帐中半昏半醒地躺了两日。
商人多疑,担心他起祸,拿走了他的剑,每日只给一口吃食吊着他的命。
男孩听从商人的命令,寸步不离地盯着他,夜里也与李奉渊共睡在营帐中。
不过商人实在多虑,李奉渊重伤之下又少进水食,根本没有逃跑的力气。
李奉渊在清醒时,试图与商人商量,求得一些药物或更多的吃食。
然而在这草木难生的沙漠里,许多寻常药物比粮食更珍贵,商人不舍得将昂贵的药物浪费在一个或许随时会死去的人身上。
在他们看来,如果李奉渊死了,那他们将得不到任何好处。
在他身上投入过多,绝非一件合算的买卖。
第二日夜里,李奉渊身上未处理的伤口变得越发严重,甚至开始溃烂。
他昏睡在营帐中,浑身发起了高热,身上热汗犹如雨水。
蜷睡在破木桌旁的男孩于寒冷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看向角落里的李奉渊。
他小心翼翼地抹黑靠近李奉渊,和之前一样去查看李奉渊的状况。
夜色深深,外界风雨未停。帐中没有灯烛,也透不进星月光辉。
他看不见,只能用手去触碰。
带有冻茧的粗糙手掌抚摸过李奉渊的脸颊,摸到一手湿热的汗水和一双紧闭的眼睛。
男孩一惊,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曾见过被马鞭抽伤后病死的奴隶,在死之前,他们的身体就像他此刻触摸到的身体一样热。
男孩意识到这一点,心头倏然变得极其慌张。
在他的主人眼里,这个人就如同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如果这个人死了,他一定会被他的主人用马鞭狠抽一顿,说不定会气急败坏地失手打死他。
他会像那些奴隶一样悲惨地死去。
恐惧犹如蛛丝缠覆在男孩心头,他摇晃着李奉渊的身体,用异族语担忧地道:“喂,醒醒!”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男孩慌了神,不知道该不该去叫醒熟睡中的商人。
因为他清楚,即便叫来商人,他们对此也无能为力。
他们不会将药物浪费在他身上,他们最多会多给这个男人一点食物。
只有一点。
男孩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石碗,跑出去接了一碗冰冷的雨水。
他回到营帐,挂起帐帘一角,让微弱的月光透进来,又返回李奉渊身边。
男孩端着碗,将雨水顺着李奉渊干燥的唇灌向他的口中。
雨水润湿了李奉渊干裂的嘴唇,可他根本无法吞咽。
男孩没了办法,情急之下,忽然想起了李奉渊昏迷时叫的那个名字。
他回忆着李奉渊的语调,用生涩的齐语开口:“菀菀,你还记得菀菀吗?你的家人菀菀来了。”
他说完,在昏弱的光亮里,看见李奉渊眼皮竟然细微地动了动。
男孩只是侥幸一试,没想到当真会起作用。
他面露喜色,接着用齐语道:“你能听见对吗?她就在这里,菀菀就在这里。”
男孩说着,抬起李奉渊的头颅,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而后捧起石碗,将碗沿抵在他唇边,让清透的雨水沿着唇缝流进去。
“喝水,她希望你喝水。”男孩一边喂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在看见李奉渊喉咙有明显地吞咽动作后,庆幸地松了口气。
“喝吧,喝吧,多喝一些。快快好起来,你就能见到她”
男孩说着,忽然看见李奉渊动了动唇瓣,似说了什么,然后缓慢地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
李奉渊闭着眼,这一切动作似乎都出自昏沉意识下的本能,男孩知道他或许是将自己当成了菀菀
男孩没有家人,他生来就是奴隶,他不懂在生死之际想起家人是怎样的感受。
安心又或者痛苦?
会后悔远离家人来到这遥远的边疆吗?
男孩想不明白,他看着李奉渊的面容,忽然见他徐徐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白里布满红色的血丝,眼神有些茫然,显然意识还昏沉着。
他定定看了男孩一眼,在看清他的面容后,李奉渊有些失望地松开了他的手,再度闭上了眼睛。
男孩害怕他再次陷入昏迷,焦急地不停和他说着话:“醒醒!别睡,你不能死,你的家人还在等你!”
“想想他们,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母亲会为你难过,你的菀菀会因你哭泣……喂,醒醒……”
李奉渊没有回答,他的身躯隐在黑暗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深夜的寒雨敲打着营帐,似催命的低曲。
男孩跪坐在李奉渊身旁,用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手掌蹭过他的面庞,不料忽而被他攥住了手腕。
力道很重,远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力气。
男孩浑身僵住,又惊又惧地看着他。
李奉渊推开面前的手,男孩听见他虚弱而低缓地开口:“我不会死,别再吵了。”
低哑的嗓音在营帐响起,男孩愣了片刻,随后安静地退到两步外的地方,蜷缩着身体坐下。
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里无声无息的男人,仿佛羚羊窥视着受伤的猛虎,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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