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求你放了他
第145章 求你放了他
自从上次邵霆玉来过之后,一连数日,他并未再来林家找林金蔓。
林金蔓只道他军务繁忙,也不去多想。
吴璟珩自上次跳窗,也是再无消息。她心道他要么知难而退,要么伤心所至,再不会来寻她了。纵使心里想起他还是酸楚得很,只是想到如此这般好歹一切是风平浪静,心里到底心安了些,只祈盼不要节外生枝,再起什么波澜。
再过不久,沙城大学便要开学了,她便一心一意在家里收拾书本文具,只等开学复课。
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邵霆玉再没有出现过。
而从昨日里起,景安路的胡同口却多了好几个彻夜值守的兵士。
林金蔓心里渐渐不安起来,她向林望道打听外面的情况,他含糊地说,最近这一带深夜有匪徒向行人劫财,所以保卫处和警察署加强了对这几条街区的戒备,执勤的兵士自然也比往日里多了一些。
这一天,杨素芬和林怀青来看她,杨素芬径直同她进了东厢房的房间,一边走一边问她:
“到底怎么回事?我和怀青进来的时候,看到路口处有两个兵士,像站岗呢,一直盯着你们家院子。这——”
林金蔓被她问得心里发慌,只低着头拿林望道的话回了她。
杨素芬看她说话间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由得道:
“你和阿珩的事,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林金蔓只把前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又讲与她听,只留了吴璟珩翻窗找她的事情未说。
杨素芬听得感慨万千,道:
“真想不到,邵霆玉竟是这样的偏执性子,你真要与他言归于好?”
林金蔓垂了眼眸道:
“什么好不好的,现在暂且先稳着好,好歹两下安好,不要闹出事来。”
杨素芬脸上添了几分虑色,向她道:
“可是,阿珩那个人,也是个倔犟得不行的。你看他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一旦钻了牛角尖,也是要发颠发狂的!他最近在家里——”
说到这里她突然止往了话题,直拿手捂在嘴上惊道:
“这下可如何是好?可别真闹出人命来!”
林金蔓听得心惊胆战的,忙问道:“你最近可见过他了,他怎么样?他没闹吧——”
杨素芬压低了声音道:
“唉,怎么有不闹的?阿珩四五岁我就认得他了,他那性子我清楚得很,遇到不相关的事,怎么样他都无所谓。可如果偏偏是他心里看重要紧的事情,那是被他父亲老子打死了,他也是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的!”
林金蔓脸色惨然一变,道:
“他——”
杨素芬凑近她,压低了声音说:
“我们正是要与你说这件事——”
说罢抬头一看,是林怀青进来了,杨素芬朝他招了招手,道:
“怀青,你来同金蔓说吧。可是急死我了——”林怀青开门见山道:
“阿珩昨天夜里被保卫处的夜巡宪兵队抓了,说是晚上宵禁后他还在街上游荡,问他话也不答,再问多他几句,他跳上来就打人。宪兵队又从他身上搜出来两张船票,还有现金和金条,问他这些东西的来处和用处,他死犟着不开口。这不,宪兵队的人就把他给扣了,说是——怀疑是赃款。”
林金蔓脸上神色一变,心中大惊,道:
“他们家好歹在军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不去疏通疏通,把人给保出来?”
杨素芬道:
“他父亲这次放了话,说就是要趁着这次的教训,让他在里头吃点苦,好长点记性。家里人谁也不许去捞了他出来。不然,家法一起处置!”
林金蔓只觉得后背都渗出一层细细的冷汗来:
“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林怀青道:
“那保卫处的处长王继尧是邵副司令的人,你说如果我去求他,他会不会——”
林金蔓一张脸上此刻血色全无,半晌,才缓缓说道:
“不用你去,我去。”
说罢就往外走,杨素芬忙拉住她,道:
“金蔓,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若现在立刻去找邵霆玉,只怕他更不会放了阿珩。阿珩现在虽然被抓了,不过因着他父亲的关系,邵霆玉总是有所忌讳,他最多在里面受些牢狱之苦,性命之忧肯定是没有的。”
说完她正色道:
“金蔓,我只问你,你心里到底如何想的?阿珩这个人我很清楚,他这几年,一心一意地喜欢你,你呢?如果你心里也有他,我和怀青,一定帮你们。”
林金蔓只听得心里一片哀切,只道:
“我知道你们为我好,可是如何帮?邵霆玉不是那么好善罢甘休的人,我只怕这事如果照这样子演变下去,越来越不能收拾了。”
杨素芬道:
“简单得很!你们两个远走高飞,去过新的生活!天下这么大,走到哪里不能活,只要你一句话,我和怀青豁出去了!”
