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途间小聊
楚熙蹙眉道,听闻此话,越心中作痛,只同她一道坐于榻侧,瞧了瞧寻儿之况,又转眸凝神瞧着身边的楚熙,将她轻揽入怀,缓声道:“你放心,从此之后,寡人定会好生照顾寻儿,不会再让他受半分苦。”越面色沉郁,眸子幽深,此言似在与楚熙道,却又似不是,待觉怀中之人平静了心绪,他才又道:“往后你可常来瞧瞧寻儿,他与你有亲,定会极喜欢你。”
苑中宫人尚在扫雪,轩子从中而过,且将那燕窝交与弄棋,并言是奉大王之命送来,弄棋念葭儿尚未起身,便先将东西收下,待轩子去后,她方进了殿,掀帘瞧葭儿正熟睡着,方掩帘出去,将那燕窝置于案中,又往炉间添了些安神的香料,忽闻外头传来一阵喧哗,细听竟是斯琴在院内训斥小丫头,弄棋恐她们搅扰葭儿歇息,方赶忙出去制止,奈何斯琴火气甚大,直叫她好声劝阻了好一番方罢,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葭儿于榻上醒来,弄棋闻之赶忙前去伺候,待洗漱完罢,瞧她昨日歇的太晚,容颜略显憔悴,便扶她坐案对镜梳妆,于此之际方将晨时轩子送来燕窝之事告诉了她,葭儿听罢,神色如常,只瞧着镜中的自个儿,将珠翠插于发际,且道:
“在苑内寻个稳妥之人,要她待会儿将那燕窝送去广灵宫。”
听此言,弄棋思忖片刻,方才道:“苑中之人再稳妥,可终归不是亲信,让她们去送恐漏了风声将此事传到丽妃娘娘耳中,从而给娘娘徒添烦恼。”言到此,弄棋凑近轻声道:“此事还得娘娘亲自来才可。”
“我去送若再被丽妃娘娘撞见,恐她又要起疑心了,如此一来,怕是会对祺妃不利。”葭儿道,“且就于苑内挑个稳妥老实之人再赏她些银钱,叫她只管悄声送去,切莫与人多话。”
弄棋思忖片刻方觉有理,便应声出去。宫院宁寂,墙头枝上唯闻鸟儿嬉戏,侍卫静守于侧,燕平殿中,炉火轻燃,暖香四溢,高越静坐于案虔心批阅奏章,楚熙静候于殿下,时而俯身察看寻儿之况;时而往鼎炉中添香;时而为他沏上热茶,时而立于案侧为他研磨······她不动声色,不发一言,却行止得体,事无巨细,为他打理着琐事而不搅扰他分毫,越阅章之际时常抬眸暗自打量着眼前那个娴静的女子,瞧她正值韶华,本应是一副欢脱活泼之态,然却性情疏淡,不喜热闹,每每垂眸静坐出神之时,浑身便透股沉郁之气,让人想近身安慰,却又不敢随意亵渎,这般的她,倒有几分像那时的楚服······
念及此,越悄然回神,赶走心中荒唐之思,自她去后,转眼经年,原来他从未将她忘却,高越不禁自嘲一笑,又恐他人瞧出端倪,便又垂眸瞧着那静侯于殿下为自个儿挽袖添香的楚熙,见她低眉顺目,于殿中候了半晌却不曾抬眸往殿上瞧过一眼,于他的目光之下亦是行止端庄一副不卑不亢之态,不禁心中暗叹,此时,只闻外头传来一声高宣,言丽妃娘娘到,越方渐平了心绪,少顷玉菡缓步进殿,笑意嫣然,在瞧见楚熙之时略有微怔,片刻便恢复如常,行上前来方朝高越一拜,笑道:
“这段时日各宫嫔妃们抄录的经书,玉菡择今日送来给大王过目。”
言罢她挥袖示意,底下的宫人将手中所执的卷卷经文搁置于案侧,越侧眸瞧之,只见那经文从各宫收集、又经她大老远送来仍平整如初,未有半分褶皱,便料定是她一路仔细叮嘱的缘故,念其辛苦,方应声道:“寻儿最近大好,太医言不出几日便会痊愈,往后各宫之中不必再以抄经之法为他祈福,也免得你日日劳神送来。”
“能为大王分忧,玉菡不觉辛劳,再者寒冬腊月间总闷在屋子里终归不好,能得个正当的由头每日出来走走也颇为惬意。”玉菡道。
“你倒是好性儿的很。”高越笑道。
听闻此言,玉菡亦笑,继而抬眸瞧着那立于一侧的楚熙,方上前一步,再笑道:“妹妹也在,今日妹妹气色好了许多,瞧着也是愈加的光彩照人了。”
楚熙朝她一拜,应声道:“妹妹不过是近来身上好了些许,面色不似从前那样苍白罢了,姐姐说笑了,姐姐今日着的这身红衣甚是好看,再配上那倾城之色,才是宫中最为夺目之人,妹妹容颜寡淡自是不及姐姐半分光华。”言罢,楚熙转身,朝高越一拜道:“寻儿之病既将痊愈,楚熙便放心了,眼下楚熙出宫已有半日也该回去了。”
她容色平静,不见悲喜,俯身朝高越一拜,又朝玉菡俯身拜别,见她要走,高越置笔于案,起身下殿,直奔向她,凝眸瞧之,问道:“你要走了么?”
