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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真假千金十五


五级花卉,  意味着什么?

        阮柔早在几年前就清楚得知,为此还特意立下绝不跨入五级的心愿。

        然而,显然,  升不升级并不由她主观意见,  甚至于,她没有丝毫察觉。

        “爹,  可是当真?”阮柔依旧不愿意相信。

        管大人脸色同样难看,“九成九。”

        接着,他才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

        却原来,  她离开京都后,  一切正常,  铁树一如既往的正常,护卫们也每日巡查。

        铁树本就身形高大,比之巡视人员还要高上不少,故而不曾发现任何异常。

        突然有一天,  大理寺卿薛大人从门前经过,抬眼一瞧,铁树已经高了一倍有余,这才发觉怪异。

        两人悄悄研究一番,才推测可能是升到五级,这才匆匆将人唤回来。

        “我请了薛大人,暂时还没往上报。”

        阮柔也不去问能否不上报的傻话,  只默默问,“上报了会怎么样?”

        管大人抚着胡须的手顿了顿,  片刻恢复正常。

        “应该没什么大影响,不过,你们以后想出京都,  怕是难了,身边的护卫也得多上一倍。”

        阮柔顿时苦巴了一张脸,日日出门被人跟着,可不要太烦了。

        “好处也不是没有。”管大人笑,“且是一件大好事。”

        “什么?”阮柔疑惑抬头。

        “宫里五级的那株兰花的主人岁数大了,兰花情况也不大好,铁树很有可能被挪过去。”

        这更不是什么好事了,如今人跟着树跑,要是个官夫人还好,她只是个民妇,压根没有进宫的机会。

        “所以,我猜测,宫里可能要给你或者乐章授爵。”

        阮柔反射性瞪大眼睛,“授爵?”

        “”要么给你授一个县主乃至郡主爵,要么,就是给乐章一个子爵位。

        论理,当然是后者更好,毕竟这种爵位只要上位者开恩,是可以往下一代传的,而前者真就只是一个荣誉多过实际。

        “爹,您猜是哪一种?”

        “不好说。”管大人摇头,国君心思难测,谁也说不准。

        管大人也没能隐瞒太久,次日,管乐章带着孩子一起回来,第三日,他们就收到了宫里的传召。

        送走宣读圣旨的太监,管家一群人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管夫人悉心说着最进宫的规矩,阮柔细细听着,一一记在心里。

        圣旨宣召的是他们夫妻二人,当夜,阮柔将女儿托给管夫人照料,翌日,管大人起身上朝,阮柔与管乐章同样乘坐轿辇,直奔皇宫。

        入宫后,皇后率先召见他们,好一通男才女貌之类的夸赞,夸得两人一个劲谢礼。

        及至前朝散了,那边来请,皇后方才放人,等人一离开,皇后面上的慈眉善目瞬间消失不见,眼中满是思索。

        比之皇后,圣上通身气派威严更甚,只面上同样带着温和的笑容。

        阮柔行礼时,眼角余光扫到,只见得是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面容年轻,正是一个皇帝最年轻有为的年纪。

        皇帝先是夸了一通管大人治家有方,儿女皆不俗,饶了一圈话题才回到铁树本身。

        毫无意外,铁树被要求移栽入宫,一来,宫廷护卫能更好照看,二来,在皇帝眼皮子低下,他才放心。

        阮柔自是顺从应了。

        然后,便是问起他们想要什么。

        两人连声道不敢。

        后来,皇帝也不兜圈子,直接说要给管乐章赐一个伯爵,超品爵位,倒是出乎意料的大方。

        只阮柔正要接旨时,管乐章突然站出来,言说不敢承受,只求给妻子和女儿各求一个郡主和县主的位份。

        这倒也不算他僭越,女子的郡主与县主爵位更多是一种身份的认可,而非男子世袭罔替的爵位,两个加一起都抵不过一个正儿八经的男爵。

        皇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好。”

        说着手下挥墨,一份圣旨随即写就。

        就此,阮柔与未满十岁的女儿就成了当朝郡主和县主,特恩赐,母女俩同享每年俸银160两、禄米160斛、俸缎12匹的待遇,年节宫里上次不必多说。

        两人齐齐跪下,行礼谢恩过,被太监引导出了皇宫内院,这才相视一笑。

        阮柔问他,“你怎么那么大胆?”