林金蔓无助地摇摇头,泪水从眼眶中汹涌地漫出来:
“我不能——我不能——”
说罢她对二人道:
“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事到如今,是我自己无能,才把事情弄得一团糟。阿珩我绝不能拖累他,所以我不会再见他,你们日后若见着他,也劝他对我死了心吧,只当是我辜负了他,对不起他,你们让他忘了我吧。”
说完,她默然地垂下头,想了一会儿,又决然地对他们说:
“你们放心,阿珩也是我的朋友,我一定救他出来。”
第二日,等林望道与安娜去了大使馆办事处,林金蔓便悄声从院子里出来,走到路口处便被两个兵士拦住了,她冷然道:
“带我去见你们副司令。”
不一会儿,一辆军用汽车开过来,将她接到了栖玉馆。
她走在假山流水九曲环绕的小路上,只觉得恍如隔世。
刚进到一楼厅里,李安华迎上来道:
“林小姐,副司令在楼上等您。”说罢便引她上了二楼,她记得自己曾到过这个房间,只是此时房里的家具摆设却与那时好像完全不一同了。
他懒懒地坐在软皮沙发上,看她进来,神色一黯,起身上前,柔声道:
“你来了。”
她并不答他,只说:
“我来求你一件事。”
邵霆玉冷冷地说:
“如果是为了他,你就不用说了。保卫处那边的事,我插不上手。”
她脸上的神色在一刹那间如霜冻般凝结起来:
“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为难他的!”
他冷笑一声,语气依旧冰冷,道:
“我是答应过你。可你呢?你不是也答应过我么?”
她说:
“我是答应你了,所以这些日子,我没再去见他!”
他的声音突然狠起来:
“没有么?没有的话,他怎么会大半夜里,带了船票和金条,口口声声要带着你私奔?我是疯了才会让他带你走!”
他的话让她愤慨气极,不由得嚷出来:
“什么私奔!我没有要跟他走!”
她这话说得又急又快,如同从喉咙里嘶吼出声一般,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平息了一会儿,又道:
“我上次已经跟你说了,我不会再见他,你怎么——”
他英挺的面容上透出无限的冷峻来:“我相信你不会跟他走,可他总是要去寻你,就连半夜跳窗这种事情他也做得出来,我怎会放任由他去——”
她脸色一变,失声道:
“你怎么知道?”
她脑中闪过千百种念头后,心里突然一沉,只见他抬眼望向她,眼中满是冷意,看得她心里发寒。
他厉声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现在就是看他不顺眼,我——我恨不得杀了他!”
林金蔓顿时急火攻心,脱口而出道:
“那你就先杀了他!再杀了我!这样你就满意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色,慢慢地站起来,道:
“我不是——”她的声音已经带了浓浓的哭音:
“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一了百了,咱们两个,也不用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他眼中涌出一片惶色:
“蔓蔓,我——”
她又道:
“我和他,早就了结了,没有瓜葛了。如果你还是不信,我也没办法!那么你就当那天我同你说的话,从来都没有说过!以后随便你做什么,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只是——你要是真动了他,从此往后,我们两个一刀两断!我要是再回头,我就不姓林!”
说完,她抬腿就往门边走,她刚把门拉开,那门却被身后一股突出其来的重力“砰”地一声合上了。
他的声音喑哑得像是要发不出声音般:
“你不过就是算准了——我拿你——我拿你没办法——”
她静静地望着他,眼神凄楚,既是哀求,又是无奈,她的泪就那样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他望着她,心里何尝不是痛心切骨?
她伸出手,抓着他的衣袖,切切地恳求道:
“大哥,大哥——我们之间的事,你别把其他人扯进来,好不好?你放了他吧,不要把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我们两个的事情,我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我不会再见他了,我更不会跟他走。你不要迁怒别人,好不好?好不好——”
她哭得如此凄苦,他终是不忍,便道:
“先前是我错了,现在你和他——
他停了一下,眼底涌出点点腥红来:
”我只当你是在报复我,我也可以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你们不能背着我——背着我——那是在剜我的心!”她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微微抖着,她说:
“大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你!你既然不信我,又何必回头来找我?你这样纠结下去,伤及了无辜,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在一起?”
他伸手覆在她手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将她的手从他手臂上拿下来,转身走到窗边,他望着窗外,眼中的神色冷冽而果断,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对她说:
“我说过,你们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只是那神色转瞬即逝,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渐渐低垂了下去,她说:
“你还要我怎么样?你收手吧,放了他吧。”
他说:“我再说一次,我不许你再见他。”
她死死地咬着下嘴唇,只觉得一股腥味从口中蔓延开来,半天,她抬起头来,轻轻地说:
“好。”
听她这样柔顺地应答自己,他心中又生出不忍来,他回转身踱步走到她跟前道:
“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我这样做很卑鄙,可我——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
他叹了一口气,重重地说道:
“那样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哭得红肿地双眼盯着他望了片刻,又无力地转向一旁,口中幽幽地说道:
“你心里也会难受的么?那种滋味,你怎么会知道?”
他颓然地垂着双手:
“你总是不肯信我。”她把头扭向一边:
“我信不信你,有什么要紧的?你又何曾信过我?难道你心里,真的在乎过我的感受么?”
她极力自持,可眼睛还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往下掉。
他心里戚然一动,右手抬起伸在半空中想帮她拭去眼角的泪,举了半天,还是又放了下去。
他沉声道: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也不为自己辩解,时间长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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