见他问,楚熙点头,越心有不舍却又不好挽留,便对她轻声叮嘱了几句,方唤来轩子一路护送她去,瞧了此景,玉菡不禁浅笑,待宫人簇拥着楚熙出了燕平宫门,她方回神,与高越议起了后宫之事。出了燕平宫,方一路往南宫慢走,此时冬阳斜照,白雪遍地,宫苑墙角所植的梅花暗吐幽香,枝头鸟儿扑飞鸣啼,楚熙身着浅色斗篷缓步而行,沿途赏看着燕宫内苑的风光,忽而身后传来轻唤之声,她闻之回头,却见玉菡快步从后头行了过来。眼下此人应该是在燕平宫陪着大王才对怎的竟急匆匆的追她而来?楚熙心中不解,又瞧她气喘吁吁,额间似有细汗冒出,不禁心软,尚未来得及拜会便开口关切道:
“何事竟劳动丽妃娘娘亲自来寻我,还走的这样急?”
“无事。”玉菡停步笑道,方渐平了心绪又复从前端庄从容之态,再声道:“妹妹生性疏淡,自入宫以来便不大出来走动,可自去年春上于纳玉殿选秀以来,姐姐便一直记得妹妹,知道妹妹是个极聪慧且有才华的,遂一直想寻个时机找妹妹小聊一番,方才于燕平宫巧遇姐姐心中欢喜,奈何妹妹走得太急姐姐便一路追了出来,未曾想竟是给追上了。”言罢,玉菡邀楚熙同行,且细声提醒着她仔细脚下的雪,静谧的长道上,来往的宫人见了两人皆俯身叩拜,玉菡挥袖示意他们免礼,待行过长道,她们便方折身朝后花园行去。
“绛云轩妹妹住的可还习惯?”在园中的小道上玉菡浅声问道。
“住的习惯,姐姐为何突然问这?”楚熙不解道。
“原是从大王口中得知妹妹身子不好,南宫一带地处偏僻极为阴潮,遂思掇着想给妹妹换一宽敞暖和的住处,一来为了妹妹身体康健,二来可让妹妹离大王离得近些。”
听闻此话,楚熙垂眸细思片刻,方应声道:“绛云轩是偏远了些,可依山而建,轩内翠竹青青,虽阴暗潮湿了些许,但却不失清幽雅致,妹妹乃不喜热闹之人,居这样一个宁寂又鲜有人打扰的好所在是再合适不过的,姐姐好意,妹妹心领了,只是着实不必麻烦。”
“妹妹果真非俗人也。”玉菡瞧着她,笑道,“只是眼下妹妹乃是大王心尖儿上的人,若离得近,日日如胶似漆的才好;若住的离得远了,恐怕大王不便常与妹妹相见。”
“姐姐说笑了。”楚熙亦笑,应声道,“大王乃一国之君国事繁忙日夜需忧虑之事甚多,哪里能像姐姐所诉的那般儿女情长,再者,若是心系他人,纵使离得再远也犹似在咫尺,对此又有何惧?”
当真不愧是将军府的孙小姐,竟如此能言善辩懂礼识仪,从前她常因卧病宅于绛云轩内不与诸妃交道,偶尔来赴宫中宴会也是沉默寡言静坐一旁,因而她只当她是个柔弱娴静的小女子,此番看来,她却是这般的通透识大体。玉菡心中暗惊,只于道上停步静瞧着楚熙,见她神色如常,似未曾觉察身侧之人已然停步仍缓步朝前而去,是那般的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玉菡微怔,瞧她只于墙角斜倚的红梅树下停步,且仰首张望了那满树的梅花良久,此时,玉菡悄然回神,方抬声对她道:
“妹妹竟也喜红梅,宫中葭苑新植的红梅开的最好,眼下时辰尚早,不如咱们去那苑中逛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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