        “本就是你的功劳,我哪好意思抢。”管乐章摸摸脑袋,昨日父亲说的时候,他就这么想,可惜不敢说出来。

        “父亲要是问起,看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呗,我也不是能当伯爵的人。”他很有自知之明,京都勋贵云集,他一个闲散纨绔,还是不掺和了。

        阮柔还以为管大人听说会大骂一顿,结果没想到,不气反喜,“不错,乐章你难得不糊涂一次。”

        管乐章很想张口反驳几句,瞧着老父高兴的神色,到底没开口。

        “圣上春秋鼎盛不假,可大皇子已经十五,二皇子十四,咱们家,还是不掺和进去为好。”

        还没说上几句,圣旨到来,一家子领旨谢恩,接过圣上、皇后诸多赏赐,供奉好圣旨,方才再次说说提及话。

        管大人高兴之余又掺杂着一丝担心,那是身处朝堂上人必须有的灵敏嗅觉。

        反之,官夫人则纯粹是高兴了,这个小儿子从小让她操碎了心,如今儿媳和孙女有了爵位,虽然显得儿子越发不成器,可夫妻一荣俱荣,以后她是真的再也不用发愁了。

        圣旨已下,不多日,铁树就在阮柔的亲自看顾下,被运送皇宫内苑。

        阮柔跟着进去,宛如发现了新大陆。

        不说别的,皇宫里的种花者可谓数不胜数,其中最多的是一二级的种花者,御花园的百紫千红就出自他们之手,还有太医院,各宫嫔妃们的庭院,一花一草背后可能都有种花者的身影。

        凭借着五级种花者的身份,阮柔要了不少稀奇的植株,继续回去为自己的庄子添砖加瓦,说不得有朝一日,也能种出如此盛大的一片花园。

        如阮柔他们所料,在选择了郡主爵位后,她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可能在其他人眼中,放弃伯爵爵位的他们是个大傻子吧。

        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铁树好,他们就会一直好好的。

        出不去京都,阮柔无奈下学会了自得其乐。

        她在京郊有一顷地的偌大田庄,大部分种的是粮食,只一小块被她圈起来,做了小花园。

        于种花者而言,花朵开花并不局限季节,尤其她手下,花卉们尤其配合,随着精心种植以及花卉种类的日益繁多,竟真被她早就了一座独属于花卉的园林,其内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一度成为京都权贵最爱的的宴会场所。

        后来,人越来越多,阮柔索性将一些难以成活的珍品收回,更多花卉则留在园子内,久而久之,成了一个半开放的花园,若无权贵清场,便是周边百姓也可前来一观,光是招待权贵们的盈利,不仅支撑了整个花园的维护,更惠及不少周边村镇百姓。

        这一生,阮柔就此平淡过去,无忧无虑。

        三十多年后,已愈古稀的圣上病逝,十三皇子登基即位,彼时,管大人与管夫人也已相继去世,管大哥掌管整个管家,勉强收成,下一代,只一个次子勉强有几分天赋。

        阮柔年岁渐长大,身上时常有些小毛病,恰在此时,宫中铁树生病,枝叶枯黄,宫中种花者都道是主人年岁不久,故而花木枯萎。

        新帝见状不喜,将铁树遣回。

        阮柔却是知晓,自己身子虽然不适,却无大碍,铁树此番,只能说明天下已乱。

        当即,带着管乐章及女儿女婿一路远离京城,对外只说在京都待的闷了,要出去看看。

        如此一路走了时日,直到位于江南的宁城,方才停下,一家子在陌生的地界置产安息。

        铁树状况愈发不好,阮柔的身子也只得跟着一起不好,如此躲避了约莫七八来年,京都内乱消息传来,当年的十三皇子被昔年旧太子之子诛于乾清宫,

        阮柔方才敢病愈,一家子重新返回京都。

        铁树重新绽放出勃勃生机。

        又三年,阮柔与管乐章也俱是跨过花甲之年的老人,好在身边有女儿女婿照看,顺带着赵父一下管氏族人。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管氏一族有人站错队,侥幸未曾被清算,只族人的官职被撸得干净,家产充公无数,几代人的努力付之一炬,连带远在穷乡僻壤的管二都被免官,早早归来京都,如鹌鹑般瑟瑟度日。

        至于夫妻俩予以厚望的儿子,当年不过勉强挣得一个举人功名,后再无所进,只为家族处理些俗务。

        未曾参与任何朝政之事的阮柔与管乐章夫妻,反倒侥幸保得郡主身份,竟成为管氏族人最后的依靠。

        阮柔无奈,拿出名下一半田地重新为管氏重新置办族田、族学,安抚下蠢蠢欲动的族人,只等这一波过去,下一代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惜的是,她没能等到这一天,几年后的一个清晨,冬日寒风瑟瑟,她身体愈渐衰弱。

        瞧着窗外那棵依旧高大,却越显颓势的铁树,她无奈一笑,只能让管乐章每日晚间悄悄灌溉滚烫的开水,以此让其无声无息死去。

        她因铁树而兴旺发达,如今,自己离去却也要带上它,实属无奈,这东西本就招祸,若不是前些年小心避过,说不得管氏一族都要受其牵连,不如一起带走的好。

        至于其他花卉,虽则也受了些影响,可分予与其他种花者照看后,勉强还能存活,如此已是幸事。

        见过冬日的第一场雪,阮柔悄无声息闭上了眼睛。

        三个月后,一向没心没肺的管乐章在初春到来后,同样躺倒在床上,就此安眠。

        管家族人前来吊唁之时,同样白发苍苍的阮雨桐看着彼此相邻的两座墓碑,唯余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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